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开云见日[火葬场]》作者:令章   文案   【追妻火葬场带球跑】   宁岫十八岁那年在私人会所打工,被醉酒的客人堵在走廊尽头,徐逢玉正巧路过,出手帮她解了围。   她不可避免地丢了心,这一丢,就丢了五年。   熟悉徐逢玉的人都说他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白月光,宁岫偏不信,执拗地认为他要是不喜欢她,那也没必要和她恋爱。   直到那个传闻中的白月光回国,她才知这一切只是徐逢玉设的一个局。   白月光暗恋的学长曾对她表示过好感,徐逢玉为了让白月光能和心仪之人顺利在一起,所以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的这段关系也称不上是恋爱。   五年的仰望爱慕换来的只是一句极尽淡漠的——“我以为你清楚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宁岫彻底醒悟,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大学毕业典礼当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逢玉这时才明白,原来宁岫早就住进自己的心里。他发了疯似的翻遍整个江城想找回失去的女孩。   但,一无所获,一年又一年……   四年后,俩人再度重逢。   宁岫一双杏眼温柔似水,手上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徐逢玉听见那女孩叫别的男人——“爸爸。”,心脏瞬间一麻。   更后来的某个深夜,   宁岫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男人的嗓音带着醉意,唇齿间的眷恋下几近哀求:“宁岫,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不换男主,孩子是男主的   坚韧清冷乖乖女×痞帅不羁贵公子   双c双初恋 白月光是误会 男主不爱白月光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岫;徐逢玉 ┃ 配角:预收1《春色撩人》 ┃ 其它:预收2《掌上至宝》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追妻火葬场带球跑   立意:相信爱情 第1章   惊蛰,天气转暖。   老旧的学生宿舍没装电梯,宁岫爬了八楼到宿舍门口时,小巧的鼻尖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脸颊泛着淡淡一层粉色。   转动钥匙,推门。   林昕婉听到开门声立刻从蚊帐中探出头来,看到是她后忍不住好奇地问:“宁岫你回来啦,辅导员找你干嘛呢?”   王语潼也刚好从阳台进来,瞟了她一眼,重重拉开椅子,坐下。   没打招呼。   宁岫也没在意,温声回答起林昕婉的问题来:“让我准备承鸿的面试。”   “卧槽!”林昕婉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宁岫你太牛了,那可是承鸿诶!”   那可是承鸿,全球知名的设计事务所,是她们每一个学室内设计的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林昕婉笑眯眯地要宁岫请吃饭。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王语潼阴阳怪气地说:“还没面试,能不能进去还说不定呢,现在就庆祝上了?”   这话一出,空气倏地冷了不少,林昕婉的视线尴尬地在她们俩人身上徘徊。   宁岫睫毛动了一下,看上去没受任何影响,嗓音柔和:“确实八字还没一撇,要是面试过了我一定请大家吃饭。”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能过的。”林昕婉立刻笑着说,缓解气氛。   王语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继续对着镜子补妆。   声音很小,但宁岫还是听到了。   她低着头将一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若无其事地划开手机屏幕,点开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雷叔:宁岫小姐,我已经到了,你学校的事办完随时可以出来。”   宁岫看了眼窗外,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现在已经乌云密布。   一场暴风雨蓄势待发。   她迅速地回了句:好的,那我现在走过去。   发完信息后,她收起手机,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帆布包,对林昕婉说:“我先走了。”   “你要走啦?”林昕婉略微惊讶了下又回过神来,羡慕地打趣,“也对,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和我们这群单身狗不一样。”   作为宁岫的室友,林昕婉很难不知道她在谈恋爱,那个男人还是传闻中的徐家大少,徐逢玉。   徐家在江城豪门圈里,那可是实打实的祖宗辈地位,各路人马都要敬个三分。   王语潼画眉的右手一顿,棕色的眉笔旋即断了一截,掉落在白色的桌面上。   十分刺眼。   用手掌使劲一扫,米粒大小的笔芯立刻掉到地上,同时在桌面上留下一条黑线。   她看向宁岫的眼里闪过强烈的嫉妒,随后又笑起来,语气嘲讽:“这么着急走,怕下雨啊?当初逢玉哥可是每次都亲自到宿舍楼下接朱槿姐的。”   她知道接宁岫的车每次都停在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为的是不让学校里的人看见。   “语潼……”林昕婉担忧地看着宁岫的脸色,小声劝阻。   但王语潼根本不听她的,反而大声起来,气势十足地反问:“难道不是吗?现在论坛上还有照片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宁岫。   宁岫抓着帆布包的手紧了紧,然后抬起眼睫:“我先走了。”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淡然,但仔细一看,脚下的步伐还是夹杂着一丝慌乱。   看着宁岫离开宿舍的背影,王语潼像胜利者一样,高傲地扬起头颅。   *   宁岫往校门口走去,两百米远的地方果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心里又浮现了刚才王语潼那句话,原来徐逢玉以前是会亲自开车到宿舍楼下接朱槿的……   呼吸瞬间一窒。   雷叔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身影,赶紧下车准备给她开车门。   宁岫也注意到雷叔的动作,咬了下唇,然后加快脚步走过去。   雷叔抬头看了眼天,关心地招手催促道:“宁岫小姐,赶紧上车吧,这天怕是要下大雨了。”   话起话落,宁岫已经来到车前,轻声嗯了一下,然后往车里看。   徐逢玉果然不在。   心口空了一块,却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垂下眼睫,坐了进去。   雷叔关好车门后重新返回驾驶座,看着她低着头情绪明显不高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句:“少爷他还有工作,让我先来接你回去。”   宁岫闻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雷叔点了点头。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宁岫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指尖犹豫了下,点开了校内论坛。   刚才王语潼说的论坛,应该就是这个。   宁岫很少上校内论坛,输入学号和初始密码登录进去。   她以前在别人口中听过几次,好像是有个匿名区,是八卦的聚集地。   她想,应该就是那个。   因为实在不熟悉,找了一会,她才找到入口。   一点进去,最上面便是一条带有hot标签的帖子。   “卧槽!你们看这个送朱槿回来的男人是不是传说中的徐家大少真的好他妈帅!hot”   一千+的高楼,甚至都不用她花时间去搜,想看的东西就已经明明白白摆在她眼前。   她点进去,六年前的帖子,至今还有人顶贴表示羡慕。   主楼是几张偷拍的照片,夜色里,朱槿穿着一袭红裙笑得明媚动人,男人只露出一抹侧影,宁岫却一眼就认出是他。   挺括的后背靠在黑色越野车上,骨节分明的指骨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薄唇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2L:我靠帅死谁!隔着屏幕我都闻到那股劲,又痞又野,爽到我天灵盖发麻!”   “3L:朱槿学姐好美啊,不愧是我女神,俩人看起来好般配哦。”   “4L: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成年后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5L:我有内部消息,说是当时有人在朱槿学姐生日上和她告白,徐少吃醋就直接捅破窗户纸宣布主权了。”   “6L:慕了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长得美家境好画画也贼有天赋,连男朋友都这么帅呜呜呜,下辈子能不能让我投胎成朱槿。”   “7L:徐少居然这么帅的吗?我还以为富n代都长得不如人意……”   “8L:回7L,真人更绝!上次下暴雨我看他送朱槿学姐回来的,一路撑伞从车里护送到宿舍大门口,用风衣把学姐裹得紧紧的,没让她淋一滴雨,那个气质真的是一眼万年。”   ……   宁岫看了几条就不敢继续看下去,直接按灭屏幕,将手机反扣在座椅上。   原来徐逢玉那样放浪形骸的人也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担心她吹到风,担心她淋到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外,车顶上,几秒内,声音大到似乎要将人吞噬。   也将宁岫从乱成一团麻的思绪中拉出来,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坚定。   六年前她还不认识徐逢玉,就算他和朱槿在一起过,那也都是过去的事。   她不应该因为几年前的一个帖子影响到他们现在的感情。   至少现在她才是真正在和徐逢玉谈恋爱的人,不是吗?   行驶的轿车越过暴雨,来到逸林园的地下车库。   宁岫让雷叔回去休息,然后自己刷卡上楼,一开门,一只橘猫就喵着往她腿上蹭。   “橘子,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很想你。”她温柔地蹲下回应,然后抱着橘子在客厅等徐逢玉回来。   他既然让雷叔去学校接她,就说明他今晚会回来吃饭的吧?   外面天已经黑了,但其实还不到五点半。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宁岫忍不住起身去厨房,看着在里面忙碌的芳姨,慢慢地开口:“芳姨,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芳姨放下手头的活转过身来,笑道:“徐先生没跟我说,我正想问你打算几点开饭呢?”   宁岫点了下头,神色淡淡的。   芳姨看着她的脸试探地问:“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宁岫抿了抿唇角,轻微地摇了下头:“再等等吧,他应该快到了。”   她知道徐逢玉向来不喜欢别人催他,她只要静静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就好。   芳姨见状也笑着说:“也是,估计下雨了路上堵车。”   宁岫闲着无聊,进去帮芳姨打下手。   芳姨推脱了两下,见她坚持也就随她去了。她虽然对宁岫的家世背景不并了解,但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也知道她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不过给她的都是些轻活,剁肉切菜的活还是自己来。   她那双细皮嫩肉的手要是受伤可就不好了。   忙活了半个小时,四菜一汤上桌,色香味俱全。   宁岫忍不住往客厅望去,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   她拿起大理石餐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那个对话框。   最近的一条微信已经是五天前,她发的——“我明天回学校。”   他没回……   宁岫盯着他的头像失神片刻,重新打起精神编辑起短信。   敲敲打打又删掉。   她怕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催他快点回来。   犹豫了一会,她打开摄像头,对准餐桌上美味的菜色拍了张照,然后给他发了过去。   “饭做好了。”   然后继续坐在餐桌前等。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   芳姨实在不忍心看她一直这样空等下去,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宁岫小姐,徐先生怕是有事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还是先吃吧。”   宁岫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睫毛轻颤了下,然后说句好,拿起筷子就要吃。   芳姨赶紧地拦住她,端起盘子说:“菜都凉了,我去加热一下。”   几分钟后,饭菜重新上桌。   宁岫拿起筷子,不一会就说吃好了先回房。   芳姨在一旁默默数着,她一共吃了不到十口。   *   宁岫吃完后回卧室洗澡,九点出头就上床睡觉了。   许是因为睡得太早,天还黑着她就醒了。   拿起手机一看,01:21。   她忽地有些口渴,在床上翻了几下身子后决定到厨房倒杯水喝。   掀开被子,穿拖鞋,开门。   她径直走向厨房,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温水,站在中岛台那,微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   视线不经意地一抬,瞬间被客厅沙发上那道带着痞劲和压迫感的身影夺了去。   徐逢玉回来了。   客厅没有开灯,宁岫凭借着落地窗外的月光描绘他的面孔,侧脸线条清晰锋利,皎白的月光撒在他身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朦胧的矜贵傲慢感。   双脚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宁岫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徐逢玉散漫不拘地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地搭着,上半身只穿一件白衬衫,扣子开了两颗,露出两根锁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冷啊?”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宁岫怔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里面没穿内衣。   脸颊迅速发烫。   他挑了下眉,语气强势:“过来。”   宁岫的脸比刚才更红,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把手上的水杯放下,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   徐逢玉看她走得比蜗牛还慢的步子,不禁勾起唇角,长臂一伸,在黑暗中拽着她的手腕往下一拉。   宁岫整个人跌落到他怀里,然后被一阵暖意和酒味包裹住。   身上多了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   原来他是打算给她穿外套,她刚才还以为他是想……   她羞赧地别开了脸。   徐逢玉像是轻易看透她的想法一般,单手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逼她四目相对。   宁岫垂下眼睫,躲过他的眼神,但却无法忽略正不紧不慢蹭着她下巴那一小块肌肤的拇指。   他像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掉入网中。   一道金属质感的嗓音落在头顶,含着明显的调笑意味:“怎么?以为我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来了,求收藏! 第2章   宁岫脸红得要滴出血,一抬眼直直撞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   下一秒,带着浓烈酒气的薄唇附了上来,唇齿瞬间被撬开。   直到她口中的最后一丝呼吸被掠夺殆尽,徐逢玉才松开她,看着她失神张嘴喘气的样子,不禁低笑了下。   他微眯起眼,抬起手将她散落在身前的长发拂至肩后,拇指按在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上,不轻不重地蹭着。   宁岫咬着嘴唇的羞涩模样,轻而易举地勾起徐逢玉心里的恶劣因子,他就着这个姿势站起身,然后抱着她朝卧室走去。   月光下,她的脚背绷得极紧。   *   次日清早,宁岫醒来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枕头。   一片冰凉,徐逢玉不在。   她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莹润的脚趾头被木质地板衬得更加白皙。   余光触及到羊绒地毯上那条已经报废的睡裙,她耳根发烫,立刻捡起来一股脑地塞进垃圾桶,然后迅速进浴室洗脸刷牙。   徐逢玉不在卧室,但现在还早,说不定还在吃早饭,她快一点的话还能再和他相处一会。   等到她换完衣服到餐厅时,徐逢玉果然在那,听到脚步声,慢条斯理地抬起脖颈,视线停在她身上顿了顿,脸上挂着闲散的笑:“醒了。”   一副漫不经心的贵公子模样。   宁岫眼睛里透着惊喜,轻声嗯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喝起面前的甜粥。   虽然已经在一起四年多了,但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轻易地像初见时那样的害羞无措,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话。   像仰望高悬天空的月亮一样,仰望着他。   徐逢玉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到她低垂着眼睫,小口小口喝粥的样子,别的什么也不吃,拘谨得像是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   他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语气透着一股玩味的坏劲:“我还以为你早上起不来呢,看来下次得更努力。”   宁岫拿着调羹的手一顿,差点就被呛到,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张痞气又坦荡的脸,大脑空白了两秒,耳朵后边那块皮肤瞬间烧起来。   一闭眼脑海里全是昨晚的画面。   徐逢玉直接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指腹抚上那块发红的皮肤。   宁岫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随即别过脸躲开。   徐逢玉的指尖随之下移,捏着她的下巴,然后摩挲着她紧咬的下唇,轻声哄道:“别咬了,嗯?”   宁岫睫毛轻颤,听话地松开了贝齿,殷红饱满的嘴唇立刻弹出来,像草莓果冻似的,上面还带着一层水光。   徐逢玉喉结一动,眼底情绪翻涌,下一秒直虎口卡住她的下巴。   宁岫如一头小鹿,被惊得往后仰,手扶上餐桌,一双筷子应声而落。   咚!咚!   先后发出两道清脆的响声。   但这一点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徐逢玉,捧着后颈的那只温热的手掌,似支撑又似威胁,完全不允许她的后退。   就在宁岫放弃抵抗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个还未开始的吻。   徐逢玉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吊儿郎当地抬了抬眉骨,随手捞起桌上的手机,看到亮着的屏幕后眼底如泼墨般的暗色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把宁岫放在桌椅上,自己起身去了阳台。   宁岫微喘着气,盯着阳台外那张漫不经心的侧脸,琥珀色的眼底带着极深的眷恋。   他总是这样,热衷却又从不沉溺,每次久久回不过神的反而是她。   徐逢玉接起电话,站在冷风中顺势抽了一根烟,薄唇时不时呼出一口灰白的烟雾,衬得眉眼更加深邃凌厉。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忽地嘴角挑起一抹笑,然后抬起眼朝她看来。   宁岫猝不及防,直直撞入他漆黑含笑的瞳孔中,脸颊一瞬间升温,然后移开视线不再盯着他看,重新喝起粥来。   过了一会,阳台门被推开,一道修长挺括的身影压了下来。   她似乎听见他说——到时候派车去接你。是合作伙伴吗?   还没来得及思考,徐逢玉就将她整个人捞到大腿上坐着,一股带着寒气的烟草味霎时围住她。   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给她带来极强的安全感。   再一次让他想起和徐逢玉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她刚到私人会所打工的第一个星期,她被浑身酒气的客人堵在走廊尽头,就在那只油腻恶心的手即将要摸上她半裸的身体时。   徐逢玉出现了,单手钳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从她身上扯开,然后抬起长腿,狠狠地往他肚子上一踹。   那人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刚要骂娘,一见到是他立刻怂了,谄媚地巴结道:“徐少,是你啊,我说谁脚上功夫这么好呢。”   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讽道:“不如你欺负小姑娘的本事大。”   那人灰溜溜地滚了,他抬了一下高挺的眉骨,上下扫了她一眼,一件带着淡淡烟草味的西装随即罩了上来,将她的窘迫屈辱全部盖住。   然后痞里痞气地靠在墙上,单手插兜,白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透着一股率性不羁,懒懒地掀起眼皮,然后很轻地嗤笑一声:“还不走,是要我当你保镖啊?”   宁岫被她这么一调侃,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声地道了声谢,然后穿着他的外套就走了。   她亦不可避免地在这场英雄救美中动了心,直到今天。   后来每次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她的心都能迅速地安下来,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   徐逢玉去公司后,宁岫回到卧室,开始为承鸿的面试做准备。   承鸿是全球顶尖的室内设计事务所,多次获得国内外大奖,在最近一次业内权威性极高的排名中,名列第五。   这样优秀名气大的公司,招进去的员工必定也是万里挑一,难度就不必说了,自然是过五关斩六将一样才能赢得一张入场券。   她之所以能有这次机会,还是因为承鸿的创始人段承鸿先生是从江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的学子,所以每年毕业季都会给学院五个名额,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绩点排名前十的才有面试资格。   承鸿是她一直以来的第一选择,她必须好好准备。   她将手机设了静音,然后将面试有可能遇到的问题罗列了下来,并一一模拟回答,紧接着她提炼出自己作品集的一些信息关键词和关键句。   等她再次拿起手机,两个小时已经过去。   张赤缇给她发来几条微信,俩人住对门,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她以为是闲聊,没想到点开来看到的东西会让她整颗心都揪起来。   “!!!”   “岫岫你看朱槿朋友圈了吗?她要回国了,这事你知道吗?”   “怎么不回我啊?在忙吗?”   “看到了记得回我一下。”   宁岫自然没看到,因为她根本没加朱槿的微信。   几年前她刚认识徐逢玉时,朱槿还没有去美国读研,徐逢玉带她去参加聚会,在那里见过几次。   但可能因为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所以他的朋友包括朱槿都不觉得有什么加微信的必要。   他们没说要加,宁岫更不可能主动。   她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回复。   “没有,我没她微信。”   张赤缇显然十分关心她的状态,她的消息一发出,那边就已经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啊没事,他们那圈子的人就这样,一个个拿鼻孔看人,我也是因为有一回跟常砚洲吃饭的时候撞见她,她以为我是什么富家千金就来加我,结果发现我不是就没理我了,不过也没删,正好我给你当军师刺探敌情,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宁岫被她最后一句话逗得一笑,知道她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心里一暖。   她纠结,犹豫,但最终还是战胜不了内心对于另一个女人的好奇,于是发了句。   “能截图给我看看吗?”   张赤缇回了句马上,然后很快截了张图,还贴心地保存了照片原图一齐发来。   宁岫点开图片,指尖轻颤了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照片里的朱槿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坐在办公桌前,十分优雅高贵,一副的千金小姐气质,地址是一家知名的建筑大所。   配字:完成了最后一个项目,有些不舍,但更期待回国后和家人朋友的生活,真的好怀念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所以,今天上午徐逢玉那个电话是她打来的吗? 第3章   宁岫盯着这条朋友圈出神,直到张赤缇意识到她沉默得太久了,才又发了条语音把她拉回来。   “你还好吧?其实朱槿和徐逢玉都是过去式了,就算他们以前关系再好又怎么样?她去美国的四年内俩人几乎没见过面,现在她回国说不定比陌生人还陌生呢,你不要想太多了。”   宁岫咬了下唇,痛感让她清醒了很多,然后回一句。   “嗯,我知道。”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打下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拇指都在发颤。   简单的一句话都能打错好几次。   谁都知道朱槿和徐逢玉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吗,宁岫不知道,但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普通朋友。   她刚认识徐逢玉那会,在一家叫玖馆的私人会所当服务员,徐逢玉经常在那和朋友聚会。   每一次她进去送菜,总能听到几个人在揶揄他们的关系,徐逢玉一般散漫地靠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不置可否,而朱槿则会娇嗔地威胁他们再胡说就要挨揍。   宁岫看不清,也没有资格问,毕竟她不是他的谁。   等到她有资格时,她却不知道怎么问了,因为他们之间看似暧昧但也没有越界的举止,问了反而显得自己疑神疑鬼小肚鸡肠。   她和徐逢玉在一起后的第二年,朱槿出国,她彻底地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也让宁岫渐渐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以及她带来的惴惴不安。   可是现在,她要回来了……   *   徐逢玉自从那天早上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整整一个星期。   这在他们之间是很常见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向宁岫交代自己的行踪,宁岫也不会主动去问,只是在家里默默地等着他,确保他无论何时回来都能见到她,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屋子。   因此她几乎不住学校宿舍,除非期末周或是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   这天,星期一,她需要去一趟江美。   承鸿面试的时间到了。   递交简介筛选过后,此次参加面试的一共有25人,人数不少,因此承鸿把招聘地点定在校内的一间会议室,更方便也更有效率。   她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确定没有漏带的后,跟芳姨打了声招呼:“芳姨,我去一趟学校。”   芳姨擦着花瓶的手停下来,转过头问:“今晚回来吗?”   宁岫顿了顿,声音透着温和:“嗯回来,但应该不回来吃饭,不用给我准备晚饭。”   面试两点开始,她现在还不知道顺序如何安排,不确定等自己面试结束是几点,所以考虑一下还是不在家吃晚饭了,免得芳姨白忙活一场,自己到时候在食堂或是校门口的小吃街应付一下就行。   看到宁岫要走,小橘子跑过来依依不舍地蹭她的小腿,连午觉都不睡了,平时它是最爱打瞌睡的。   宁岫眉眼弯弯,将它抱着哄了一会,答应今晚一定回来,小橘子的猫爪才松开。   小橘子其实是一只流浪猫,有一天晚上她在街边路灯下等徐逢玉来接,听到草丛里发出虚弱的叫声,她这才发现里面躺了一只橘猫。   看着她的眼里掠过惊恐。   草丛里很黑,宁岫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仔细观察起它来,全身毛发乌糟糟还带着血迹,一只后腿似乎受伤了完全动弹不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出来,准备带它去宠物医院救治。   也许是感受宁岫身上的善意,它眼里的恐惧渐渐消失,乖顺地任她动作。   不一会,徐逢玉就到了。   他自己开的车,一辆黑色大g,和他本人一样带着一副张狂不羁的凌厉感。   宁岫跟他简单地讲了下来龙去脉,然后就打算脱下外套把小猫包起来放进车里。徐逢玉虽然没有洁癖,但也讲究,她怕他介意流浪猫弄脏他的车。   徐逢玉单手插兜,微眯起眼看她,而后唇角挑起一抹讥笑。   宁岫只感觉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猛地握上她的手背,然后一把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窜进衣服里的冷风瞬间消失,温热的气息重新包裹住她的身体。   她愣怔地抬起眼,小巧的嘴唇微张。   徐逢玉顺势掐了一把她的脸,舌尖顶了一下脸颊,语调带着明显的戏谑:“我还不至于为了一辆车就让自己的女人冻感冒。”   宁岫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耳朵唰的一下红了,然后就见他俯下身,宽大的手掌抱起小橘子,将它放进车里。   直到徐逢玉关上车门,宁岫都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他低低地笑了下,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痞劲:“怎么,也要我抱你上车?”   宁岫这才回过神来,懊恼地咬了下嘴唇,小跑着上前,不敢和徐逢玉对视,直接打开后座车门准备坐上去。   徐逢玉发出轻微的哂笑声,然后一把按下后座车门,修长有力的臂膀搂着她的腰,将人塞进副驾驶里。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宁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进车里了。   一路到了宠物医院。   她猜想徐逢玉不会喜欢这样的小东西,但她在路上已经决定承担起照顾它责任,犹豫着要如何措辞才能让他接受。   却没想到他靠在走廊栏杆上,听完后懒散地扫了一眼,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你想养就养着呗。”   就这样,养了四年。   *   宁岫提前二十分钟到面试地点,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   她一进门,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往她身上扫,或善意或恶意,但大部分都是惊艳中夹杂着好奇窥探。   有几个人已经小声议论起她来,但她的情绪没受到任何影响,平静淡然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收腰衬衫裙,齐腰黑发不烫不染,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疏淡的气质。   这也是学校里的同学四年以来对她的印象,清高难以接近,还是专业第一,因此在美女如云的江美里一直是讨论度最高的校花,女神级别的存在。   不过这些宁岫都不知道,她从不关心这些。   每张桌子上都放了承鸿的宣传手册,宁岫打开来,垂下眼睫细细阅读着,上面除了出色的案例外,还有关于薪资晋升方面的介绍。   没过多久,嘈杂的会议室一下静了下来。   宁岫抬眼一看,台上已经站了一个留着齐肩卷发很有艺术气息的男人,是承鸿的主任设计师,也是这次面试的总负责人。   她之前看过他的作品,知道他叫寇翔。   他介绍完承鸿后就进入正题,为了节省大家等待的时间,此次面试一共分为ABC三组同时进行,仅有一个单人面试,时长为30分钟。   顺序由抽签决定。   宁岫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A9。   参加面试的一共有25人,分为三组,也就是9、8、8,而她刚好就是最后面试的那位“幸运儿”。   她在心底苦笑了声,暗自佩服自己的未雨绸缪能力,果然这个晚饭她是不能准时吃的了。   但她也没受什么影响,毕竟她今天只有这一件正事,有的是时间。   被叫到号码的去隔壁的会议室面试,其余人则留在这里。   宁岫从帆布袋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看起近期一个名气不小的室内设计比赛的获奖作品。   不知不觉间,已经五点多了,会议室的人走了大半。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显示有一条新微信,看到是徐逢玉的头像,宁岫忙不迭地解锁屏幕打开微信,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清冷的脸庞立刻爬上少女的娇羞和窃喜。   若是会议室里的同学回头一看,肯定会被她这副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模样吓一大跳。   “在哪?我让雷叔现在过去接你,晚上一起吃个饭。”   宁岫刚打了个好字,门口就响起一道严肃的声音:“请抽到A6的同学跟我来。”   A6?   宁岫再次确认了下时间,现在是17:36,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应该已经轮到每一组的第八位同学。   是刚才有人交换顺序,她没注意到吗?   很快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完全打消了她的这个猜测。   “请抽到C6的同学跟我来。”   宁岫这下明白了,规定的面试时间是30分钟,但显然前面的同学超时了,还不止一人超时,所以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原本大概六点半她就能结束面试,但现在看来至少七点才能轮到她面试。   可是这样的话还来得及吗?   大概是看到她一直在输入却没发内容,徐逢玉发来一个问号。   “?”   宁岫抬起头看了一圈会议室,数了下人数,然后暗自下了个决定。   “好,我在学校。”   发完这句消息后,她站起来,一道清冽温和的嗓音随即响起:“请问抽到B6号码的同学在这里吗?”   前排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可爱女生回过头,举起手示意,有些害羞地说:“我是,怎么了嘛?”   宁岫走了过去,微微弯下腰,白皙的脸颊上扬着极好看的淡笑:“我抽到A9,本来也没什么,但我突然有点急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跟你换一下吗?”   那位女生和宁岫一个专业但不同班,素日里只见过她冷清疏离的模样,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浅笑,一下子被晃了神。   耳朵都烧起来了,点点头:“嗯嗯,可以。”   宁岫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眉眼弯了又弯,像一轮月牙,感激地说:“谢谢,真的谢谢你。”   紧接着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掏出手机,问:“方便和你加个微信吗?”   那个女生惊喜地睁大双眼,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当然。”   把手上写着号码的纸条交换后,宁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个女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她友善地笑了笑。   很快就轮到B组的第六位,宁岫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另一个会议室,面试进行得很顺利。   她走出学校的时候是18:19分,雷叔正好到了。   车上,她看着窗外快速往后退的街影,想起刚才面试时那位叫寇翔的设计师问她的问题。   他问:你为什么选择承鸿?承鸿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她答:我很小的时候,意外在一本室内设计杂志上看到段承鸿先生的家装作品,那本杂志甚至是英文的没有翻译,我看不懂写了什么,但从图片上我能感受到那种温馨,我觉得那是我理想中的家应该有的样子,风格或简约或华丽,但最重要的是要有家的温馨温情,不能够美得冷冰冰的像艺术馆。我想为自己也为更多人设计出那样的家,这是我选择室内设计的原因,也是我选择承鸿的原因。   她不知道对方满不满意她这个答案,但这是她最真实的答案。 第4章   宁岫到餐厅的时候,徐逢玉还没到。   当雷叔报出徐逢玉名字时,她明显能感受到那位服务员的眼神变了下,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只当做不知道。   跟着引导到预订的位置坐下。   靠着窗边,可以欣赏到夜晚波光粼粼的江景,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到了饭点,穿着精致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很快位置就坐满了。   宁岫看了下时间,然后点开微信打算问徐逢玉快到了吗?   现在已经七点出头,距离他给她发微信那会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今晚还是他主动提出一起吃饭的。   问一句也不过分吧?   宁岫在心底这样想着,像是给自己增加底气一样,然后开始打字。   “服务员过来问什么时候上菜,你快到了吗?”   徐逢玉没回,或许是正在开车。   她放下手机,修长匀称的小臂支着下巴,脖颈露出一块白皙的皮肤,安静地看向窗外的江景。   玻璃窗上映出一张清冷出神的侧脸。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   直到服务员再次上前询问是否上菜,宁岫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一片冰凉,像覆了一层霜,她穿的那件薄薄的衬衫裙根本不足以抵挡夜晚的寒冷。   雷叔在车里等着,久久不见俩人下来或是通知他先回去,心里觉得奇怪,于是决定上去看看。   这一看,心酸得不得了。   宁岫孤零零地坐在那,和周围成双成对的情侣形成鲜明的对比,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透出的那股落寞。   餐桌上整洁得跟没用过一样,明显就是一个人等到现在,等到那个人还没来……   他的女儿和宁岫一般大,换做是自己的孩子遭受这一切,他得心疼死。   他在徐家干了一辈子,按理不该说雇主的不是,但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少爷太过分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徐逢玉的秘书林一鸣。   那边等了有七八秒才接起:“喂雷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雷叔听出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以及一片寂静,于是也小心翼翼地说:“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问一下,少爷什么时候忙完过来,宁岫小姐还在这等着呢。”   林秘似乎有些惊讶:“她还在餐厅?”   雷叔语气肯定,隐隐地有些打抱不平:“对啊,一个人在这等到现在。”   林秘朝远处看了一眼,顿了下说:“你先送宁岫小姐回去,徐总还在忙……工作。”   雷叔叹了一口气:“行吧。”   然后挂断电话,朝餐厅内走去。   宁岫见到他,眼里掠过一丝讶异:“雷叔,你没回去休息吗?”   雷叔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就是那个少爷他公司突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来接你回去。”   宁岫沉默了几秒,强压着喉间的酸涩,扯出一个笑容:“好,那我们走吧。”   嗓音不像平时那般清澈,带着哽咽。   车里的暖气让她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渐渐恢复,她划开手机屏幕,打开微信,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并没有未读消息。   热气熏得她眼睛发红。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上星期他没有说要回家吃饭,她空等一场,但也能理解。   可是今天是他主动提出要一起吃饭,她也发微信问了,公司有事来不了就不能和她说一声吗?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还在餐厅等着吗?   就这样忽略掉,随意地扔在那里吗?   她没有哭,只感觉喉咙到鼻子那块被堵住,呼吸不过来。   打开车窗,任由冷风涌入,她才觉得好些。   雷叔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的状态,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无声地叹了口气。   *   宁岫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芳姨看出她的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从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卧室。   房门紧闭,没再出来过。   宁岫洗完澡后就关灯休息了,躺在偌大柔软的床上却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脑内的神经紧绷着,似乎是故意和她作对。   在她第n次用尽各种方法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失败后,门口突然传来“啪嗒”的开门声。   她立刻阖起眼皮,假装早已熟睡。   一股冷冽的烟草味渐渐靠近,在她心底无法抑制地掀起波澜。   她听到床头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感觉眼前亮了一些,应该是灯开了。   然后一个冰凉的物体贴上她的脖颈,不是手,像是金属制品。   白嫩的肌肤不禁一阵颤栗,但她没有睁开眼,极力佯做自然放松,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道温热又带有些许粗粝的触感落在她的侧脸,带了些力度,不紧不慢地蹭着。   她一下子确定,这是徐逢玉的手。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她决定继续装睡,而徐逢玉也依旧保持这个动作。   俩人像是在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谁先坚持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徐逢玉开口,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我知道你没睡着。”   宁岫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动了一下,有过一瞬间的惊慌,但她心里憋了一股气,并不打算如他所愿睁开眼睛。   她是没睡着,但也没醒过来,不管徐逢玉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假装听不见,理直气壮地不配合。   然而就在她为自己的机智鼓掌时,徐逢玉极轻地嗤笑了下,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突出。   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掩饰,她听见他说:“你的脸红了。”   语气透着一股坦荡的坏劲,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宁岫再也装不下去了,气鼓鼓地睁开眼,目光撞入他深邃漆黑的瞳孔,里面还含着笑。   她的情绪一下子翻涌起来,漂亮的杏眼里聚满水珠,然后顺着脸颊滚落在枕头上,洇湿了一片。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现在脸上还能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语气轻描淡写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将今晚的事放在心上,甚至为之困扰到难以入睡。   看到她突然哭了,徐逢玉脸色微变,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然后捧着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眼泪一点点吻掉,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抱歉,我今晚临时有事没能过去陪你。”   宁岫嘴唇紧抿,别开脸一言不发。   徐逢玉低下脖颈,亲了下她的额头,轻声哄道:“下次不会了。”   她这才抬起眼睫,和他对视:“真的?”   徐逢玉的眉眼放松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的指尖,声线低沉富有磁性:“真的,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宁岫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可信度。   男人的桃花眼里始终含着一层笑意,她看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的姿态却又是那么的坦荡自若,完全不惧她的审视。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在一起这几年来,他确实没有在有约定的情况爽约,今晚是唯一一次例外。   或许,她应该相信他。   宁岫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脖子上挂了条巧夺天工的钻石项链。   她虽然对珠宝不了解,但也能看出这条项链的价值不菲。   一整条上面镶满了钻石,大面积的钻石本应该显得很华丽隆重,但中间却吊着一颗水滴形的蓝宝石,瞬间变得清凌凌起来。   和宁岫的气质十分相称。   俩人在一起后,她的衣服首饰几乎由徐逢玉一手包办,他总能挑出最适合她的那一件。   徐逢玉两手撑在床上,姿态散漫地往后仰,显然也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他抬了抬眉骨,问:“喜欢吗?”   宁岫虽然也觉得项链好看,但她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徐逢玉在这个时候送给她,反而让她觉得这就是一件哄她开心的礼物。   她伤心难过了也不要紧,随便买件礼物就能哄回来。   他是这么想的吗?   她抿了抿唇,语气里带着试探:“你什么时候买的?”   徐逢玉懒洋洋地笑着,嗓音低淡:“两个月前订的,今天刚拿到。”   听到这个回答,宁岫的唇线才松开,小声说了句:“谢谢。”   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见她抬起手想要解开项链,徐逢玉含笑的眼底一瞬间冷了,沉默了几秒后靠近:“我帮你。”   他将解下来的项链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啪的声音,几百万的高级珠宝,他的动作却看不出半点爱惜。   随后亲昵地掐了一把宁岫的脸颊,继续哄着:“我让芳姨煮了面,去吃一口?”   “我不饿,要睡觉了。”宁岫语气生硬地拒绝,话音刚落就要从他身上下去。   徐逢玉哪能同意,伸手一把拦住她的腰,死死地禁锢在怀里,性感的薄唇压了下去。   宁岫被迫张开唇,眼睫紧闭,手抵在他胸前承受猛烈的进攻:“你放开我。”   徐逢玉听而不闻,大掌轻松地将她两只手腕钳住,放在身侧。   直到她不反抗了,才放开她,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   宁岫垂下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   徐逢玉无奈地笑了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我也没吃呢,陪我,好吗?”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没吃晚饭?”   徐逢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舌尖舔了下自己被咬破的嘴角,动作透着一股不正经的痞气:“嗯,陪我吃个夜宵?”   看到宁岫眼底的动摇后,徐逢玉这次没问她的意见,一把将她抱起,迈开长腿走到餐厅,然后将她放在椅子上坐好。   芳姨将面盛出来,放在俩人面前。   徐逢玉吃一口后发现宁岫坐在那动都不动筷子。   他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却又藏着锋利:“要我喂你吃?”   宁岫抬起眼直视他,但最终还是在这场对抗中败下阵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   一口,两口,三口。   她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吃好了,先走了。”   徐逢玉眼都不抬,语气带着不容挑战的强势:“吃完。”   芳姨看着这一点即燃的场面,心里着急得不得了,赶紧劝宁岫,给她递台阶:“宁岫小姐,你还是多吃一点吧,饿着肚子实在对身体不好。你要是不喜欢吃面,我再去给你做点别的。”   她边说边拉宁岫的手腕,好说歹说地将人重新按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煎了两块牛排。   “徐先生,宁岫小姐,要是觉得面不合胃口可以试一下牛排。”   宁岫动都没动面前那盘牛排,硬生生将那碗面吃完,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回卧室了。   徐逢玉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吃完后对芳姨说了句:“火候把握得不错。”   等徐逢玉再次回到卧室后,宁岫已经刷完牙躺在床上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凸起的地方,然后拿起一套睡衣,进浴室洗澡。   浴室的声音渐渐消失,灯一暗,宁岫感到自己身侧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徐逢玉看着她留在自己的后背,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并翻了个身,整个人像铜墙铁壁一样锁住她。   “放开!放开我!”   宁岫手脚并用地打他,试图挣脱开他的束缚。明知力量的悬殊,但心里的闷气推动她一直在他怀里挣扎。   忽地,搂在腰上的那只手一松,彰示他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宁岫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身边男人散发出来冷淡不悦,一时间慌了神。   她从来没有在徐逢玉面前这么撒过气,她从来都是听话的,温顺的,懂事的。   一直以来,她都在害怕他不要自己,担心惹他不高兴,但她今晚又是在干什么?   她有什么底气可以和徐逢玉闹脾气?   看到他已经准备起身离开,宁岫心里一急,细细的胳膊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腹,将自己送入他怀里。   徐逢玉低下脖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闹了?”   宁岫的脑袋埋在他的紧实硬挺的胸膛,小声地嗯了一下。 第5章   次日。   宁岫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昨晚徐逢玉铁了心要折磨她,任她如何求饶都没停下,她现在浑身像是被拆卸了一样。   镜子里,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遍布红痕。   是徐逢玉留下的。   她睫毛颤了颤,耳朵一下红了,然后赶紧移开眼神,找了套长袖高领的衣服穿上。   芳姨看到她醒了,赶紧和她说:“宁岫小姐,徐先生让人送了条裙子过来,就在客厅里,你快去看看吧。”   宁岫轻轻颔首,然后去了客厅。   毫无心里准备的,一条如浮光跃金海面的蓝色抹胸纱裙撞进她的眼底。   在明媚的日光下尚且如此仙气灵动,到了夜晚就更不用说了。   宁岫被惊艳得心尖一颤,然后拿起手机给徐逢玉发了条微信。   “裙子很漂亮,谢谢。”   徐逢玉这次倒是很快就回复了。   “我从早上等到现在,就等来一句谢谢?不多跟我说点什么?”   仅仅是看着这句话,宁岫就能读出他语气里的那种不着调的痞劲,甚至能想象出他打字时的神态,一定是散漫的,唇角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她的脸颊又隐隐发烫。   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去换上我看看。”   宁岫回了个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裙子从假人模特上脱下。   担心徐逢玉等太久了,她急急忙忙地抱着裙子回了卧室。   好在这件礼服的穿着并不麻烦,她很快就换好了。   蓝色的纱裙一上身就像活了一样,和宁岫本身清凌凌的气质结合得恰到好处。   若是说刚才是照片里美轮美奂的海面,那就现在就是置身于海边,亲眼欣赏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海景。   宁岫对着落地镜,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徐逢玉勾着唇角点开,看到她雪白的肌肤上那两道他昨晚留下来的红痕,眸色一暗。   指尖覆了上去,喉咙一阵发痒。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复,宁岫心里打起鼓来。   难道他觉得不好看吗?   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然后鼓起勇气打了个视频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就被切断。   宁岫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但还没来得及等她难过,徐逢玉的微信已经发到:   “宝贝,我在开会。”   她的一整颗心又跳动起来,比之前更激烈更清晰。   一想到徐逢玉是在那样正经严肃的工作会议上偷偷和她发微信,她的耳根就烫得不行。   舒了一口气后,她发:“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徐逢玉回:“明晚陪我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   “好。”   *   第二天傍晚,宁岫接到徐逢玉的微信,简洁利落的两个字。   “在哪?”   她脸上扬着浅笑:“我在家。”   徐逢玉立刻回:“我现在去接你。”   宁岫回了个好,然后起身去衣帽间换上昨天那件纱裙,戴上那条蓝宝石项链,拿了一个白色的包包做搭配。   等她穿戴整齐后,徐逢玉的微信也到了。   “下来。”   她将手机放进包里,然后坐电梯下到负一层。   远远地就见徐逢玉单手插兜,散漫地靠在黑色大G上,冷白的脖颈微低,眼皮透着懒淡。   什么也没干,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加快脚上步伐,朝他走去。   徐逢玉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视线跟着扫了过去,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笑意。   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许多。   随着走路的动作,裙摆犹如微风在海面上拂起层层涟漪。   转眼间,宁岫已经在他面前站定,略带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徐逢玉脸上挂着闲散的笑,闻言挑了挑眉梢:“怕你找不到。”   宁岫听出他语气里的哂笑,小巧的下巴扬了起来,神情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找不到?”   更何况他的车牌号还是她的生日。   在一起不久后,徐逢玉买了这辆大G,随口问了她一句选那个车牌好,她摇了摇头表示选不出来。徐逢玉却盯着她笑了下,说那就0401吧。   0401,她的生日。   在他一众连号的车库里显得尤为突出。   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少女的娇俏,徐逢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好心情地扬了扬下巴:“是我想快点见到你,行了吧?”   这话一出,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滞了下,笑意立刻冷了下去,但宁岫没有察觉到,听到他如同表白一般的话语,脸烫得不像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侧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   很快,车停在一个名叫玖馆的私人会所门口。   泊车小哥立刻上前迎接,徐逢玉干脆地将车钥匙扔给他,简单的动作竟然也让他做出一股不羁随性的气质来。   宁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眼底的爱慕更深。   徐逢玉的手搂在她腰侧掐了掐,眼尾挑起一抹戏谑:“发什么呆,走啊。”   宁岫眼睫颤了一下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状态,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是因为看他看到失神。   经理热情地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进了顶层的包厢。   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门一开,齐刷刷地看过来。   一见来的人是徐逢玉,中间那个寸头立刻热络地过来打招呼:“逢哥,来啦!”   徐逢玉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然后牵着宁岫的手准备进去。   寸头看到她后,脸色一下变了,似乎没想到徐逢玉会带她过来。   换上一副客套的表情:“哟,宁小姐也来了。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   宁岫当然记得,这几年徐逢玉不时会带她一起参加朋友间的聚会,十次里八次都有他。   她扬起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你好,丁先生。”   寸头名字叫丁浩,他立刻哈哈笑了两下,瞄了一眼徐逢玉的脸色,嗓门很大:“不用那么见外,和逢哥一样叫我浩子就行!”   宁岫抿起唇线浅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丁浩先开口喊她宁小姐,现在却要她叫他浩子,显然不是出自真心,只是看在她旁边这个男人的面子上罢了。   徐逢玉搂着宁岫往里走,其他人自觉地给他们让路。   包厢里开着空调,温度舒适,徐逢玉低下脖颈,亲昵地附在她的耳边问:“热吗?要不要把外套脱掉?”   宁岫坐下后也觉得有些热,于是轻点了下头。   徐逢玉帮她把外套脱下,随手扔在旁边的一张空的单人沙发上,一个年轻的男生原本想坐下,看到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重新找了张矮凳。   包厢内的众人从一进门就很关注宁岫,因为她是徐逢玉带来的女人,这下外套一脱,犹如大海的纱裙和颈上那条蓝宝石项链瞬间展露无疑,加上她清冷脱俗的气质。   一时惊艳声四起。   眼尖的已经认出是某顶奢品牌最新一季的高定,羡慕极了,一人一句地夸起宁岫来。   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高挑优雅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朱槿。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倏地围了过去,有几个人手里还拿着礼炮,礼花从朱槿的头上散落,伴随着一声声欢迎回国。   宁岫被迫在一刹那接受两个消息。   一是朱槿已经回来了,二是今天这场是朱槿的接风宴。   她心一紧,立刻看向旁边的男人。   徐逢玉还是那张漫不经心的脸,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朱槿拨开人群,手里还拿着一杯香槟朝他们走来,定定地看着徐逢玉,挑了下眉梢。   徐逢玉散漫地掀起眼皮,松开一直搭在宁岫腰侧的手,拿了杯酒和她碰了一下:“欢迎回国。”   “谢谢。”朱槿笑了笑,然后看向宁岫,视线在她白皙的肩颈上顿了下,“宁岫,好久不见。”   宁岫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和她对视:“好久不见。”   简单地打过招呼后,朱槿没多停留,走去和其他人寒暄,举手投足十分大方自信。   徐逢玉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领口松垮,神色是一贯的吊儿郎当。   宁岫淡然地喝着果汁,其实如坐针毡。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带她过来,参加一个在众人眼里和他有过暧昧的女人的接风宴,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不会在乎吗?还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不一会,又有一人进来了。   是王语潼。   看到徐逢玉身边的宁岫时,她脸色微变,随即朝朱槿走去,激动地喊:“朱槿姐!你怎么一去美国就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朱槿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跟众人介绍:“这是我表妹,王语潼。”   没错,王语潼是朱槿的表妹,这也是她一直对宁岫抱有那么大敌意的原因之一。   王语潼显得十分兴奋,以她的家境,如果不是凭借着和朱槿的关系,是绝对进不来玖馆的。   她性格外向,很快就和这些富家千金少爷聊得咯咯作笑,还加了微信。   丁浩看人到得也差不多了,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场的都是爱玩爱凑热闹的,本能地以徐逢玉为中心,在沙发区围成一圈。   丁浩随手拿了个空酒瓶,老道地放在桌上一转:“来啦!”   随着声音一落地,酒瓶迅速地转了起来,几圈后速度渐慢,最后瓶口指向宁岫。   宁岫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她,眼皮跳了一下。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到她,不了解她和徐逢玉的事,不敢直接问徐逢玉,只能去跟看起来知道点什么东西的丁浩打听,结果这小子却一直笑而不答。   这一下算是被他们抓到了机会,看着她的目光兴奋起来,像是饿狼扑食一样。   丁浩开起头来:“宁小姐,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宁岫完全放不开,极淡地笑了一下说:“真心话吧。”   其中一个女生已经迫不及待了,揶揄地问:“你和徐少是怎么认识的?”   宁岫下意识看了徐逢玉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另一个女生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觉得你好眼熟哦。”   丁浩来了兴趣,笑着接话:“你别说,那还真有可能。”   那个女生没听出他话中有话,抬起眼看他。   只见他脸上浮起几分玩味,语调阴阳怪气的:“宁小姐五年前在这当服务员,你要是觉得脸熟,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见过的。”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像是凝固了一样,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朱槿的视线快速扫向徐逢玉,见他神色依旧淡淡的,然后睨了丁浩一眼,当做警告。   丁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手指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王语潼的脸上扬起看好戏的笑,她倒要看看宁岫怎么有脸继续待下去。   任她长得再漂亮,全身上下都是奢侈品,也改变不了穷酸的内里。   在场的多数人虽然不认识宁岫,但一直以为她是其他城市上流圈的富家千金,因此对她也是客气又热情。   刚才那个女生也一样,就是想和她套近乎,然后再说像某个以美貌闻名的女明星恭维一下,没想到得出这么个答案。   眼色瞬间变了。   宁岫虽然不觉得自己当过服务员有什么好丢脸的,但他人清晰可见的异样眼光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难受。   忽地,包厢的门被推开,如及时雨一般打破了一室凝滞…… 第6章   丁浩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贱兮兮地说:“彦哥,你来晚喽,礼炮都用来欢迎朱槿姐,你可什么欢迎仪式都没有了。”   时文彦嗤笑了下:“去你的!”   “彦哥好!”   “彦哥欢迎回国!”   “……”   一众男男女女笑着跟他打招呼,给他让了个位。   原来今天这个接风宴是给他和朱槿俩人的。   时文彦坐下,视线扫了一圈,然后开口解释:“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随后敲了下桌子:“玩什么呢?继续啊!”   一人接话:“真心话大冒险。”   丁浩看了宁岫一眼,似乎是在考虑要让她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还是重启一轮。   在时文彦的催促,他最终还是重新转动了酒瓶,这次落在了朱槿的方向。   朱槿随意地抬了抬下巴:“问吧。”   直接选了真心话。   这种游戏里的真心话,大家最好奇地左右不过男女之间那点事。   一个男生开了口:“这几年在美国谈过几次恋爱?”   话音一落,场子猛地热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往朱槿身上集中,迫不及待她的回答。   面对这样的问题,朱槿丝毫不显局促,大方地笑了笑,缓缓开口:“没有。”   “没有?”那个男生显然不信,“不可能!朱槿姐,你可不能诓我啊。”   朱槿勾了勾唇角:“不信你问时文彦。”   他们两人同在美国一所室内设计专业排名前三的大学读研。   时文彦点了点头:“这确实,追你朱槿姐的男人多的是,可惜她一个都没看上。”   众人一听,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这么漂亮优秀的女人,要说她没有谈恋爱,只有一种可能——她心里早就有人了。   宁岫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炙热的视线或明显或隐晦地落在自己身侧,像一根根针似的刺在她心脏上。   徐逢玉本人没什么反应,依旧散漫地靠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要比耐心,在场没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看客的眼神由八卦期待渐渐转为尴尬,而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调性。   最后还是丁浩出声打破这个气氛,讪讪地开口:“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吃饭吧?我吩咐人上菜。”   人群中眼色快的立刻一人一句地附和:“是啊,我刚好也饿了,吃饭吧。”   很快,阵地从休闲区转移到饭桌。   徐逢玉等到其他人都坐下后,才慢悠悠地搂着宁岫起身。   饭桌的位置安排得刚刚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只剩两个空位。   却不相邻。   一个在朱槿身边,另一个在时文彦身边。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   每个人都在等他的反应,看他如何选择。   宁岫也偏头看着他,心底没个底,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徐逢玉微眯起眼,随后吊儿郎当地扯了扯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听不出喜怒。   却在寂静的包厢里极为突出。   笑声一出,有人心里已经开始打鼓,怕得罪了他。   倏地,椅脚拖地的声音响起。   一个相貌气质出色的男人站了起来,朝徐逢玉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股调侃的痞劲:“老子可没兴趣当电灯泡。”   也没等回应,自顾自的走到朱槿和丁浩中间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丁浩表情一僵,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喊了声:“睿干哥。”   宁岫之前见过他,在徐逢玉的办公室,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听到林秘喊他楚总。   现在看来,他的名字应该是楚睿干。   朱槿没什么表情,倒是王语潼恨恨地看着徐逢玉揽着宁岫坐下。   宁岫的右侧是徐逢玉,左侧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冲她笑了一下。   这是她今晚收到的第一个笑容。   她怔了一下,然后也回以一个微笑。   *   吃完饭后,徐逢玉被丁浩叫去打台球。   宁岫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揭了底,现在也没有人愿意来和她聊天。   她要了一杯鸡尾酒,抿了一口,静静地等待这场聚会结束。   每次跟着徐逢玉来参加聚会,都得经历一次。   别人因为她家世普通,不愿意浪费时间来和她寒暄,而徐逢玉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落单的情况无法避免。   一开始,她因为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所以找借口躲了几次。   张赤缇说这代表徐逢玉愿意带她进他的社交圈子,是好事。   她能理解,但即便过了四五年,还是不习惯。   她尝试过主动和徐逢玉的朋友聊天,但每次都匆匆结束,他们说的那些游艇、马场、投资,全都是她完全不了解的话题,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没兴趣和她说话。   宁岫渐渐明白了,他们并不是因为话题不一致才不和她交流,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把她排斥在外。   无论她私底下做多少功课去迎合她们的话题喜好,都是没有用的。   而徐逢玉就算是吃了她在路边摊买的煎饼果子,都有一群人奉承他,夸他懂得挖掘美食,不像那些暴发户什么贵吃什么。   因为她天生不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得不到他们的认可。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就放弃了,没再想着怎么讨好徐逢玉的朋友,融入他的社交圈。   看着远处被簇拥在人群中心,游刃有余地打着台球的徐逢玉,她愈发地感觉到俩人的差距是多么的大,自己的存在有多么格格不入。   他是天上的月亮,而她可能就是被他照亮的、飘浮在空中一粒尘埃。   事实如此,怪不了别人轻视她。   忽然,一道清冽含笑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宁岫。”   宁岫转过头去看,是时文彦。   她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时先生,你好。”   时文彦坐在了她旁边的高脚凳上,笑了下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这过了四年,我也没老太多吧。”   宁岫是这回发自内心地笑出声,语调也变得轻松许多:“你好,文彦。”   她和时文彦初识起于五年前的一个夏天,更准确来说是高考的第二天早上。   在她吃完早饭,准备出发去学校参加下一场考试的时候,宁母毫无预兆地晕倒在浴室。   重物倒地啪的一声,将年仅十八岁的宁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拨打了120,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   一边担心着宁母的情况,一边凑医药费。   她的家境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宁母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省吃俭用打两份工一点点给她存下大学四年的学费加生活费,一共四万三千块钱。   这笔钱除了拿来给她上大学,宁母死都不会动。   还是宁岫跟她说今年的高考已经错过,她明年才上大学,学费可以重新存,但她不能失去她,宁母这才同意用这笔钱动手术。   她去缴费,但还差五千块。   最后是来医院找他妈吗的时文彦帮她垫上的,他妈妈凑巧是宁母的主治医生。   宁岫十分感激地说:“时先生,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时文彦加了她的微信,笑着调侃:“我看起来很老吗?你一口一个时先生把我一个正值青春的大学生叫得像中年男人一样,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宁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时先……文彦。”   后来,宁岫来玖馆打工,分两个月把五千块还给他了。   宁岫原以为俩人四年不见,时文彦应该已经把她当陌生人了,没想到他还是以前一样。   另一边。   楚睿干朝吧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还不过去?可别到时候人被拐跑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徐逢玉指尖里夹了根烟,薄唇里呼出一口灰白的烟雾,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只有冷淡。   竟然连一点在乎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第7章   时文彦和宁岫聊一会后被一个男生喊走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重新回到那种一个人格格不入的尴尬状态时,朱槿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宁岫淡然地扬起一个微笑,她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至少自己不能先露怯。   朱槿举止娴雅,眼含赞赏:“宁小姐今天这一身很美。”   看起来丝毫没有一点不真诚的情绪,宁岫回了句谢谢,然后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对方只是走了过来,她就竖起全身的武器进行防备。   表面上装得沉着淡定,其实心里一点自信都没有。   朱槿拿出手机,落落大方地开口:“方便加个微信吗?我听语潼说你也要到承鸿工作,到时候我们可以约个饭或者聊聊工作上的事。”   原来,她已经进承鸿了……   朱槿履历十分优秀,本科江美,硕士更是世界知名院校,又有在建筑大所的工作经历,进承鸿也是理所应当。   而她自己却还不知道面试结果如何。   差距显而易见。   眼前的这个女人美丽又优秀,如果她要和自己争的话,自己争得过吗?   宁岫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泛白,强撑平静地打开微信:“当然。”   加了好友后,朱槿收起手机:“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下回有时间再约。”   宁岫点了点头,看着她高挑优雅的背影,不由得从心底涌起一股自卑。   *   不知过了多久,宁岫依旧一个人坐在吧台那,睫毛低低下垂,在眼下落下一道散不去的阴影。   倏地,一道熟悉的烟草味从背后覆了上来。   她转过头,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忍不住靠近了些,汲取着他身上那能令她安心的味道。   徐逢玉宽大的手掌揽着她的肩膀,略微低下脖颈,热气拂在她的耳边。   “不开心吗?”他问。   宁岫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说:“不是,就是有些困了。”   徐逢玉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嘴角挂着笑:“那我们回去。”   宁岫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其他人还在那喝酒聊天,不像是要散场的样子,于是问:“结束了吗?”   徐逢玉手上一使劲,直接把人抱下高脚凳。   宁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下一秒,一道带着玩味的笑声落在头顶:“不管他们,我们先走。”   “这样不好吧?”她抿着唇神色犹豫。   徐逢玉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语调悠闲:“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越过沙发区的年轻男女,长臂一伸勾起宁岫的外套。   丁浩刚上完洗手间出来,看到他要走忙在后面喊:“逢哥,别走啊!还早着呢,怎么就走了?”   徐逢玉一点没理,然后揽着人径直离开。   黑色大G在夜里扬起一阵凌厉的晚风,随后停在逸林园的地下停车场。   徐逢玉开车的风格和他性格一样,享受速度与激情。   一路下来,宁岫的脸色微微发白。   徐逢玉看她还怔着出神,极轻地哂笑了声,然后侧过身去给她解安全带。   宁岫猝不及防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脖颈,上面的喉骨清晰分明。   她鬼使神差地将嘴唇覆上去,探出舌尖好奇地勾了一下。   徐逢玉身子猛地一僵,全身血液冲下腹汇聚,下一秒爆了一句粗口,捏着她下巴重重亲了下去。   宁岫闭着眼,承受着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猛烈许多的掠夺。   眼尾红得要命。   座椅被慢慢放下。   宁岫回过神来,推着他的肩膀:“不行,不能在这里。”   徐逢玉漆黑的瞳孔蒙上一层欲色,攥着她拉到头顶,语气强势又痞气:“刚才惹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行?”   隔壁的车位停进来一辆轿车,宁岫这回是真的怕了,杏眼里尽是雾气,咬着唇不敢出声,只能拼命地摇头。   徐逢玉哼笑一声:“晚了。”   ……   凌晨,外面突然刮起暴风雨。   宁岫躺在柔软如云的床上,脸颊还泛着些羞赧,不时盯着亮着灯的浴室。   徐逢玉帮她洗完澡吹完头发后,才去吹自己的头发。   她有些无聊,干脆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刷起朋友圈来。   刚一点开,最新的一条就是朱槿发的,感谢大家为她办接风宴,配上几张合照。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加了朱槿的微信,犹豫了一会后,指尖还是朝那个头像点了下去。   点开她的朋友圈,本能地往下一滑。   一张照片立刻跳出来,冷不防地在她脑袋上重重捶下一击。   照片拍的是车窗外的夜景,但下沿露出的一小块车内饰,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徐逢玉的大G。   而她刚才还和徐逢玉在那张座椅上……   或许现在上面还残留着他们俩人交缠的体温。   她突然恶心得想吐。   定制的,独一无二,在此刻嘲讽着她的可笑。就算她想找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来证明这辆车并非徐逢玉的,都绝无可能。   “在我最无措的时候,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时间是3月14日的20:34   两天前她在餐厅空等的时候,原来徐逢玉和朱槿在一起。   她甚至都能想到那一分那一秒自己在做什么,目光落在已经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情侣上,心中艳羡,她还听见他们说要去江边散散步,再买一束鲜花回家。   而当时,徐逢玉正陪着另外一个女人,度过她最无措的时刻。   明明早就见过面了,今晚却还是在自己装出一副刚刚见到的模样。   是在演给她看吗?   若是这样,不带她去参加聚会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呢?   还是说这场戏得她在场才有趣,看她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可以给他们增添一点笑料和偷情的刺激感?   她实在不懂。   狂风暴雨打得窗户阵阵作响,浴室里不停传来吹风筒的轰隆声,宁岫被左右夹击得情绪崩溃,猛地弯腰趴在床边干呕。   徐逢玉一吹完头发出来就看到这样场面,神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搂上她的肩膀:“怎么了?”   宁岫下意识躲开他的触碰,身子一颤,却没挣脱开他的力道。   她依旧低垂着脑袋,不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没事。”   徐逢玉没察觉出这点异样,只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声音低沉:“我让医生过来。”   宁岫趁势退出他的怀里,语气淡淡的透着无力:“不用,我就是吃错东西了,大概是今晚吃了生鱼片,胃里难受,休息一下就好了。”   徐逢玉拨号码的指尖一顿,低下头看向眼前的女孩,穿着白色睡裙的身子纤细得弱不禁风,露出来的一小块侧脸苍白如雪。   他眉眼一沉,语气里有股说不出强势:“你脸都白了,还是得让医生过看看。”   宁岫终于抬起头,抓住他劲瘦的手腕:“真的不用,现在太晚了。如果明早还难受,我再去一趟医院。”   见徐逢玉还是沉默,她提了个要求:“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徐逢玉思考了一秒后起身:“行,要是明天你还难受,我陪你去医院。”   宁岫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哪里是吃错东西,分明就是情绪刺激出来的生理反应。   看了医生又能怎么样呢?   喝了温水后,她沉沉睡去,却不安稳。   梦里,又变回她18岁那年在玖馆当服务员的时候,她推开包厢进去送菜,却看到徐逢玉搂着朱槿的腰,极其登对,丁浩带着众人祝他们订婚快乐,气氛热闹融洽。   而徐逢玉扫向她的眼神极淡,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一般,她捂着胸口蹲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断断续续地发出尖锐破碎的声音。   耳边渐渐传来徐逢玉的声音——宁岫,宁岫……   果然要等到她快死了,他才愿意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吗?   梦里临近窒息的边缘,她终于惊醒,眼神空洞。   徐逢玉伸手将她带着些许水汽的碎发别至耳后,声线喑哑:“做噩梦了?”   宁岫疲弱地嗯了一声,后背全是虚汗。   徐逢玉低下脖颈,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没事,我在呢。”   昏暗的卧室里,宁岫盯着他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始终辨认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徐逢玉重新躺下,一把将人揽入自己怀里,掌心慢慢地抚着她的背,低声询问:“梦到什么了?”   宁岫的脸被迫埋在他胸口,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白天看了集密室逃脱的综艺。”   徐逢玉闻言倏地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一股戏谑的坏劲:“胆小鬼,看个综艺把自己吓成这样,要是我今晚没回来,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宁岫实在提不起精神来陪他开玩笑,唇线紧闭,久久沉默着。   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徐逢玉没听到回答,微微拧起两道眉,心里不太痛快:“怎么不说话?”   宁岫闭着眼睛装睡,当做没听到。   徐逢玉又喊了她两声,发现她睡着后,眼里那点不悦才散去,盯着她的柔软的发顶无奈地勾起唇角。 第8章   日上三竿。   宁岫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温度。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洗漱,懒得换衣服穿着睡裙就出了卧室。   正巧碰到从书房出来的林秘,他愣了一秒礼貌道:“宁岫小姐,你起来了。”   宁岫点了下头,不用等她猜想,一道散漫挺括的身影已经出现她的视线里。   看到她只穿着一件睡裙,徐逢玉眼底的眸色一瞬变沉。   林秘感到身后袭来一股非同寻常的冷气,立刻往后瞥了一眼,然后侧身让路。   宁岫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徐逢玉朝她走来,然后一件带着清冽味道的外套笼罩下来,将她白嫩的肌肤裹得严严实实的。   徐逢玉不满地拧着眉头,攥着衣领的手背青筋明显:“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   宁岫刚想反驳就意识到他指的是内衣,平时这家里出了她只有徐逢玉和芳姨,她刚才也就没多在意。   换做是平时,她的耳根肯定烫得不行了,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脸红也需要精力。   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眼神很淡:“我不知道你在,不去公司吗?”   徐逢玉将她的淡漠归为身体虚弱,掌心抚上她的脸颊,语气轻缓:“是不是还难受?我陪你去医院或者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宁岫脑海里倏地浮现出他昨晚的那句话,所以他没去公司是在等她起床,看需不需要陪她去医院吗?   她的脸色终究还是温和了些,轻摇了下头:“不用,你去公司吧,我先吃饭了。”   徐逢玉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下,语气中带着几分强势:“我陪你。”   宁岫不置可否,坐下后拿起调羹开始喝粥。   徐逢玉将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坐在她对面办公,不时看她一眼。   看到这一幕,林秘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不经意间对上同样震惊的芳姨的眼神,俩人尴尬地相视一笑。   *   一起吃完午饭后,徐逢玉看宁岫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憔悴,于是去了公司。   他一离开,宁岫也出了小区,坐地铁到去看宁母。   宁岫刚到家门口,就见地上放了一箱草莓。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边换拖鞋边往里喊:“妈!我回来了。”   宁母听到声音忙不迭地从里屋出来,眼底的惊喜掩都掩不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今天在菜市场就买点饺子皮回来了。”   宁岫爱吃饺子。   她脸上不禁浮上温暖的笑意:“那我们等下自己来擀饺子皮。”   宁母点点头:“也好,自己揉的面团更筋道。”   宁岫还没有关门,指着门口的纸箱问:“门口怎么放了箱草莓啊?”   宁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让人放门口结果忘了拿进来了。”   宁岫转身,弯腰将那箱草莓搬了进来,余光注意到箱子贴的快递单,于是问:“妈,这是你在网上买的啊?”   宁母自嘲地笑了笑:“你妈我哪懂得这些啊?是逢玉让人送过来的,这些一箱一箱的,都是他寄过来的,我跟他说我自己一个人吃不完太浪费让他别送了,但他没应,说多出来的就送给邻居。”   宁岫神色一滞,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并不知道徐逢玉做的这些事。   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宁母话锋一转:“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看着宁母突然紧张起来,宁岫立刻掩下心里混乱的思绪,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不是,我知道。我刚刚只是以为你学会网购了,还挺惊讶的。要不我现在教你吧,挺简单的,以后你想买什么也可以在手机上买。”   宁母立刻摆手:“不用,我想买什么走出去两步就能买的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见宁母拒绝,宁岫也没再坚持,打开电视,陪她看起一部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来。   宁母看得津津有味,宁岫的心却早就飘远了。   徐逢玉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这些。   宁母现在住的房子是他找的,一个老人较多的小区,小区内有老人活动室,公园广场也离得近。   宁母闲着没事就可以去和其他老人聊聊天跳跳舞什么的,不至于一个人在家闷着无聊。   他还请了一个居家保姆照顾着宁母,一开始她是拒绝的,觉得自己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好意思再接受更多。   但他说:“人老了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看着,阿姨还动了手术,更需要注意,不然一有个什么事,你都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   她被说服了。   无论如何,他这几年确实照顾宁母方面上了心,甚至有时候比她这个女儿做的还周到。   东西成箱成箱地买,也是为了宁母送给邻居,以此增强联系吧。   毕竟宁母是五年前才搬进来的,比不得他们二三十年的邻居情。没有先示好,怕是也不容易融入集体。   她顿时心里又酸又涩。   徐逢玉从来都不会说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在背后为她安排好一切。   就像五年前,她在手术室门口崩溃到哭不出声的时候,他已经让林秘书把缴费和转病房的事情办好了。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宁母病情稳定下来后,宁岫继续回玖馆上班,过了一个星期才在那里遇见徐逢玉。   包厢里人声鼎沸,他略微思忖了下,带她去阳台。   徐逢玉站在月光下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呼出几口灰白的烟雾后,然后才撩起眼皮看她:“找我什么事?”   宁岫心跳声加速,藏在背后的手指紧张得快要打成结,语速缓慢却很认真:“谢谢你那天陪我去医院,你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徐逢玉极轻地嗤笑出声,抬起眼,语气里透着一股玩味的痞劲:“想要我联系方式?”   宁岫下意识否认,急促地解释起来:“不是这样的,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给我你的银行卡号,或者我把钱当面给你,总之能把钱还给你就行。你把缴费单给我,我真的会把钱还给你的。”   徐逢玉手肘支在围栏上,散漫地仰头看天,语调干脆利落:“扔了。”   宁岫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眨了下眼。   “单子我扔了。”他重复了一遍,多加上几个字。   嘴角的那抹弧度像是在嘲笑她太呆了。   宁岫咬了下唇,温声细语的:“那你找一下转账记录也可以。”   话音刚落,徐逢玉就直接扔下三个字:“懒得找。”   宁岫从进来后就站在原地不动,和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说话,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急了,迈开一双细白的长腿,两手扒着栏杆。   着急地说:“不麻烦的,你看一下就好。”   徐逢玉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语气霸道又嚣张:“我觉得麻烦。”   “那……”宁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配合,脑子快速运转找对策,“那你可以把林秘书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那天是他去交的费,他应该最清楚了。   见他沉默,她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徐逢玉挑着眉,一字一句地刻意强调:“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宁岫都快要急哭了,他可以不要这笔钱,可自己不能不还。   “你……你不要这样。”她小声嘟囔着。   徐逢玉听到后扯着嘴角笑了下,慢悠悠地问:“就这么想还?”   宁岫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徐逢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透出一股痞里痞气的坏劲,像是在谋划什么。   宁岫本能地感到危险,没来得及等她猜出什么,一阵带有极强侵略性的烟草味笼罩下来,双唇贴上另一道温度,大脑一片空白。   徐逢玉撬开她的唇齿,将一口烟渡入她的嘴里,然后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抽身,低低地笑着。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宁岫从未抽过烟,一下子被呛到,咳嗽得肩膀都在抖。   脸红得滴血,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被羞的。   *   一集结束,电视播上了广告,宁母扭过脸来和宁岫闲聊:“最近还好吧?在学校累不累啊?”   宁岫一个激灵回神,敛起情绪说:“挺好的,前几天参加了一个面试,应该没什么问题。”   来之前她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说是她面试通过了,五人中只有她一人是本科生,其他都是研究生,过两天有一个hr的视频面试,了解一下薪资待遇走个过场就行。   承鸿一向喜欢招江美毕业的学生,学习体系相似工作沟通起来也方便,因此校招的环节一直比社招简便很多。   宁母骄傲地点点头,学习方面宁岫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肯定顺顺利利。”   宁岫笑着搂着她的肩膀,将脑袋靠了上去。   宁母拍拍她的手背,关心道:“最近和逢玉怎么样?没什么矛盾吧?”   宁岫心里一紧,不知道宁母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垂下眼睫不敢和她对视,说了谎:“都挺好的,手链好看吗?他送我的礼物。”   宁母虽然不懂这些,但这手链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看着她细白手腕上的手链,夸道:“当然了,我女儿戴什么都好看。”   她知道徐逢玉家境好,每次他送贵重的燕窝海参过来,她心里有负担但都会收,为的是不让女儿夹在中间为难。   不管礼物贵与轻,都是他的一份心意,说到底还是他在乎宁岫,才会对她这个妈上心。   只要女儿开心幸福,就足够了。 第9章   宁岫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那箱草莓上,心中思绪万千,想找个人聊聊,听一听别人的意见,于是打开了和张赤缇的对话框。   宁岫:“我今天回家才知道,原来徐逢玉一直给我妈寄补品水果过来。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张赤缇:“讨好未来丈母娘啊,要不然阿姨对他印象太差,到时候不同意你们结婚怎么办?”   宁岫:“我认真的,你别开玩笑,什么结不结婚的。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给我妈送东西的事,为什么呀?”   张赤缇:“心机男!他不说,但你回家一问不就知道了,反而还更感动,你说他是不是赚了?”   宁岫:“但他送了好几年,我今天才知道。以前都是叫助理送过来,这次寄快递我看到快递单才多问了我妈一句,不然依旧不知道。”   张赤缇:“那就更心机了!你现在是不是还有点愧疚,自己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他在背后默默付出了那么多?”   宁岫:“好像是有点。”   张赤缇:“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啊,真是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你这种单纯的小白兔直接被他吃得死死的。”   宁岫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结束这段对话,黑了的手机屏幕映出她上扬的嘴角。   *   吃完晚饭后,宁岫接到徐逢玉发来的微信。   “在哪?”   她条件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电视的宁母,故作镇定地回信息。   “在家。”   那边直接发来一个问号。   “?”   宁岫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刚打出一句怎么了吗,一个视频通话过来,差点把手机摔掉。   她假装自然地站起来,口吻轻松:“妈,我回卧室发一份资料给同学。”   宁母点点头:“去吧。”   宁岫这才迈开腿朝卧室去,一进卧室就把门关上反锁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忽地自嘲地笑了下。   她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跟早恋的小女孩一样,和男朋友聊天都要害怕被父母发现?   真是太傻了。   她在门口坐了下来,脊背靠着门板,然后接起视频。   被晾了两三分钟,徐逢玉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冷着声问:“你在哪呢?”   宁岫脸上还挂着刚才自嘲的笑意,顾着调整坐姿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眉眼弯弯地说:“卧室。”   徐逢玉唇角挑起一抹讥笑,眼底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宁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在哪?”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在家啊。”看到他不悦的神色,宁岫感到莫名其妙,忽地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你在——”   “没错,我现在在逸林园。”徐逢玉接过她的话头,隔着屏幕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回去后没见到宁岫的人影,本来以为她去学校了,想亲自开车去接她,结果她来了一句在家。   究竟谁给她的胆子跟他撒谎?   想起昨晚在吧台交谈甚欢的两个身影,他的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宁岫盯着屏幕,嗓音温和清澈:“我在我妈这里,下午过来的。”   徐逢玉脸色和缓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说话,透着一股冷淡和危险。   宁岫很少看到他这副模样,心脏不由得一紧,本能地想要讨好他,缓慢地转动手机,嘴里说着:“不信你看,这是我的卧室。”   徐逢玉看着带着少女气息的卧室,眉眼渐渐放松了下来,但语气依旧冷硬:“我让雷叔去接你。”   “不行。”宁岫摇头,水润的粉唇不自觉地嘟起,“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今晚留下来住。”   听到宁母的名字,徐逢玉还是顾及了长辈的感受,语气低沉又强势:“明天回来。”   宁岫立刻应了一声:“嗯嗯,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会提前和你商量的。还有,我妈说你经常寄东西过来,谢谢。”   宁母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候响起:“岫岫,忙完了吗?出来吃草莓吧。”   宁岫抬起眼睫看着徐逢玉,征求他的同意。   徐逢玉挑了下眉:“去吧。”   宁岫这才出声回了句:“好,我现在出去。”   *   第二天一早,宁岫陪宁母吃了个早饭后就回逸林园。   一进门,徐逢玉果然还吃早餐,她加快脚上的步伐走了过去。   徐逢玉看到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本以为要晚上才能见到人,没想到她回来得这么早。   见她呆愣地站着,徐逢玉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腕带到跟前。   宁岫一时没来得及防备,脚上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接跌进他怀里。   头顶传来一道低低的哂笑,倒像是她投怀送抱一样。   不由得睨了他一眼,神色娇嗔。   徐逢玉心情好极了,宽大的手掌抵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着,故意逗她:“昨天吃了什么?胖了。”   宁岫无语地叹了口气,她才回去一天,能胖多少?   瞥见他眼底纵然的笑意,她大胆地开起玩笑:“十斤饺子。”   徐逢玉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手从腰移到肚子上:“消化了吗?让我看看。”   宁岫原本以为他就是隔着衣服摸一摸,谁曾想他竟然真的要挑开衣服伸进去,一下子怕了,抓着他的手腕躲起来。   徐逢玉单手摁住她的肩膀,勾着嘴角意有所指地说:“逗你的,不过你要是再这样乱动,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假戏真做。”   宁岫的脸刷的从脸颊红到耳根,害羞得错开视线:“你放我起来。”   徐逢玉抱着她帮她调整了一个姿势,语气中带点哂笑的意味:“人形肉垫不比硬邦邦的椅子舒服?”   宁岫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再舒服也不要。”   徐逢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透着一股混不吝的痞劲:“那可由不得你。吃饭了吗?”   宁岫顿了一秒,然后摇摇头:“还没有。”   徐逢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一双筷子,吊儿郎当地抬了抬下巴:“想吃什么?我喂你。”   宁岫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漂亮的杏眼里带着受宠若惊。   徐逢玉露出一个痞坏的笑,掐了一把她的腰,语调戏谑:“回去了一趟,呆了这么多?”   宁岫听着调侃心里都甜滋滋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态度大转变,但应该是好的吧。   *   又过了两日。   晚上的客厅,灯亮得明媚。   徐逢玉回家看见宁岫坐在地上,靠着茶几在写写画画。   走近一看发现是设计图,这才想起宁岫已经到大四下学期了,没听过她说要考研,应该是打算直接工作。   他坐下关心了句:“工作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宁岫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找好了。”   今天早上,第二轮的hr面试也已经过了,等正式的offer就好。   即将进入她一直以来的梦所,她的眼里透着一层盈亮的期待。   徐逢玉勾了下嘴角,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宁岫的成绩很好他知道,书房里也有她不少带回来的奖杯,对于一个在校的学生来说,算是很不错了。   看着她微翘的睫毛下剔透水亮的瞳孔,他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悠闲:“哪家公司?”   对于他的主动关心,宁岫显得十分欣喜,刚要和他讲起,就被一阵手机铃声阻断了。   徐逢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后摸了摸宁岫的脑袋,然后起身迈开一双长腿,朝阳台走去。   几分钟后,他裹挟着一身寒气进来,伸手想将人搂进怀里,不料一向乖顺的姑娘竟然躲开了。   徐逢玉有一瞬间的怔愣,大掌倏地盖在图纸上,带着不小的侵略感,挑着眉梢笑着问:“什么意思啊?嗯?”   宁岫抬起眼睫,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缓缓开口:“我不想感冒。”   徐逢玉这下完全明白了,敢情是在和他闹别扭呢,但他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挂着笑意。   指骨在图纸上不紧不慢地扣了两下:“行,我去洗澡。”   宁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渐渐扬起一个笑容。   他们的感情好像真的在朝好的方向前进。   ……   宁岫重新投入到画图中,一旦离了徐逢玉,她那股清冷的疏离感就又散发出来。   徐逢玉洗完澡出来,见到便是这样一副画面,女孩乌黑的长发及腰,露出一小块白皙的侧脸,全副精力专注于图纸上,仿佛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与她无关。   就是这一股清凌凌的气质才勾人,勾起他内心最深处带着恶劣的征服欲。   想要让这一片雪地上染上红梅。   鼻尖嗅到一阵熟悉的清冽气息,宁岫恍惚地抬起了头。   然后就见徐逢玉穿着黑色浴袍站在她面前,贴身的布料将他宽阔流畅的肩线展露无遗。   领口松垮,修长冷白的脖颈上的喉结十分突出,呈漂亮的倒三角形,上面还带着未擦的水珠。   宁岫不禁移开视线,声线有些不稳:“你干嘛穿成这样就出来?”   徐逢玉散漫地朝她走来,挑着眼尾,语气慢条斯理的:“不是你嫌我身上太冷了,让我去洗澡的?”   她顿了下,说:“那我也没有让你穿成这样。”   徐逢玉靠着她坐下,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随性不羁:“衣柜里的衣服可都是冷的,万一你又嫌弃我身上太冷,那我岂不是白洗了?”   宁岫不再和他争论,她脸皮本身就薄得不得了,现在已经有些发烫了,怎么可能在言语上占他便宜?   徐逢玉掐上她的腰,人一下子就被捞到他怀里,严丝合缝地贴着。   宁岫冷不防地撞上一个滚烫硬挺的胸膛,心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你别这样,我还要画图。”   徐逢玉将她的身子转正,不着调地抬了抬下巴:“画呗,我也没不让你画。”   宁岫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顿了几秒重新拿起一支笔,继续在纸上画图。   这份图纸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而是接的私活,她很早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画图挣钱了。   虽然说能找上她一个在校大学生设计的客户预算肯定不高,但能挣一点是一点。   她由衷地对室内设计有热情有向往,每一份设计图她都画得很快乐,也让她从中吸取经验更快地进步。   她绝非像是学校里或是设计比赛上的老师评委说的那样,仅靠天赋设计出来的作品就能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她还有无数张图纸的积累。   徐逢玉默默地看着她画图,不觉得浪费时间也不使坏,等她终于画好后,他抓住她白皙细腻的手腕,开始给她揉起来。   宁岫睫毛动了动,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徐逢玉微微低下脖颈,在她发顶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里含着淡淡地笑意:“你生日也快到了,这么喜欢设计,我买个房子给你,让你自己设计。”   宁岫无奈地笑了笑:“你别笑我了。”   徐逢玉语气缓缓:“我认真的。” 第10章   宁岫靠在徐逢玉身上,静静地听着他胸膛传来的一下又一下清晰有力的心跳,目光落在茶几上冷棕色的眼镜上。   她近视600度,平时都是戴隐形,在家的话才会戴回框架眼镜。   徐逢玉手腕搭在桌沿,冷白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眼镜腿,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一如五年前。   那时宁岫去送酒水果盘,一推开包厢门震耳欲聋的嬉闹声瞬间袭来,她低着头,脸色很淡,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只想送完东西就出去。   几个公子哥坐在沙发那说笑玩闹,其中一人手忽地一挥,打下她的眼镜。   刹那间,宁岫的眼前一片模糊,她想捡回眼镜重新戴上,却找不到在哪,渐渐变得无措起来。   想壮起胆子像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求助,耳边却传来不小的嘲弄声。   “阳子,你把人家小姑娘的眼镜打掉了,还不赶紧帮忙找找?”   “是啊,没看到她都快哭了吗?小心别被人赖上了。”   她看到那个被叫阳子的男人似乎往另一人身上踢了一脚,笑着骂了句去你妈的,然后掏出钱夹。   一叠红色钞票如点燃的鞭炮一样,从她的头上洋洋洒洒地落下。   那个男人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很重的嫌恶:“赔你的,拿了钱赶紧滚!”   无措逐渐转为屈辱。   宁岫攥紧身侧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泛紫,没应一句话,蹲下身继续找她的眼镜。   其中一人看到她蹲在地上不是在捡钞票,而是在找什么东西,讥讽声变得更大:“阳子你完蛋了,人家看上的不是你的钱,是你这个人哈哈哈!”   宁岫深呼了一口气,只当做没听到。她现在没有能力为了一份尊严,去和这群家世显赫的公子哥作对。   一时冲动,不知道后续会惹来多少麻烦。   她赌不起,承受不起。   倏地,一道修挺的黑影挡在眼前,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冷冽的烟草味冲破包厢内浓重甜腻的香水味来到她的鼻尖,让她得到一瞬间的喘息。   一声漫不经心的嗓音落在头顶:“拿着。”   宁岫抬起头,眼前被蒙上朦胧的磨砂玻璃,但她能确定是他。   她急忙地扶着墙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眼镜,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细白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一股酥麻感极快地流向心脏。   她飞快地掩下心里异样,重新戴上眼镜,打算立刻转身离开。   却见徐逢玉极轻地笑了一下,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她,唇角挑起一抹吊儿郎当的弧度。   他说:“你不戴眼镜的样子也很好看。”   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轻飘飘的,却猛地打在所有人心上。   空气一瞬凝滞。   宁岫在离开包厢很久之后,精神还是恍惚的。   一道低沉懒散的声音落在耳边,将她拉回现实。   “想什么呢?”徐逢玉捏了一把她白嫩的手心。   宁岫抬起眼睫看他,男人下颌线清晰锋利,眉骨高挺深邃,给人一种冷冽的压迫感,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却含着笑。   对着她含笑。   他也是爱她吧,不然怎么会对她妈妈那么上心,在背后默默安排好一切?   对她隐瞒他和朱槿见面的事,或许是怕她多想。朱槿那样优秀成熟的女人都说无措,遇上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而徐逢玉作为她从小认识到大的朋友,去帮忙也无可厚非。   她不是一直最清楚吗?   徐逢玉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下,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正义热忱的心。   宁岫白皙的手抓上他黑色的浴袍,身子稍稍往上,亲了他一口。   但终究还是抵不过脸皮薄,没有吻上他的嘴唇,只落在他淡青色的下巴上。   短硬的胡茬碰上女孩红软的嫩唇,极快地在她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徐逢玉眼神一黯,捏住她的下巴,强势地将这个吻移正。   时间彻底进入深夜。   *   两天后,宁岫突然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要她去一趟学校,说是她档案的问题。   宁岫觉得奇怪,实在想不出她的档案能出什么问题,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正好她给面试那天换号码的女生买的礼物到了,拿去学校给她。   女生名叫时阮甜,宁岫看了她的朋友圈后发现她很喜欢一个卡通角色,是一只可爱的兔子,收集的周边放了一面墙,于是打算投其所好,送一个周边毛绒娃娃感谢她。   俩人约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   宁岫没有事先说明来由,时阮甜收到礼物的时候惊喜得尖叫了声:“好可爱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这款一出就被抢光了,我找代购什么的等了好久都没等到。”   “我看了你朋友圈,你喜欢就好,感谢你上次帮我的忙。”宁岫浅笑着,声线柔和。   时阮甜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那都是小事,你还专门送我一件礼物,真的太客气了。我听说你面试过了,恭喜你!”   宁岫笑了一下,轻声说:“谢谢,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时阮甜点点头:“哦好好,拜拜。”   宁岫离开了图书馆后来到了教师办公室。   辅导员看到她后愣了一下,像是没做好准备一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宁岫,你来了。”   宁岫轻轻颔首,声音十分清澈好听:“老师好。不知道我的档案有什么问题?”   辅导员面露难色,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就是……其实我这次找你来不是因为档案的事。”   宁岫眉心跳了跳,随后平静缓慢地开口:“老师您直说吧。”   辅导员看她了一眼,语气无奈又可惜:“这次承鸿的名额可能给不了你了。”   蓦地听到这个消息,宁岫心里涌起一股不服气的劲。在面试十分顺利的情况下,这显然不是她个人能力的原因。   她顿了顿,问:“为什么?”   辅导员语重心长地说:“这是院里综合考虑过后的结果,你就不要纠结这件事。切记不要冲动行事,否则对你的前途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江城好的设计公司很多,你想去哪家,院里的老师都可以给你推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找到理想的工作不是难事。”   宁岫这下完全明白了,有人用了一些手段把她替换下来,辅导员怕她一时冲动会选择在网上曝光,对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才选择当面劝说她。   她抬起头,清凌凌的眼神对上辅导员的眼睛:“我想知道是谁?”   辅导员一看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劝,还不放弃追根究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宁岫,不该问的就别问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以后工作了,还会遇到更多这类的事情。”   “面对有背景的人,我们受委屈了还忍气吞声并不是懦弱,而是保全自己的一种方法。就算我跟你说了事情的原委,你能怎么样呢?去质问对方,还是在网络上曝光?这或许能为你换来暂时的公平,但之后对方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的机会多得是。”   “这只是你职业生涯的第一步,你不用太着急太紧张了,以后想去承鸿的机会多得是。你听老师一句劝,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利用院里在这件事上对你的愧疚也好,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也罢,用尽院里能给你一切资源和帮助,找到一份最好的工作或是补偿。”   宁岫眼底的情绪渐渐淡了下去,语气僵硬道:“我明白了老师,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辅导员神色担忧:“你真想清楚了?”   宁岫语速缓慢但很认真:“我想清楚了,麻烦老师帮我留意一下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   辅导员听到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问题,我这就问你在那几个大所工作的学长学姐有没有内推名额。你回去等消息,然后准备面试。”   宁岫离开教师办公室,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决定先回宿舍休息一下。   她不想让徐逢玉看到她这个状态后担心。   工作,辅导员说的也没错,再重新找就是了。   她早就明白了,和有背景的人争一口气,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就像是小学的时候,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偷偷抄了她的作文拿去参加区里的一个竞赛,她发现后给主办方写了一份邮件附带草稿证明。   男同学的奖项被撤销,全校都在笑话。   她以为自己赢回了正义,但学期一结束,班主任就约见了宁母,说她太有个性不服管教,学校教不了这样的孩子。   她被自愿退了学,连累宁母重新帮她找学校,怕她担心还一直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后来,她听说那个男同学有一个在教育局工作的姑母。   道理她都懂,但还是为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公平感到难受。   现在是大四下学期,大部分人都不住在学校了,宿舍楼一片寂静。   脚踩在楼梯上,似乎还能听见回声。   她走到自己的宿舍,刚要拿出钥匙开门,却被里面传来的说话内容震惊得愣在原地。   王语潼兴奋的嗓音重重打在她的耳膜上:   “朱槿姐,谢谢你让逢玉哥把我安排进承鸿,这下我们就能一起上下班了,超级期待的!”   “逢玉哥对你可真好,你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我这次完全是沾了你的光才能进承鸿。”   “他肯定是不想你一个人刚回国面对新的工作环境太孤单,所以才把我也安排过去陪你。”   “我没有乱说,真的好羡慕你。”   宁岫脑子嗡嗡作响,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她站直,手扶着墙慢慢蹲下。   脸上毫无血色。   原来她的名额是被王语潼抢了去,而帮她的那个人是徐逢玉。   辅导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闹事得罪的那个人,其实是她的男朋友。 第11章   时阮甜正巧在这个时候回宿舍,在走廊看见了蹲在地上似乎还在发抖的宁岫,连忙小跑了过去,扶着她的肩膀。   “宁岫,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校医室。”   宁岫抬起脖颈,眼里透着一股疲惫,看到她紧张的神色后,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就是胃有点痛,现在已经好多了。”   时阮甜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眼里的担忧不减:“你真的没事了吗?要不我还是陪你去校医室看看吧?”   宁岫摇了摇头,然后扶着墙站起来:“没事,我会宿舍躺一会就好了。”   时阮甜纠结了下,然后点头:“那你回去休息吧,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微信找我。”   她刚准备回去,宿舍门就被大力地打开了。   王语潼从里面走了出来,整个人带着一股趾高气扬的姿态。   听到宁岫和时阮甜声音的一瞬间,她蓦地有些心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徐逢玉愿意听朱槿的话帮她抢了宁岫的名额,这怪得了谁?   还不是宁岫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心。   听到宁岫还因为怕丢脸谎称自己胃痛时,她不禁冷笑了一声。   时阮甜不知道她们的真实关系如何,只以为和她宿舍一样大家都是和谐友爱的,于是便说:“语潼,宁岫有点不舒服,你扶她进去休息吧。”   宁岫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跟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王语潼脸上浮起一个笑容,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假惺惺的,宁岫不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丢脸吗,那她就更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正好走廊上又走来几个同专业的同学,她担忧地搭上宁岫的后背,对着时阮甜说:“好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宁岫的。她可能是因为这次承鸿的终面没过,有点受打击了,我会好好安慰安慰她的。”   “怎么可能?”时阮甜惊呼出声,这和她听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几个路过的同学也随之停下脚步,面露疑惑。   由于承鸿在业内的地位很高,所以这次招聘结果即便是没参加面试的同学也会特别关心。   传出来的消息都是宁岫被录取了,并且是唯一的本科生。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难道还能有错?   没听见宁岫反驳,几个人的脸色渐渐由疑惑转为讥讽。   “我就说嘛,承鸿怎么可能放着那么多优秀的研究生不要,非要一个本科生。”   “吹牛皮吹大发了,这下丢脸了吧。”   “就是就是,名单还没出来就到处宣扬自己录上了,活该!诶语潼,你知道谁被录上了吗?”   王语潼假模假样地说:“名单还没出来,我也不清楚呢,前两天传出来的名单也不是宁岫放的,这点我作为她的室友绝对能保证,宁岫不是这种虚荣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了她。”   宁岫猛地捂住嘴巴,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进宿舍,背上的那只手和虚伪做作的嗓音都感到一阵生理性反胃。   听着厕所传来一阵又一阵抽水的声音,王语潼不禁翘了翘唇角。   “宁岫,你没事吧?”时阮甜敲着门着急道。   宁岫推门出来,弯着腰站在洗漱台前,闭着眼睛打开水龙头。   一捧又一捧冰凉的自来水浇在脸上,终于渐渐平息了她心里的冲动,使她重新平静下来。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对关心她的时阮甜说:“我没事,你回去吧。”   时阮甜看着她犹豫不决,最后在她的坚持下还是离开了。   一时间,宿舍只剩下宁岫和王语潼俩人。   宁岫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王语潼,辨认不出任何情绪。   王语潼不知怎么的身体居然瑟缩了下,随后环起双臂,和她对视。   宁岫琥珀色的眼珠颜色很淡,缓缓开口:“就算你顺利进了承鸿,但别人都知道你是走后门进去的,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难道你就不难受吗?”   王语潼忽地嗤笑出声,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这就不用你担心了,逢玉哥早就为我安排妥当了,其他人只会以为我是走正常流程录取的。”   宁岫微微拧起两道秀气的眉毛,那天王语潼并没过去面试,更准确来说她是没有资格,因为她的专业排名并不在前十。   王语潼看着她不解的神色,心里涌起一股打压他人的快感,气势十分嚣张:“是不是很好奇?看在你这么可悲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宁岫沉默地听着她如电视剧里胜利一方的发言,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面试那天,王语潼是去了的,但在她离开之后,所以她没见到。   虽然王语潼的专业排名不在前十,但加上一堆有的没的比赛和活动,最终使她的综合成绩在某一个计算方式下排在了第十,再加上hr和朱槿熟识的关系,破例给了她一个面试的机会。   其他人若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王语潼的综合成绩排在第十,给一个面试机会,倒也说得过去。   除了面试王语潼的设计师,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表现如何,而她是朱槿的好友加上徐逢玉方面给的好处,自然不会说出实情。   之所以会传出宁岫在录取名单内的消息,是因为三组设计师各自给分,然后才综合起来按分数排名。   即便那位设计师给了王语潼很高的分数,但也没想到寇翔给了宁岫一个更高的分数,所以名额落在宁岫身上。   那位设计师拿了好处自然要办好事,所以找了一个很低劣的借口,联合最开始给王语潼面试资格的hr改了成绩,说是一时眼花登记错误。   手写的96登记成94了。   听起来倒是很有可能。   经过这一番操作,王语潼排名第五。   除了那位设计师和hr,承鸿其他人并不清楚录取的内幕。而江美也只有院里负责这次招聘的辅导员和少数领导知道这件事,其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岫无声地苦笑着,明明是用不光彩的手段抢走他人名额,却要粉饰得堂堂正正,就像是凭实力赢来的一样,霸占着果实和夸赞。   这就是钱和权的力量吗?   而她这种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却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否则还有可能遭到报复。   多么讽刺。   随身的帆布包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本来是她最期待听到的为徐逢玉设置的专属铃声,此刻却一点都不想触碰。   宁岫掏出手机,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上那个红色按钮。   下一秒消息栏弹出一条消息。   “徐逢玉:还在忙吗?忙完就出来校门口。”   她点进微信,他之前还发来两条信息。   一条是半个小时前的:   “听芳姨说你来学校了,我在校门口等你。”   另一条是十分钟前的:   “很忙吗?连回我微信的时间都没有?”   忙吗?忙吧。   忙着听他是如何在暗地里帮其他人抢走原本属于她的工作机会。   宁岫在手机上设了一个半个小时后的闹钟,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沉默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她忽然不想让徐逢玉那么快就见到她了,以前他一发来消息,自己就第一时间往校门口去,生怕让他多等一会。   可是现在,她也想让他尝尝等待的滋味。   就像她这五年来,每天在家里痴痴地等他回来一样。   手机上又打来电话,是雷叔的。   她没接,任由铃声响着,停止。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反复。   王语潼听着不断响起铃声没有半点不耐,拿起手机偷拍了一段视频,然后发给朱槿,一起笑话宁岫大受打击的模样。   ……   闹钟响起,宁岫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了宿舍,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步调悠闲得像晚饭后散步一样。   她不知道徐逢玉还在不在那等着,不过无所谓了,她自己坐地铁回去更加轻松。   平日里十分钟的路程让她走了二十分钟不止。   那辆连号的黑色幻影极为显眼。   不等她走近,雷叔已经下来开好后座车门,动作有些着急慌张。   宁岫脚下步伐速度不变,等她走到车旁时,雷叔已经着急得出了一额头的汗,连忙给她使眼色。   她往车里一看,徐逢玉神色不耐,眉眼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薄唇抿成锋利的直线,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朝雷叔点了点头,然后坐进去,一声招呼都没打。   雷叔快速返回驾驶座,副驾驶上还有林秘,俩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撞,似乎还打了一下颤。   轿车在傍晚的车道驶起,徐逢玉定定地盯着女孩白皙到有些透明的侧脸,唇角挑起一抹讥笑,不悦的态度很明显:“故意不接我电话?”   宁岫视线直视前方,语气很淡:“没有。”   话音未落,一声冷嗤随之而起。   “没有?”徐逢玉语调讥讽,然后把手机扔在她面前的桌板上,发出啪的一声,“那这是什么?”   宁岫垂下眼看去,微信界面最上方那个名字扎得她双眼生疼。   “我表妹是宁岫的室友,看她今天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好,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要告诉你一声。”   “视频”   她没有点开视频,因为她早就从镜子里看到王语潼在偷拍她,不阻止是想看这个视频最后会传到哪里。   果然不出所料,朱槿确实将视频转发给了徐逢玉,还加上假模假样的担心。   “怎么不说话了?”徐逢玉夹杂着怒火和戾气的声音响起。   宁岫搭在大腿上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自己攥得发紫,侧过头直视他,语气有些冲:“你和她联系得可真够频繁的。”   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种带着讽刺意味的质问,徐逢玉不禁皱眉,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睛深不见底:“你什么意思?”   宁岫眼底一片漠然:“字面意思。”   徐逢玉不爽地抬手拽了拽领带,强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宁岫,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宁岫看了他良久,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今天院里的辅导员找我,说这次承鸿的名额可能给不了我了。”   听到承鸿两字,林秘的眼神变了变,更密切关注起后座的一举一动。   徐逢玉微眯起眼,语气不屑又张狂:“就因为这个心情不好?你想去哪个公司,我给你安排一个就是了,用得着因为这点小事发脾气吗?”   宁岫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徐逢玉开口,她就接着说:“因为你。因为你给别人安排的那个工作,原本是属于我的。”   徐逢玉的眼神一下冷了,抬眼朝副驾驶扫去。   林秘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身解释:“宁岫小姐,我不知道你要去的公司就是承鸿,是我办事疏忽了,没了解清楚情况。”   敏锐地捉住对话里几个关键词,徐逢玉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上次朱槿打电话找他帮忙把她表妹塞进一个公司,他随口应下来,然后就交给林秘处理,连她表妹叫什么要进哪个公司都不清楚。   挂断电话后自己回到客厅看宁岫画设计图,还被她嫌弃他身上冷,洗了个热水澡才得以重新把人抱在怀里。   徐逢玉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修长劲瘦的手臂在半空中顿了下,然后收回。   “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朱槿找我帮忙安排她表妹的工作,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然后让她直接联系林秘。”   他将声线放低,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戾气,但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林秘忙不迭地附和:“没错,宁岫小姐,徐总不清楚事情的细节,更不知道会占用了你的名额。当时朱小姐说怕别人知道她表妹王小姐是走关系进去的,然后排挤她,所以我才没有直接让承鸿那边加名额,而是从江美方面着手处理。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真的抱歉,是我办事不力。”   宁岫当然没有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以徐逢玉的身份确实不必亲手处理这点小事。   但他不知情,就没错了吗?   她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她好像看不到和五年前那个帮她打趴色狼、捡起眼镜、陪她去医院,吊儿郎当的表面下比谁都正义热忱的徐逢玉了。   徐逢玉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笑了下,然后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你该什么时候到承鸿报道就什么时候到。”   宁岫反问:“是吗?”   “当然。”   徐逢玉扯了扯嘴角,以为是女孩不相信他的能力还在担心工作的事,却不料她忽地说:“那你这次打算换掉谁的名额?”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极尽嘲讽。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一个多小时已经耗尽了徐逢玉所有的耐性和包容,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挑战他的权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可怖的狠戾,一声具有极强威胁性的嗓音响起:   “宁岫,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一直平稳行驶的轿车忽地颠簸了下。   宁岫怔了一秒,然后别过脸对着车窗,两道无声的泪痕从眼角滑落。   徐逢玉下颌随之一紧,移开了视线。 第12章   宁岫没有抬起手擦眼泪,似乎这样就没人发现她哭过,等到脸上的泪痕干透,她直起身子看向驾驶座:“雷叔,麻烦你靠边停车。”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雷叔眼皮立刻跳了跳,看着后视镜里那张令人胆寒的脸,顿了顿语气委婉道:“宁岫小姐,前面拐个弯就是逸林园了。”   宁岫听出他话里的为难,于是转过头对着徐逢玉,眼睛里带着倔强和失望:“我要下车。”   徐逢玉抬起眼看她,缓缓撂话:“可以。”   得到想要的答案,宁岫马上将帆布包挎在肩上,准备车一靠边就下车,却不料他又开口:“两分钟,两分钟后开到哪里,就在哪里停车。”   按照平常来说,这个路口离到逸林园还有五分钟的车程。   雷叔摸不透徐逢玉话里的意思,一时慌了神,看到林秘给他做的手势后,才明白过来加快了车速。   宁岫平静的脸上顿时涌起愤怒,但她别无选择,咬着牙说:“好!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两分钟后,车子停在逸林园门口,保安看到后立刻敬礼示意。   雷叔看了一眼徐逢玉后才开了中控门锁。   宁岫立刻打开车门下车,往小区门口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路就被人从背后打横抱起。   带着压迫感的烟草味瞬间袭来,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在她的身体肆意横行,痛得她无法呼吸。   宁岫开始打他的坚硬如铁的肩膀、胸膛,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徐逢玉你混蛋,放我下来!”   俩人异常的举动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但徐逢玉神色如常,有力的双臂死死地箍住怀里不停反抗的女孩。   他低下头,语气坦荡又无耻:“想让别人围观,你就继续。”   一不小心对上路人眼里的八卦,宁岫紧握的拳头忽地松了劲,忿忿地垂了下去:“我自己走。”   徐逢玉没应,迈开长腿,抱着她大步往前走去,一路抱到家门口。   林秘一直跟在后面,不见他有开门的动作,立刻心领神会地按了门铃。   芳姨出来开门,看到徐逢玉抱着宁岫,女孩眼里还红红的,心里充满疑惑。   徐逢玉一言不发,直接抱着人进卧室,然后把人压在床上。   宁岫后背刚一接触到床垫,就挣扎着起身,没等她完全离开就又被按了下去。   徐逢玉一把将她两只手腕钳住,拉到头顶压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嘴唇立刻贴了上去。   宁岫冷不防地被撬开防线,两手却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反抗声,感受到他逐渐向下的手,身子不由得一颤,害怕极了才狠下心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徐逢玉抬起头来,手肘略微撑起身子,舌尖抵了抵唇角被咬破的血口,忽地嗤笑了声。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现在看来倒是不无道理。   宁岫眼睫微湿,骂他:“混蛋!无耻!”   徐逢玉盯着她殷红水润的双唇,喉结上下滚了滚,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痞气:“混蛋、无耻还有什么?下流?变态?”   宁岫看到他眼底不轻的哂笑意味,垂下眼睫,不愿继续和他对视。   徐逢玉的眼底已经完全没有先前在车上的阴沉冷漠,神色恢复一贯的吊儿郎当,轻声哄道:“宁岫,我理解你心里对我有气,但这件事情的细节我是真的不清楚,更不知道会影响到你,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交代的。别气坏自己身体了,嗯?”   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线,宁岫的心软了一半,眼睫重新抬起,问:“那其他人呢?”   “我跟你保证,其他人的工作也不会有任何变数。”徐逢玉将她在挣扎中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然后亲了她的额角一下,“这一页我们就揭过去,好吗?”   宁岫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她不是会拒绝人的性格,尤其是面对徐逢玉,还是在这样难得的温柔攻势下,但耳边突然响起他在车上说的那句话。   他说——“宁岫,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表情是何其的冷淡和狠戾。   那种轻蔑的语气仿佛从未将她当做是和他一个世界的人。   她有些不敢去触碰他了。   “我想去洗澡。”宁岫声音很淡,没看他。   徐逢玉往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散漫地直起身子来,语气带着一股不正经的戏谑:“我帮你。”   宁岫没理他,神色依旧淡淡的也不见脸红,拿着睡衣就进浴室了。   关门,反锁。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徐逢玉倏地摇头轻笑了下,然后抬起腿朝卧室外去。   芳姨一看到他出来,担忧地往卧室里看了一眼,语气着急:“徐先生,你们吃了吗?需不需要我现在去做饭?”   下午雷叔打电话来交代过,说是今晚徐逢玉和宁岫两个人在外面吃,让她不用准备晚饭,但看到现在这个时间和情况,她也摸不清了。   “不用。”徐逢玉关上房门,但顿了下又说,“去做碗绿豆沙吧。”   芳姨立刻应下:“诶好,我现在就去。”   宁岫洗完澡出来,雷叔刚好提了两个大餐盒回来,上面刻着云记的字样。   芳姨连忙过来帮忙把饭菜摆上桌。   徐逢玉看到她又穿着睡衣就出来,眼神一黯,旋即脱了身上的西装给她穿上:“不知道家里有人吗?手。”   宁岫下意识地垂下眼,真丝睡裙过于柔软贴身,将她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顿时脸红到脚指头,然后又乖又羞地把手伸进衣袖里。   “这边。”徐逢玉抬起另一只衣袖,穿好后还帮她系上扣子。   从上到下,不落一颗。   看着她耳根泛红的样子,徐逢玉不禁唇角翘起,然后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宁岫,羞涩的、乖顺的、听话的。   他拉着宁岫的手来到餐桌前坐下,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色香味俱全,还泛着热气。   宁岫抬起眼睫看着徐逢玉,只见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然后挑了挑眉:“本来今晚打算带你去吃的,现在在家里吃,也一样。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芳姨见状立马补充道:“是啊,徐先生怕不合你胃口,还让我煮了你喜欢的绿豆沙,我现在就去盛。”   宁岫闻言动作一顿,然后佯装淡然,低下眼睫加菜。   这家店是新开的,她没有吃过,她没想到徐逢玉还会担心不合她胃口让芳姨煮绿豆沙。   心头的情绪又复杂起来。   ……   深夜。   徐逢玉冲完澡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只裹了白色浴巾,微热的水汽顺着块垒分明的肌理往下流。   性感中透着一股欲。   他看了眼在床上静静看书的宁岫,那模样乖得不得了,不由得让人喉间一紧,舌尖顶了下唇角后说:“过来帮我吹头发。”   宁岫抬起头看他,犹豫了一秒后掀开被子下床。   徐逢玉的个子很高,站着她根本吹不了头发,于是说:“你坐下来吧。”   怕他使坏不配合,宁岫拉了下他的手腕。   徐逢玉这次倒是配合得不得了,懒散地勾了下唇,拖开椅子坐下。   宁岫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拿吹风机,就在这时,垂在身侧的细白手腕忽然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跌坐在一双紧实有力的大腿上。   随着这一番动作,徐逢玉黑色短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胸前,浅色的睡裙瞬间被洇湿了一片。   有些透。   宁岫生气瞪他,却莫名带上一股娇嗔。   徐逢玉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语气故作正经地哄人:“没事,我给你吹干。”   “不需要。”   宁岫移开视线干脆道,怕他抢过吹风机做坏,还特意放了个他不容易拿的位置,却没想到男人直接低下脖颈,对准那片水晕吹了一口气。   热气拂过她身上最为白嫩脆弱的肌肤,刺激得她缩了一下脖子。   同一时间新的水珠脱离黑发落在她的睡裙,甚至有一滴从领口掉进去,带着冷感的水珠直接划过她的胸口。   冷热交替,大脑被刺激得空白了三秒。   徐逢玉撩起眼皮和她对视,视线里透着一种轻佻含笑的痞劲。   宁岫白皙的锁骨红了一片,连带着那块淡红胎记的颜色也深了些,回过神后立刻推着他的肩膀,和他拉开距离:“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吹头发了。”   他散漫地靠向椅背,声线里带着不小愉悦:“好,我不开玩笑了。”   宁岫双唇紧闭,睨了他一眼,然后侧过身子去找发圈,想将头发扎起来,不然怕会被卷进吹风机里。   不料徐逢玉先她一步挑起一根发带,两手圈在她脑后,将头发低低地绑在后颈处。   宁岫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心里又诧异又吃味:“你居然会绑头发。”   徐逢玉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睫就知道她误会了,唇角勾起一抹流里流气的弧度,语气缓缓又意味深长:“对啊,和绑你手腕也没什么区别。”   宁岫余光瞥到自己刚才被他拽得留下红印的腕骨,又羞又气地抬起眼,脸烫得不像话,嗓音断续:“你——你自己吹吧!”   她将吹风机一把扔进徐逢玉怀里,然后就要起身。   徐逢玉一手卡住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柔软馨香的发顶,低低淡淡地笑着,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顺气:“好了好了,是我太过分了,知道你脸皮薄还要逗你。这次真的不闹你了,吹完头发就睡觉,嗯?”   宁岫推了下他的胸口,然后还是打开吹风机给他吹起头发来。   修长的手指穿过黑发更显得雪白。   吹完头发后,徐逢玉的呼吸有些沉,眼底的那抹欲色浓重得漆黑一片。   他一贯在宁岫身上无所顾忌地放纵情.欲,挑起她的下颌直接吻了下去。   宁岫任他亲着,甚至还有点主动迎合。   等一吻过后徐逢玉打算深入时,她却推了他一下,手上没什么劲,但语气中的委屈却叫人无法忽视:“我今天不想要。”   徐逢玉一下子从欲望中回过神来,盯着她沾上水汽的睫毛:“是不想要还是不想要我?”   宁岫抬起水眸,身子仿佛抖了一下:“你。”   徐逢玉知道俩人今天闹得不是很愉快,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然后抱起怀里的女孩放到床上,再盖上被子:“睡吧。”   宁岫有些惊讶他真的就这样放过自己,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浴室水声响起。   ……   等徐逢玉出来时,宁岫已经快睡着了。   女孩的脸颊白净光滑,床头灯照射出一层细细的绒毛,乖巧得不像话。   徐逢玉看了很久,嗓音低沉如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学坏了?”   宁岫被这句话吓得直接没了睡意,语气有些慌乱:“你知道啊?”   知道她故意迎合他,然后又故意拒绝他。   看到她揪着领口生怕发生什么的紧张模样,徐逢玉极轻地笑了下,在她额角亲了一口:“傻瓜,说了不碰你就不碰你,睡吧。”   宁岫的心随着这句话猛地一颤,荡起一湖涟漪……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接下来的几天,徐逢玉每天晚上都回逸林园陪宁岫,也如他所说的一样,真的没有碰她。   他知道宁岫心里还对承鸿的事有气,所以没有勉强她,说话也哄着她。   转眼就到了宁岫生日这天。   4月1日。   每年这个时候,宁岫都是和宁母一起过的。   今年也不例外,她起床后化了个淡妆,然后就准备出门去取预订好的蛋糕,回家吃宁母亲手做的长寿面。   她一关上卧室门,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蛋糕店店员告诉她蛋糕做好了可以随时来拿,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回信息。   蓦地,一道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响起。   “去哪呢?连路都不看?”   宁岫脚下的动作随即一停,抬眼望去,就见徐逢玉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抽烟,长腿随意交叠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傲劲。   “你怎么没去公司?”她的眉眼掠过惊讶。   徐逢玉薄唇呼出一口烟雾,脸上的表情十分悠闲,抬了下眉道:“今天你生日,我的时间都属于你。”   宁岫没想到他是专门空出今天来陪自己过生日,顿时有些惊喜,但还是拒绝了。   她的生日要和妈妈一起过。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阵,周围的小孩子突然都在吃一个桃红色的小花篮蛋糕,掌心那么大,上面还插着纸伞。   她眼馋也嘴馋,但也知道家里在经济上的窘境,没办法像别的同学有零花钱可以自己去买,不想让宁母为难,所以每次看到同学聚在一起在吃小蛋糕时都目不斜视,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生日那天她正好要上学,宁母骑着自行车来小学门口接她,回去的路上专门饶了一段路,到那个有卖花篮蛋糕的店里,给她买了一个。   宁母笑着回过头跟她说:“我看很多小孩都在吃这个,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买一个回去尝尝。”   虽然宁母的语调很不经意,但宁岫后来长大了总觉得宁母是看出她对这个蛋糕的渴望和怕她自责,所以才以那样的方式给她。   宁岫慢慢地朝徐逢玉靠近,语气温和:“谢谢,不过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今天回去和她一起过生日。你去工作吧,不用专门留下来陪我。”   徐逢玉似是诧异又似是早有预料的一样勾了下唇角,一条长臂伸出来将她一拽,人又落到了自己怀里。   他抬起手,拇指按在她唇上蹭了一下,语调里透着一股玩味的笑意:“怎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化妆,去见阿姨反而化了?”   宁岫瞥见他指腹一抹暧昧的红色,脸颊不由得染上几丝羞赧,但眼神依旧坚定:“今天生日我想回去陪我妈,没办法陪你了,对不起。”   徐逢玉抽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指尖扔掉,然后心痒捏了下女孩细嫩的耳垂:“我已经和阿姨说好了,今天我陪你过生日,明天和你一起回去看她。”   宁岫惊诧地睁大双眼,随后蹙起一对秀眉,脚尖着地想要站起来:“不行,我还是得回去。”   徐逢玉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下子没防备让她挣脱开了,笑着不解地问:“为什么?我陪你过生日,你还不开心啊?阿姨也说了没关系。”   宁岫抿了抿嘴,语气缓慢但十分认真:“我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见不到我,心里肯定会难受的。自从我——”   她顿了下,将“和你在一起后”几个字吞了回去,然后重新说:“自从我上大学,我和我妈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今天是我生日,我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家里。”   徐逢玉讪讪地收回手,没再坚持:“行,那我送你回去。”   语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淡。   宁岫抓着单肩包的皮穿链的手不由得跟着紧了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生气了?”   徐逢玉的脸颊抽动了下,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我让雷叔今天回去休息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宁岫听出答案,心里闪过片刻慌乱。   她好像有些不识好歹了,这是徐逢玉第一次主动空出时间来陪她过生日,而她却拒绝了。   宁岫有些无措地拉住他的衣袖,咬着牙不发一语,指尖带着讨好的意味。   徐逢玉没有看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凛冽的压迫感。   俩人僵持不下,气氛变得难以言喻。   这时,一道铃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宁岫松开拉着徐逢玉衣袖的手,划开手机屏幕接起电话:“喂,妈。”   徐逢玉宽大的手掌倏地裹住她的手背,将手机从她耳边拿下来,开了外放。   宁岫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宁母慈爱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岫岫,早上逢玉已经和我说了,今天他陪你过生日,你也不用担心我在家会寂寞什么的,就放宽心好好去约会,我好得很呢。我先在电话里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等你明天回来再给你补回来。我还约了人去打羽毛球,就不跟你多说了,挂了啊。”   话音未落,徐逢玉就开口问好,语气十分礼貌:“阿姨是我,逢玉。”   宁母愣了下,然后应道:“逢玉啊,岫岫在你身边是吧?”   徐逢玉声线放缓:“对,我正和宁岫商量呢,今晚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您看方便吗?”   宁岫瞳孔随之一缩,疑惑地看向他。他们什么时候商量了?   宁母欣喜地说:“那当然好啊!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准备。”   徐逢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了道最简单的番茄炒蛋,还和宁母寒暄了几句,把宁母逗得心花怒放,然后才把手机还给宁岫。   宁岫接过后自己走到一旁,和宁母聊了有十分钟后才挂断电话。   男人站在阳光下,身上的幽暗寒意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   徐逢玉脸上依旧是那副散漫不拘的调性,丝毫不提刚才,对她抬了抬下巴:“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岫也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怕他生气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他对她冷淡的神情。   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迈开一双细腿朝他走去,将刚才的僵持当做路边的一颗石子,视而不见。   车是徐逢玉开的,和他刚才说的一样,他让雷叔回去休假了。   宁岫坐在副驾驶上,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因为现在已经11点了,却没想到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玉湾壹号。   看着上面那几个大字,宁岫有片刻的怔愣,然后看向身边的男人。   徐逢玉伸手帮她解了安全带,语气轻描淡写的:“下车,我们走进去。”   宁岫心底渐渐有一股预感生成,但她不敢去触碰。   徐逢玉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哥,动作流畅又随性,出色的长相立刻引来好几个路人惊艳的视线,连带着看向宁岫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羡慕。   宁岫被徐逢玉带着在小区楼下转了一圈,园区内的绿化做得很好,标准的豪宅,然后坐电梯上了41层。   顶楼。   整个小区一共六栋,最高的一栋才有41层,其他的仅有30几层。   一梯一户。   是复式。   徐逢玉打开门,宁岫看到里面还是水泥地,没有装修。   生日、房子、装修,这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让她想装傻都不行。   那天徐逢玉说送她个房子当生日礼物,让她自己装修,她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宁岫才知道,原来她潜意识里也一直觉得自己和徐逢玉走不到最后,早就为分开那一刻做好了打算。   以前无论他送多贵重的珠宝衣服,她都会收,等到她离开时她一件都不会带走,但房子不一样,写在她名下,分手后就没有办法那么简便地还给他。   徐逢玉看着她满腹心事的神情,慢悠悠地呼出一口灰白的烟雾,然后伸手掐了下她的脸:“怎么?不喜欢这个户型?我给你换一个?”   宁岫本能地摇了摇头:“不是。”   41层,很明显是按照她生日的日期专门挑的。   徐逢玉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嗓音轻飘飘的:“那是为什么?”   宁岫深呼吸了一下,抬起眼睫直视他,郑重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徐逢玉低低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微眯起眼问:“宁岫,你男人看着像开空头支票的人吗?”   整个人透着一股倨傲坦荡的痞劲。   宁岫被他那句“你男人”羞得脸通红,拒绝的声线都不由得变软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收下,总不能让我礼物送出来还拿回来吧?那我成什么人了?”徐逢玉吊儿郎当地勾了下唇,然后直接把钥匙塞进她手里,语气懒洋洋的,“钥匙给你,装修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宁岫掌心里的钥匙像一块红热的铁片,让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看到男人已经走出几米远,连忙跟上去。   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才能妥帖地拒绝他的这份生日礼物。   *   约会了一个白天,夜灯初上时,徐逢玉就开车来到宁母居住的小区。   宁母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很是开心,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徐逢玉在场,宁岫反而没怎么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宁母在聊天。   一副谦和有礼的小辈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倨傲和玩世不恭。   宁母也并没有因为他家世不一般,面对他时就变得小心拘谨。   让宁岫意想不到的是,在她回卧室的间隙里,徐逢玉这么一个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居然把厕所通了……   宁母只是随口提了一下维修工得明天才来,他就脱掉外套,拿起工具进去了。   一点也不嫌脏和累。   要知道这个男人平时可是连筷子掉了懒得弯腰捡的人,现在居然在她妈家通厕所。   说出去怕是要惊掉一地下巴。   徐逢玉自己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   宁岫看着他和宁母交谈甚欢的和谐画面,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他身上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似乎消失了,天上那一轮冷傲的皓月变成家中触手可及的白炽灯。   *   第二天一早,张赤缇就发来微信八卦。   “岫岫,徐逢玉昨天是不是送一套玉湾壹号的房子做生日礼物!!!”   宁岫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张赤缇:“圈子里都传遍了哈哈哈。”   宁岫:“他说的?”   张赤缇:“那倒不是,玉湾壹号不是他家开发的嘛,挺多人看上A41那套的,找他预定结果他却说自留。我当时就猜他一定是打算送给你的,4月1号你生日呀,但是怕破坏惊喜感就没跟你说,等到你过完生日才问你。”   宁岫:“原来是这样,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这事。其实我不想收,觉得房子还是太贵重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比较合适。”   张赤缇:“怎么可以不收?听我的,一定要收!还要发朋友圈,秀到别人都知道!我跟你说,上次我还听到丁浩那一圈人在猜房子是徐逢玉准备送朱槿的礼物,说41层代表从朱槿回国到她生日一共41天,我真的一整个无语到大翻白眼,这都能强行联系?真是难为他们绞尽脑汁往上贴了……”   宁岫:“那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收下啊。”   张赤缇:“就要!就是要气死他们!下个星期你不是就进承鸿了嘛,正好当面打她的脸哈哈哈哈哈。”   宁岫:“跟你说正经的,我真的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收下。”   张赤缇:“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哪天和他分手了,不想拿他的东西吗?但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送我一个礼物,我觉得太贵重了所以不收,你是什么感受?是不是会觉得我没有把你当自己人,界限划得清清楚楚,超过一点都不行?你只要把这套房子当做他的一份心意就行,不用考虑它在金钱方面的价值是多还是少。”   宁岫:“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   张赤缇:“这样我给你出一个办法,房子不是还没过户嘛,你就说等装修后再办,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到时候设计稿想画多久,装修想装多久不都看你吗?你再慢慢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份礼物,也不会伤了他的一片好心。”   宁岫:“嗯那好吧,我再想想。”   *   很快就到了入职这天。   宁岫激动得一晚没睡着,早早地就起床收拾,然后出发到承鸿。   和她同时入职还有其他学校的应届生,她默默地观察着,直到确定江美另外四个被录取的同学都在场时,一颗心才完全放下来。   没有人被替换掉。   负责人带他们参观了一圈公司内部。   承鸿是一个四层的独立建筑,从外观上像是一个放大版的私人别墅,里面的装修风格也不会让人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公司,反而像是在家里放了一个工作室。   除了办公区工作氛围浓厚外,其他地方都是十分悠闲温馨的气息。   宁岫知道这是段承鸿的作品。   入职流程走完,她被分到寇翔手下,那天面试她的设计师。   一进办公室,就听到寇翔略带惊讶和调侃的声音响起:“不错啊,顺利入职了。”   宁岫猜测他可能是在指她差点被替换掉一事,于是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嗓音平和道:“谢谢寇老师夸奖。”   寇翔懒洋洋地笑了笑,然后问:“那天你说喜欢段老的设计才选择承鸿,可是你知道吗?承鸿虽然还在做家装,但段老已经十几年没有亲手操刀过家装项目了。”   “我知道。”宁岫点了下头,这也是她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这些年承鸿的规模扩大得很快,得到的奖项也很多,但段老本人的家装作品都是十几年的了,包括最近,他作为亚洲第一个获得室内设计界最高最权威的“金画笔”奖,也是一个关于酒店设计的作品。   寇翔接着问:“想知道为什么吗?”   宁岫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外界一直都在猜测段承鸿没再操刀家装作品的原因,但段老方面始终没有给出正面回应。所以这应该不是一个她能轻易了解的问题。   寇翔看到她的反应,眼里多了几分满意:“很好,知道不该问就不问,也别私底下和同事八卦,尤其是老板的隐私。”   “好的,我记住了。”宁岫刚说完就看到寇翔站起来对她说走吧,不禁疑惑:“去哪?”   寇翔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量房。”   ……   当天下午,宁岫和寇翔回公司时,意外在电梯厅里碰见段承鸿。   突然见到偶像,宁岫整个人都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段老师下午好,这是新来的员工,叫宁岫。”寇翔扯了她一把,低声提醒,“快叫人。”   宁岫这才回过神来,眼里带着敬仰,羞涩地打招呼:“段老师好,我叫宁岫。”   段老温和地笑道:“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宁岫是吧,哪个xiu?”   被段老记住名字,宁岫激动得心跳加快,回答的时候还用手比划着:“岫玉的岫,一个山加一个由。”   话音未落,段老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脸色都沉重了些。   宁岫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语气犹豫:“有什么问题吗?”   段老掩饰一笑,和蔼道:“没什么,就是很少见其他人用这个‘岫’字起名字,确实特别,是个好名字。”   宁岫道了声谢,但心里并不相信段老的说辞。   俩人回到办公室后,寇翔看着她满脸的纠结疑惑,在她即将开口之际打断她:“早上我说的话你现在就忘了?总之这件事对你没坏处,你别问也别想。”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周五傍晚,宁岫忽然接到徐逢玉发来的微信。   “什么时候下班?我在外面等你,忙完出来。”   外面?   宁岫倏地站起来往窗外看,果然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大G,眼里瞬间带上一股惊喜的情绪,拿起手机低下头编辑。   “可能还要一会……”   徐逢玉:“没事,我等你。”   宁岫:“我会快一点的,忙完马上下去。”   她发完微信后就急忙坐回电脑前完成今天的任务,隔壁的同事看出她急着要走的样子,调侃道:“有约会啊?”   宁岫浅浅地笑了一下,低声道:“嗯,我男朋友来接我。”   她很快地把事情处理好,然后挎上帆布包往公司大门口去。   加快的脚步忽地一顿。   她看见朱槿站在黑色大G的驾驶座旁,弯着腰正和里面的人讲着什么,脸上一直挂着笑。   宁岫下意识地将自己藏在柱子后,喉间一阵发紧,等到朱槿离开有了一会后,才收拾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徐逢玉看到女孩越来越清晰的身影,狭长淡漠的眼尾挑起一抹弧度,然后下车帮她开门。   宁岫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衣角皱巴巴的痕迹还是泄露了一些情绪。   徐逢玉扫了一眼她不由自主往下垂的眼睫,一路上却什么话也没说。   等到车子开回逸林园,宁岫才忍不住开口,声音细细的似乎还发着颤:“刚才我看见朱槿站在车边和你说话了。”   徐逢玉漫不经心地说:“嗯。”   见他没有主动解释的想法,宁岫只能再次开口,靠近车门一侧的手指被攥得泛白,尽量放软声调:“她和你说了什么啊?”   徐逢玉侧过脸,语气轻描淡写的:“说她不知道帮她表妹进承鸿会影响到你,让我替她跟你说声抱歉,也恭喜你顺利入职。”   宁岫在心底苦笑了声,朱槿早就知道她要进承鸿,王语潼那天在宿舍还那么挑衅她,怎么可能是无意的?   她忽地扬起下巴,清凌凌的杏眼直直盯向徐逢玉的眼底,声线干脆果断:“那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徐逢玉扯着唇角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反问:“你说呢?”   宁岫无法从他眼中辨认出任何情绪,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这几年来她看到的徐逢玉和朱槿站在一起的画面,以及丁浩一群人的揶揄眼神。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答案。   “你和她在一起过吗?”   如此直白的话语蓦地出口,连她自己心里都怔了一下,下一秒就开始害怕听到不想听见的答案。   徐逢玉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讶,然后低低哂笑起来,嗓音带着好听的沙砾感:“没有。”   宁岫猛地一抬眼,琥珀色的眼珠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惊喜,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   她刚一开口,徐逢玉就接过她的话:“以后也不会。”   然后抬手捏着她的脸颊,腕骨冷白清晰,整个人透着痞坏的散漫劲。   宁岫不可抑制地从心里涌出一股巨大的雀跃,蔓延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从眼底溢出来,灌满着整个车厢。   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徐逢玉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她怔了一秒,旋即搂住他的脖颈,主动地探出舌尖,回应这个吻。   回到卧室,宁岫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打开玉湾壹号A41层的户型图,第一次有接受这份礼物的想法。   灵感像沐浴泡泡一样不停地冒出,每一个都充斥着甜蜜温馨的香味。   *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中午,宁岫独自来到公司食堂吃饭,打好饭后来到用餐区。   每一桌上都有人,虽然都最边上留有空位,但明显都是关系好的几人在一起吃饭聊天,她冷不防在人家旁边坐下也不合适。   就在她思考着坐在哪里比较方便时,坐在窗边位置上的段老突然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宁岫有片刻的怔愣,看了左右两边确认段老叫的是自己后,抬起腿走了过去。   段老指了下对面的位置对她说:“坐这里吧。”   宁岫端着餐盘有些犹豫,礼貌地询问:“会不会打扰到您吃饭?”   段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语气十分温和:“不会,正好我一个人吃饭也无聊,你来陪我聊聊天。”   可能是段老的态度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完全没有架子,宁岫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亲切感,没有扭捏地坐下了。   段老首先开启了话题:“我听寇翔说你工作很认真,也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想法。”   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宁岫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向您和寇老师这样有经验的前辈请教学习。”   段老继续夸赞道:“我看了你最近负责的那个锦州府的项目,很不错,亮点不少。听寇翔说你喜欢更喜欢做家装项目,为什么?”   宁岫看向他的眼里充满真诚和仰慕:“因为我小时候在杂志上看过您的家装作品,被里面那种无处不在的温馨吸引到,所以也想和您一样成为室内设计师,为很多人设计出这样的温馨美好的家。”   段老的思绪有一瞬似乎飘远了,过了几秒才说:“很好的想法,继续坚持下去,承鸿需要像你这样热爱家装的年轻人。”   也许是段老给人的感觉太平易近人了,宁岫居然大着胆子说:“我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做过家装项目了吗?我觉得很可惜,很希望能再看到您的作品。”   段老没有因为这份有些越界的冒犯而生气,只是摇了摇头自嘲道:“人老了,没灵感了。”   宁岫语气带着几分激动但十分认真:“不是这样的,虽然您没再设计过家装项目,但是我还是能从您近些年的工装作品感受到那种家的感觉,就像这里,承鸿虽然是一个公司,但设计依旧有温馨的气氛,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办公室。”   段老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闪过讶异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谢谢你。”   “我会一直期待您的下一个作品,不管是工装还是家装。”宁岫声音柔和,然后又补充道,“真的,我不是因为您是领导是大师就故意奉承您,是真的出自真心,喜欢您的作品。”   *   晚上八点多,徐逢玉来接宁岫。   “每天都加班到这个点,累吗?”   宁岫一坐上后座就听见他问,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累。”   徐逢玉注意到她脸上不同寻常的兴奋,低笑一声问:“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宁岫立刻和他分享:“我今天和段老师一起吃饭了,他还夸我工作认真有天赋,我特别喜欢他——”   这话一出,副驾驶的林秘随即呛了一口口水。   宁岫意识到自己的有歧义,忙不迭地解释:“就是段承鸿,一个很厉害的室内设计师,像老师长辈一样。”   徐逢玉看着身边女孩因为慌张激动而发红的脸,以及那剔透盈亮的瞳孔,唇角不禁勾起一抹不浅的弧度,姿态悠闲:“我知道。”   段承鸿大名鼎鼎,更何况他还和他谈过几次合作,自然不会误会什么。   宁岫这才恍然大悟,承鸿设计事务所就是根据段承鸿的名字来起的,根本就不用她对他的身份解释什么,话题倏地一转:“我当时就是因为看到他的作品才想学室内设计。”   琥珀色的眼珠转了下,她直接拿出平板,点开她收集的段承鸿的家装作品,一个一个的和徐逢玉分享起来。   一讲起自己感兴趣且专业的问题,她就如江水般滔滔不绝,全副心思都在设计图上,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在频繁听到“温馨”、“家庭”、“美好”这类词汇后,逐渐沉下去的脸色。   宁岫忽地想到什么,抬起眼看他:“你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我先参考一下,周末我就有时间可以画玉湾壹号那套房子的设计图了。”   徐逢玉右手支在中央扶手上,眼皮微低,拇指按揉着太阳穴:“你喜欢就好,不用考虑我。”   听到这话,前排林秘的后背瞬间一紧。   宁岫却没听出他的深意,以为他是累了以及对装修风格不在乎,于是点点头:“嗯,那我到时候画好初稿再跟你说。”   *   日子又过了两天,宁岫来到咖啡吧接一杯咖啡提神,然后继续下午的工作。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朱槿。   虽然俩人都在承鸿工作,但是因为部门不同,朱槿负责的是工装,所以很少碰见,倒也相安无事。   宁岫接完咖啡打算走,朱槿却走过来,同时扬起一个优雅大方的笑容:“宁岫,好巧啊。你来承鸿一个月了还适应吗?一直都有听到你们部门的设计师夸你工作仔细努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不用了,谢谢。”宁岫的声音透着一种疏离冷淡的感觉。   朱槿比她早入职不了多久,此刻却要在她面前拿捏着前辈的身份,不免可笑。   说完这句话,宁岫没再继续浪费时间,转过身就走,朱槿踩着恨天高,忙不迭地跟在她后面喊她。   在肩膀突然多出一只女人的手时,宁岫心里猛地出现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一侧过头,就见朱槿身子摇摇晃晃的伴随发出一声尖叫,手上的热茶也刚刚好尽数泼在她的肩膀和胸前。   她被烫得肩膀瑟缩了下,然后连忙脱下身上的针织开衫。   她里面穿的一件吊带裙,可以明显地看到锁骨周围的一圈肌肤已经发红。   朱槿立刻担忧地道歉:“对不起啊宁岫,你走太快我一不小心崴到脚了。”   宁岫完全没想到朱槿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会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一时无语到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计较。   当务之急是先去处理烫伤,她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朱槿却刻意拖住不让她走,嘴里一直说她不是故意的。不少人的视线扫了过来,她表演得更起劲了,似乎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语气里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一声严厉的呵斥突然响起。   “朱槿,你没看到她皮肤都红了一片吗?还在这里哭哭啼啼,懂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   手上的力道立刻松了,宁岫循声望去,就一个气势极强的女人朝她们走来。   是段董,也就是段承鸿的妻子段仪清。   段承鸿负责设计,而段仪清和儿子段如珩负责公司的管理。   宁岫来不及道谢就匆匆往洗手间赶去,打开水龙头,将杯里的咖啡倒掉洗净,然后侧下上半身,将一杯杯冷水不停地冲在红热的伤口上。   还好不是烫很严重,用水冲过后,她打算回办公室找同事借烫伤药膏。   “伤口怎么样?”段仪清冷静沉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给你拿了管烫伤膏,你看用不用得上,需要去医院的话,我让司机送你。”   宁岫转过身子,温和地笑了笑:“不严重,我拿药膏涂一下就好了,谢谢段董。”   就在她转过去的一瞬间,段仪清忽地眼神一变,死死地盯着她胸前的一片肌肤,牙关紧咬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段仪清的目光扫到洗手台,那里是刚才被她取下来放在洗手台上的工牌:“宁岫,你叫宁岫?”   宁岫脸上尽是困惑:“是,怎么了嘛段董?”   段仪清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底情绪十分复杂:“没事,你先把药膏涂了吧,需要我帮你吗?”   宁岫忙摆了摆手,她哪里好意思麻烦大领导来给自己涂药。   段仪清见她拒绝也没有坚持,关心了两句就离开了洗手间,直接去了段承鸿的办公室。   “把宁岫的简历调给我。”她吩咐秘书。   段承鸿一听就反应过来,让秘书先出去,然后扶着段仪清坐下:“你见过她了?”   “你之前见过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段仪清语气有些冲。   段承鸿拍着她的后背顺气,语气缓和:“你先听我说,我之前查过她的资料了,她不是孤儿也没有被领养的记录。你不能因为她名字里一样有一个岫字就——”   段仪清打断他,情绪激动得眼泛泪花:“不是的,我看到了她锁骨下的胎记,一模一样,我不可能认错的!承鸿,她真的是我们的岫岫!”   段承鸿也是一惊,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搂着妻子:“你先别激动,我们回家商量,别吓到她了。”   段仪清一直点头,声音哽咽:“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在她面前直接说出来。”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紧紧相拥着:“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周末, 宁岫开始动笔画玉湾壹号那套房子的设计图。   虽然徐逢玉说不用考虑他的喜好,但她脑海里还是不断地闪现出和他有关的事情来,不由自主地去猜想他会不会喜欢。   好几个灵感都是因为他冒出来的。   画得眼睛有些累了, 她决定先休息一下,然后就看到时阮甜发来的微信,约她出去逛街吃饭。   宁岫想着反正徐逢玉今天应该也不会回来,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是无聊, 干脆答应了时阮甜的邀约。   俩人约在下午三点。   先逛街后吃饭, 吃完饭后已经晚上九点了。   时阮甜看着坐在对面的宁岫, 笑得热情:“宁岫,我哥来接我,顺便送你回去吧。”   宁岫不喜欢麻烦别人, 嗓音柔和地拒绝:“不用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   时阮甜拉住她轻轻支在餐桌上的手腕,继续劝道:“你看外面的天都黑了,而且我听人说最近这附近出现了一个露阴癖的变态, 专门挑我们这种年轻女孩吓,你要是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我也不放心啊。今天是我甜甜美少女约你出来的,我就有这个义务护送你安全到家!”   宁岫被突如其来的她中二动作惊得一笑,想了想自己的外形确实不足以让变态有什么忌惮, 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同意了。   她温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时阮甜连忙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我下次还要约你出来玩呢。”   没一会时阮甜就接到微信, 说她哥已经到停车场了, 所以俩人一起坐电梯下去了。   时阮甜一边拉着宁岫一边大声喊人:“哥!”   站在车旁的男人抬起头来, 宁岫微微一愣:“原来时文彦是你哥啊?”   时阮甜眨了眨眼睛, 看着他们俩人惊讶道:“你们认识?”   时文彦接话:“见过几次。”   宁岫点头。   时阮甜并不知道宁岫的感情状况, 放在俩人身上的视线逐渐变得揶揄暧昧。   不等宁岫解释,时文彦就曲起食指敲了她额头一下。   时阮甜吐了吐舌头。   时文彦微微弯腰,打算帮宁岫把买的东西拎到后备箱:“我来拿吧。”   宁岫微笑婉拒:“不用,我自己拿着就可以,东西也不重。”   时文彦也没坚持,收回手顺势开了后座车门:“也行,那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就在宁岫上车的那一刹那,一道冷淡带着压迫感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宁岫!”   宁岫转过身去,就见徐逢玉修长劲瘦的小臂上挂着西装外套,白衬衫领口开了三颗扣子,寒着一张脸朝她走来。   整个人带着一股不好惹的野劲,像狼。   徐逢玉长臂一伸,一把将人拉近怀里,宁岫被他结实的胸肌撞得鼻子生疼。   时阮甜见到这副情景,呆呆地发问:“宁岫,他是?”   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徐逢玉,她问的是徐逢玉是宁岫的什么人?   宁岫杏眼亮了几分:“他是——”   一句他是我男朋友没说完,就被徐逢玉打断。   “人,我先带走了。”他撩起眼皮,一双漆黑的眼睛紧锁着在场的另一个男人,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   时文彦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然后看向宁岫。   宁岫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上那股浓重的戾气,心中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时家兄妹笑了笑,然后轻声道:“那就不用麻烦你们专门送我一趟了,我和他一起回去就行,下次再见。”   时阮甜也立刻晃了晃手,甜甜地说:“好,拜拜,下次我们再一起出来玩。”   几乎是下一秒,宁岫就被徐逢玉拦腰抱起,往停车的地方大步流星走去。   一瞬间身体腾空而起以及时家兄妹的视线让她又惊又羞,急得拍着男人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徐逢玉周身散发着一阵阵可怖的寒意,无视怀里女孩的要求,直接将人塞进车里。   不悦的态度很明显。   宁岫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于是讨好地去牵他的手,轻轻勾住他的尾指:“你怎么了?”   徐逢玉左手懒洋洋地搭在方向盘上,食指不紧不慢地叩出一声又一声的响动,一言不发。   宁岫的心脏随着这声音一点又一点地绞紧,仿佛即将接受最后的审判,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一直以来都是有些害怕徐逢玉的。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睨了她一眼,声线里充满讥讽:“今天时文彦跟出去玩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宁岫下意识摇头,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的,我是和他妹妹出来逛街,只有时阮甜一个人,吃完饭后她担心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说他哥来接她顺便送我回去,我才知道原来时文彦就是他哥的。”   她太紧张害怕了,以至于说话的逻辑都没平时那样清晰。   徐逢玉眼底的狠戾散去了些,收回视线直视前方,缓缓撂话:“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和他走得那么近。”   宁岫垂下眼睫,低低地应了一声,苦涩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她不知道徐逢玉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徐逢玉的视线也随之看了过来,盯着她手里的手机。   没等他反问,女孩就忙不迭地解释,生怕他误会:“是缇缇的微信,我看一下她找我什么事。”   徐逢玉淡淡嗯了一声,算是许可。   宁岫点开微信一看,张赤缇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找她闲聊问她在干什么。   她略微思忖了下,然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编辑成一段话,发了出去。   “你说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啊?”   张赤缇:“傻呀你!他这不是很明显吃醋了吗?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玩了,心里不爽呗。”   宁岫:“可是以前比如比赛结束我和几个同学一起聚餐,里面也有男同学,或者他在校门口看到其他人和我表白,但他都没有生气过。”   张赤缇:“那是因为那些男人不会让他产生危机感啊!但时文彦又不一样,他要家世有家世,要事业有事业,要相貌有相貌,徐逢玉当然就会担心你被别人抢走!”   宁岫反复默读了几遍这段话,然后悄悄抬起眼睫看向徐逢玉,男人侧脸轮廓清晰流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白的脖颈上喉结突出,透着一股凛冽的禁欲感。   她蓦地脸一红,急忙收回目光。   所以他是吃醋了吗?   刚才还酸涩的喉咙顿时像被裹上一层蜂蜜。   *   第二天下午,宁岫接到宁母的电话,让她回去一趟。   她察觉出宁母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追问了一句,但宁母只让她先回去,到家再说。   宁岫怀着这份疑惑,很快地赶到宁母居住的小区,拿出钥匙开门。   推开家门,看到的却不只是宁母一人,还有段家一家。   顿时怔愣住。   她先喊了句“妈”,然后按照座位远近依次打了个招呼:“段董、段老师、段总,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三人看向她的眼中带着惊喜和迫不及待,段仪清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下意识看着宁母。   宁母拉着宁岫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和段仪清中间,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岫岫,这是你的妈妈,爸爸,还有哥哥。”   宁岫几乎是下一秒就惊喊着站起来:“妈!”   只看着宁母,没有往坐在右手边的段家三人看一眼。   宁母及时把她按下,顺着她的后背,然后对段家人解释:“不好意思啊,岫岫有一点激动,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件事。”   段承鸿连忙回道:“我们明白。”   宁母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资格替宁岫解释什么。   他们才是宁岫真正的家人,不需要她一个人外人来替宁岫说话,护着她。   段仪清想去握宁岫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手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然后讪讪地收回。   宁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了一眼后就移开眼神。   宁母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在发颤,于是开了口,语气带着些许卑微的请求:“我和宁岫单独说一会话可以吗?”   段家人立刻答:“当然可以,那我们先到楼下等。”   宁母忙道:“不用不用,我和她到房间聊一下,很快就出来,你们在客厅休息一下。”   说完,宁母搂着宁岫进了房间。   宁岫看着全是宁母生活痕迹的房间,眼泪瞬间下来,紧紧地将她抱住:“妈。”   宁母拍着她的后背顺气,安慰道:“傻孩子,妈……我不是五年前就和你说过了嘛?现在看到你找到真正的家人,我也很为你高兴。”   听到宁母瞬间改口的称呼,宁岫的心被狠狠一揪,将她搂得更紧:“不是这样的,妈,你就是我的妈妈。”   五年前,宁母生了一场重病,怕自己撑不过去,所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她并非宁母的亲生女儿,而是她收养的。   有一年宁母回老家农村过年,其实她父母早亡,早就没有什么亲人,打算回去扫个墓然后开年就回城里打工。   就是在这个时候,让她遇见宁岫,当时她还是小娃娃,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一个人在田里边哭边跑。   宁母看她身上穿的衣服精美华丽,不像是农村小孩穿的粗布衣裳,觉得不太对劲,担心她的安全,四周也不见其他人,于是就把她带了回去。   她不敢直说自己捡到一个孩子,怕万一有人起了贼心,过来拐走小孩,所以只能不动声色地打听有没有谁家城里亲戚来做客丢了孩子,等着她的家人来领。   但一直等到她返工前一天,都没打听到任何消息。   她手里没什么存款,没办法一直在农村的家里等着,太晚回去怕是人家厂子就不要她了,到时候连饭都吃不起,于是只能带着宁岫回城里。   一边打工一边帮宁岫找家人,但是茫茫人海,何其困难!   一直没有消息,宁岫也一天天长大到要上学的年纪,她只能收养了她,带她回农村上户口。   那个时候上户口的手续并不严,村里人也都只当她是在外面和男人鬼混搞出一个孩子又被抛弃,笑话她但也没有为难她,甚至有几个大妈觉得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包了个红包给小孩。   办完这件事后她继续回城里打工,也没有告诉宁岫她真正的身世,就怕她多想。   直到今天段家人找上门,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宁岫是被绑架了。   绑架她的人是在段家工作过几年的保安,因为赌博欠钱所以和才想出这个招。   他了解段家人的性格,知道段父段母不会因为几十万就去报警,只要女儿平安回来他们心甘情愿花钱消灾,于是在邻市农村找了间荒废已久在半山上的屋子,将宁岫关在里面。   他不觉得一个三岁小孩有能力逃跑,给她吃了安眠药后就离开。   不曾想宁岫醒来后真的跑了。   他回去没看人,一下子慌了,只要孩子回去段家不会追究什么,但现在人没了,段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他连钱都不要直接跑了。   段家在约定的地点迟迟等不到他出现,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了意外。   由于他很谨慎地没有用自己电话卡和身份证办事,警方一直找不到他,直到一个月后才捉到他的踪迹。   等他交代完,段父段母赶到邻市农村时,宁母已经回了城里打工有一段时间了。   农村没有监控,线索就这样断了。   宁母摸着宁岫的脑袋,平和地说:“我和你说过,当时你虽然身上灰扑扑的,但皮肤细嫩白皙,一看就是被放在手心上好好照顾着长大的,每一件衣服的内里都有一个手缝的‘岫’字,我觉得这应该是你的名字,所以就给你起了‘宁岫’这个名。”   “如果他们是那种随意抛弃孩子,等孩子长大再认回去的父母,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带你走。但是岫岫,你的父母他们是很爱你的,把你当做最珍贵的宝贝,只是因为一场意外,所以你们才会分开。”   “刚才你妈妈想牵你的手,你躲开了她肯定很伤心。”   宁岫心里一酸,随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宁母的声音温和且沉重:“你不是故意的,那她就更伤心了,她是你的妈妈啊,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但现在却生疏成这样。看到你不愿意亲近他们,他们心里该有多难受啊!我们现在出去,好吗?”   “妈,我不要。”宁岫颤抖着哭喊出来。   她知道宁母现在比谁心里都难受,但还要强撑平静地来劝她。   宁母因为带着她,所以没有办法像其他年轻妇女一样住在厂里的宿舍,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钱都不够花更别说存下来了。   那些阿姨后来结婚生子,存的钱买了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可宁母却因为她,连恋爱都没谈,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如果她回了段家,那宁母怎么办?   宁母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女儿。   宁母微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难道你和他们相认了就不要我这个妈了吗?”   宁岫立即反驳:“当然不会!”   宁母说:“那不就得了,我依旧是你的妈妈,你依旧是我的女儿,只是有更多的人来照顾你疼爱你,这是一件好事。”   宁岫听着宁母字里行间都是为她着想的话语,喉咙酸涩发疼:“妈,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宁母:“你要是当我是你妈,就不要和我说谢,母女间哪用得谢字啊?”   宁岫点点头:“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也爱你。”宁母搂着她,然后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条编得很细致的红绳来,“这个给你。”   宁岫抬起头看她,眼睛通红。   宁母解释:“当年我也不知道你几岁,只能大概估摸了个年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今年还是明年是你的本命年,就先编了这条红绳,本来打算你生日那天给你的,但逢玉在我就没说。今天问了你爸爸妈妈,其实你今年应该是24周岁了,所以也刚好给你。”   “希望我的女儿,我的岫岫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宁岫豆大的泪珠滴在宁母的手背,接过红绳戴在手上。   宁母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然后拍拍她的肩膀:“我们现在出去吧。”   宁岫犹豫了一下说:“让我再缓一会,我平静一下情绪再去见他们。”   宁母动作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不需要的,他们是你的家人,你见他们之前不用做任何准备,哭也没关系的。”   宁岫和宁母回了客厅。   段家人听到脚步声连忙站了起来,殷切地看着她。   宁岫有些不知所措,敬重的老师突然变成自己的爸爸,严厉气场强大的公司董事长成了自己的妈妈,只在大会上见过的距离感十足的公司总裁成了自己的哥哥。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做不到亲切也做不到冷淡。   最后是看起来情绪较为平静的段如珩开了口:“岫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去做个亲子鉴定。”   段仪清连忙补充:“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怕认错,你身上的胎记和你妈妈说的信息全都对得上,我很清楚你就是我的女儿。”   宁母接话:“你妈妈只是担心你没有一个实质性的证明可以去确认,会不安心。”   宁岫点了点头,嗓音温软:“嗯,那我们现在去可以吗?”   “当然。”看到女儿不再排斥他们,段仪清有些激动。   五个人一起去了医院。   父母双方只要有一人和孩子做鉴定就可以,但身为最不可能认错孩子的母亲,段仪清还是坚持和宁岫也做一次鉴定。   她们离开彼此的生活太久了,久到她也需要一份证据来证明她们之间的血缘连接,能够让她有底气说出‘我是你的妈妈’这一句话。   从医院出来后,段仪清主动且自然地让宁岫跟着宁母回去,并没有要求她回段家。   她十分明白宁母心中的担忧和失落,所以更加不能把宁岫抢回去。   宁岫不仅是她的女儿,也是宁母的女儿。   *   亲子鉴定做了加急,第二天晚上鉴定结果就出来了。   是快递上门的。   宁母手里拿着报告,一脸欣慰:“没错,岫岫,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   宁岫抱着她说:“你也是我的妈妈。”   宁母眼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趁宁岫不注意偷偷擦了一下,然后说:“其实这样也好,我一直担心逢玉的父母看到我们家这么普通可能会轻视你,现在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家岫岫也有开大公司的父母,不比谁差。”   宁岫摇头反驳:“妈,你不要那么说。我没觉得我们家有什么不好的,是没有别人那么有钱,但你也没少我吃穿啊,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年纪还那么小,根本就没考虑那么远嘛。”   宁母笑笑说:“总会有那一天的,提前考虑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宁岫脸上顿时爬上一抹羞赧,从宁母身上起来:“我不和你说,先去洗澡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宁岫下班后都是回去和宁母一起住,段母来过三次,都是独自一人来的,提着肉菜,然后两个妈妈一起做饭聊天,等宁岫下班回来吃晚饭。   宁岫和段母也不像那天下午那么生疏,一点一点地重新建立联系,重新熟稔亲热起来。   这天晚上,家里只有宁母和宁岫。   宁母忽然问:“岫岫,你最近都回来陪我,没时间和逢玉见面吧?”   宁岫吃着水果回:“哦,他出差呢,明天才回来。”   上次徐逢玉和她提了一嘴,虽然是出差这种分别的事,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提及工作上的事,也足够让她开心了。   宁母看着女儿不像在隐瞒,这才放下心,顿了下说:“要不你今晚别在这住了,回去吧。”   宁岫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宁母说:“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年轻人不就很喜欢搞什么惊喜吗?没准逢玉他就提前回来了呢,要是看不到你在家多失望啊。”   宁岫无奈地笑了笑:“妈你看太多电视剧了吧。”   宁母哎呀了一声:“反正你都在这陪了我一星期,也不差这一晚,今晚就回去吧,明天上班离公司也近一些。”   最后在宁母的劝说下,宁岫还是回了逸林园。   宁岫打了辆车回去,到小区门口时将近十点。   她完全没将宁母偶像剧情节的猜想放在心里,心不在焉地打开入户装甲门,一道高瘦挺括的身影蓦地冲入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徐逢玉穿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抽着烟,薄唇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喉结随之轻轻滚动了下,但在夜里很明显。   他转过身,眉眼懒散地看着她:“回来了。”   语气低低淡淡的,却让宁岫心里一暖,恍惚间有一种家的感觉。   有一个人在等着你回来。   这是第一次徐逢玉等她回家,而不是她等徐逢玉回家。   宁岫连鞋都来不及换,连忙过去抱住他,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嗯,我这个星期回去陪我妈了。你不是说你明天的飞机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徐逢玉低下脖颈看她,抬起手不重不轻地揉捏她的耳垂,语调懒洋洋的含着笑:“想你了。”   宁岫的心猛地一缩,脸烫得不像话,重新埋回他的怀里。   徐逢玉看到她害羞的模样起了坏心思,手上一使劲,单手把人抱起,轻松地放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   一阵天旋地转,宁岫尖叫出声,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连衣短裙,这么一扯已经跑上去不少,被冰凉的不锈钢围栏一刺激,不禁颤栗了下,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娇嗔:“放我下来!”   徐逢玉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死死地困在怀里,抬起她小巧泛红的下巴:“想不想我?”   宁岫视线迅速从他脸上移开,落到肩膀上,声音小小地嗯了一声。   徐逢玉捏住她下巴的手加了点力道,然后偏头吻了下去,宁岫温顺地任由他亲。   漫长的一吻过后,地上落了一片烟灰,徐逢玉右手指尖那根烟只剩下烟蒂,猩红的火光不知在何时已经熄灭了。   宁岫推推他的肩膀,软着声音说:“回卧室。”   徐逢玉这回没逗她,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比平时更想了。   床边跌落一地衣服。   宁岫突然想起什么,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羞涩到极点:“我没洗澡。”   徐逢玉低低发笑,吻住她的耳垂说:“我洗了,而且洗得很干净。”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卧室纠缠的声音却不断……   蓦地,一道突兀的铃声在深夜的卧室响起,把宁岫吓得身子一颤。   徐逢玉长臂一伸,拿起床头的手机。   宁岫看到上面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朱槿”,心脏不由得开始收紧。   她曾经有一次意外听到她在徐逢玉手机里的来电铃声,是手机自带的默认铃声,和其他人一样。   但朱槿的不一样,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是他专门设置的特殊铃声。   就像她给他设置的一样,一来电就能清楚地知道是他。   她原本以为像徐逢玉这样的人不会去在意铃声有什么区别,没想到不是。   只是因为她不是那个特殊罢了。   徐逢玉接起电话,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丝毫不见上一秒的情.欲。   宁岫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但她认得出,那就是朱槿的声音。   “好,我马上过去。”   听出男人要走,宁岫连忙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身子主动送了上去,贴着他:“不要,不要走,我想要你陪我。”   徐逢玉的眼神在一刹间冷了下去,语气夹杂着不耐烦:“宁岫,别闹了,我有急事。”   急事?   急事就是朱槿的事吗?   宁岫实在不知道她大半夜有什么急事需要找徐逢玉,加上那天她故意往自己身上泼茶水的举动。   她更加觉得朱槿是在撒谎,一点也不相信这个说法。   就是真的有事,那她不能找其他人吗?为什么非要找徐逢玉?   “你让她找别人帮忙。”宁岫把徐逢玉抱得更紧,然后低头去亲他的锁骨,想要借此讨好他。   他不是喜欢她主动一点吗?那她就主动给他看,只要他能留下来。   徐逢玉漆黑的眉眼压着狂风暴雨,声音沉得发哑,带着极为可怖的寒意:“松开!”   宁岫当做没听见,继续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撩拨的吻。   下一秒,脚踝被一道极大的猛力拽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两条腿缠绕在他腰腹上。   但力量悬殊。   她的大腿拧不过徐逢玉的胳膊。   徐逢玉将她赤条条的两条腿,一条一条地从他身上掰开,然后毫不留情地抽身。   但她顾不得脚踝不断传来的痛感,两手抓住徐逢玉正在穿衣服的手腕:“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认回亲生父母这件事她只和张赤缇讲过,还没考虑好怎么和徐逢玉讲。   但她现在突然很想告诉他。   徐逢玉下颌骨紧绷着,阴沉且锐利的眼神钉住她:“宁岫,我再跟你说一遍,松手。”   宁岫执拗地看着他:“你听我说完,难道我的事比不上朱槿的事重要吗?”   徐逢玉手上用力一甩,宁岫整个人被摔在床上,五脏六腑被震得生疼,躺在床上看着男人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背影。   她激动地吼出一句威胁:“你要是敢去见朱槿,我们就分手!”   徐逢玉搭在门把上的右手顿了一下,下一秒推门离开。   宁岫上半身无力地摔倒在床上,伴随着那道重重的关门声。   她双目失神地盯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简直太过可笑,可笑到拿分手去威胁徐逢玉,可笑到想拿段家的背景留住他。   虽然她让宁母不要那么在意两家之间家境的差距,但其实最介意是她自己,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融入不了他的圈子,以及他对自己的忽冷忽热。   她一直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家境不够好,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其实是徐逢玉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而她刚刚竟然为了留住他,想要否认自己的出身,否定宁母一直以来对她的付出,真的是可笑至极!   她应该庆幸自己没来得及说出那句话,否则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脸再去面对宁母。   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以前无论徐逢玉给她带去多大的失望,伤心,痛苦,她都没有想过要分手。   因为她是那么地爱他,爱到失去自尊都甘愿。   但这次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闺蜜文《春色撩人[火葬场]》   情人节,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常砚洲提出结束这段关系,张赤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意识到自己不过就是想和常初宜一样,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所以才想方设法接近常砚洲。但是她想错了,她不是常砚洲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对她好?   常砚洲惊讶于她的洒脱,觉得这其中必有诡计,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赤缇还真就没联系过他一次。   后来某次宴会。   一公子哥问起他们二人关系,张赤缇笑得风情万种,唇角还沾着一抹香槟,挑了下眉道:“不认识。”   常砚洲将人拖进角落压在墙上,漆黑的眉眼压着戾气和危险,喉结滚动:“不认识我?那你昨天晚上在谁床上?”   张赤缇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酒红色美甲刮过他的喉骨,朱唇轻启:“各取所需而已,常总不会当真了吧?”   再后来,一向倨傲优越的男人低声哀求:“缇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张赤缇冷眼问道:“怎么,你要当我哥哥吗?”   钓系美人×高岭之花   追妻火葬场 第16章   宁岫就那样赤条条的躺在床上, 一动没动。   直到天微亮,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浴室,将花洒开关全部打开。   水柱四面八方地朝她打来, 大力地冲刷掉一身的屈辱。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洗完澡后,她打算去学校宿舍。   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来想想怎么体面地结束这段关系。   林昕婉前两天和她说过, 宿舍其他人都搬走了, 让她也尽快回去收拾行李, 但她因为陪着宁母,所以就先拖着。   现在看倒是歪打正着,否则她今天可能得去住酒店了。   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手机电脑后, 宁岫离开了逸林园。   外面的天依旧是雾蒙蒙的, 太早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等她到宿舍楼下时,宿管阿姨也是刚刚醒来, 看到她这么早来宿舍还问了两句。   宁岫回到宿舍,果然空了不少, 几张床铺上面的被褥都收拾走了。   她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放在桌上,然后爬上上铺,脸一贴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婚礼现场, 朱槿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她爸走向在台上西装革履的徐逢玉, 宣完誓后丁浩带头起哄亲一个。   而她就在台下看着, 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悲伤痛苦的感觉, 淡然到找不出一丝情绪。   眼前突然出现一阵刺眼的白光, 她猛地一睁眼, 从梦中惊醒。   她支起上半身往下看。   林昕婉看到十分惊讶,然后忙说:“宁岫你回来了,我不知道你在宿舍,吵醒你了吧,我把灯关了。”   宁岫轻柔的嗓音带着些许疲惫:“没事,你不是搬回家了嘛,怎么突然回来?”   林昕婉把靠近宁岫那边的灯关了,只留下靠门的一盏,然后一边往她床边走一边说:“哦,我就是忘了阳台门关没关,不是说台风要来了嘛,我就回来确认一下。你呢,怎么突然回来宿舍住了?”   宁岫轻轻扯了个笑容:“没什么,我有点事住几天,然后就也把东西搬回去了。”   林昕婉没追问具体,似乎又因为她的话想到什么,说:“语潼她们找到工作也搬走了,我就是因为不敢一个人住宿舍才提前搬走的,不然我还想在学校多赖几天,毕竟研究生就不在江美读了嘛。你这几天如果要住宿舍的话,晚上可能会有一点小害怕。”   “没事。”宁岫话音刚落就打了喷嚏。   林昕婉拨开蚊帐,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担心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我给你冲杯感冒灵吧。”   宁岫说不用,但林昕婉还是坚持帮她冲了药才离开。   她喝着药心里一暖,同时自嘲地笑了笑。   作为和她仅有普通室友交情的林昕婉都能在她生病时如此照顾她,而作为她男朋友的徐逢玉却为了去见另一个女人在半夜抛下她,完全不顾她的尊严。   宁岫觉得自己实在明白得太晚,明明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徐逢玉去陪朱槿让她留在餐厅空等,丁浩他们起哄他也不出声反驳,因为帮朱槿的忙差点害她失去录取名额。   这一桩桩一件件何曾尊重过她,何曾把她放在第一位?   她不过是空占了女朋友的头衔,朱槿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在二选一的选择中,他永远且毫不犹豫地选择朱槿。   宁岫突然很想当面问问他,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当初还要和她在一起?   明明他们认识得更早,有大把机会可以在一起,她才是后来出现的那个人。   越想越混乱,脑子里那一团乱麻现在连线头都找不到了。   药效上来,她又闷着脑袋睡了过去。   *   休整了一天后,宁岫周一按时去承鸿上班。   她化了个妆,平日里素净乖巧的脸蛋在此刻显得格外绮丽,也更加的清冷。   将东西放在工位上后,她拿起马克杯去水吧。   门半敞着,她一眼就看出里面那个背影是属于朱槿的,而一个背影则是王语潼。   原来王语潼还是进来承鸿了。   宁岫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癖好,于是打算直接敲门示意。   手刚一抬起,细细密密的调笑声就飘进她的耳朵。   王语潼亲昵地搂上朱槿的胳膊:“朱槿姐,这次我能进承鸿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昨晚和逢玉哥又提了一次,我肯定没办法来陪你一起工作。”   朱槿大方一笑,像是女主人一般:“你倒也不用担心,这件事逢玉一直都记着,他答应了帮你就一定会做到。让你今天才进来也是计划好的,怕一些人会说三道四影响到你的情绪,之前是我不确定具体是哪天,所以才没有和你说。”   王语潼诧异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上次被宁岫那么一搅和后,逢玉哥怕惹她生气所以也没办法帮我了。”   朱槿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怎么可能?逢玉怎么可能会看她的脸色?你看她平时装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敢和逢玉发脾气吗?”   宁岫垂下眼睫,朱槿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敢和徐逢玉发脾气,徐逢玉也完全不会关注她是喜是悲。   他们之间,永远是她去讨好他,迎合他,等到他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换来一点像逗猫逗狗一样的施舍。   她无声地咬着下唇,然后拿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回到自己的工位。   看到门前地上那道黑影消失,王语潼和朱槿相视一笑。   *   晚上下班。   宁岫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高领连衣长裙站在电梯厅,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感,似有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其他人隔开。   电梯门一开,肩膀倏地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她毫无防备地踉跄了下,帆布袋里的设计稿掉落一地。   “啊,不好意思啊宁岫,我不是故意的。”   是王语潼的声音。   宁岫抬起眼睫,就看到她一副抱歉的模样,蹲下帮忙捡图纸,在其他同事看不到的地方挑衅地笑了笑。   “拿来吧。”宁岫朝她伸出手,语气很淡很冷。   王语潼刚要将图纸甩还给她,就眼尖地看到一张手绘的设计稿,一下子认出那上面画的就是玉湾壹号的A41层。   朱槿同时眼神一暗。   宁岫伸手去拿,王语潼的手就转了个弯,语气十分夸张:“哟宁岫,这是你画的设计稿啊!这户型好好啊!”   几个工装部的同事等电梯正无聊着呢,纷纷靠过来看。   其中一人说:“这不就是玉湾壹号的房子,宁岫你们家装部接了个大单啊!”   宁岫没有解释,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后就将王语潼手里的设计稿夺了回来,手上使了些巧劲。   王语潼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脸上划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听说玉湾壹号很多房子都是大老板给情人小三买的。”   其他人听到这消息立刻八卦起来:“是吗?”   “是啊。”王语潼点头,然后搂上朱槿的肩膀,“我姐和玉湾壹号的总裁关系很好,内部第一手消息,是吧?朱槿姐。”   朱槿盯着宁岫逐渐灰暗下去的脸,优雅地笑了笑:“是有这样的消息,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语潼的语气意味深长:“宁岫你可得小心点,别到时候人家大房找上门,单子做不成是一回事,还被人家当成小三打了。”   宁岫没有把她话里的指桑骂槐当回事,要是真有小三,那这个小三也不会是她。   “谢谢你的提醒。”她语调很淡,看起来情绪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王语潼没看自己想要的,气得跺了下脚,然后被朱槿立刻制止。   电梯门开了,宁岫走进去。   *   宁岫回到学校宿舍,洗完澡出来手机铃声刚好响了。   她一边用毛巾包住湿发一边走去,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一个他不想看到的名字。   昨天她已经将徐逢玉的来电铃声设置成默认铃声,将他的微信置顶取消。   五年来的一切特殊消息提醒通通取消,在手机里像一个普通的同学同事一样。   等到他们正式分手,就可以归为陌生人,连联系方式都不需要有了。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静静地等那边主动挂断。   反正他对自己的耐心也没有多少。   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就在宁岫伸手去拿护发精油时,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   电话通了……   男人带着戾气和不耐的嗓音随之响起:“宁岫,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一声不吭地跑去学校,现在还不接我电话。”   宁岫眼皮跳了下,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   徐逢玉很快地说:“你室友说的。”   宁岫不禁哼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是她,毕竟她是朱槿的表妹,和你很熟。”   徐逢玉哑声道:“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和她只联系过这一次,问她知不知道你在哪。”   宁岫又问:“今天我在公司看见她了,又是你帮的忙吗?”   男人的声音理直气壮的:“是,我答应过的事没有理由食言。”   听到这句话,宁岫简直失语。徐逢玉确实答应过不会对名单上其他人的工作造成影响,不会替换掉其他人,但没说过不会继续帮王语潼进承鸿。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那边沉默了一秒,低沉熟悉的声线再次响起:“宁岫,这只是一件小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介意。你应该学会大度一点,不要总是因为这件事跟我闹脾气,我不是每一次都有心情哄你的——”   宁岫每多听一秒,心就沉下去一分,她实在是不知道徐逢玉怀着什么样的想法要求她大度。   拇指毫不犹豫地一点。   通话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又到周末。   宁岫计划今天将宿舍的行李收拾一下, 然后打包寄到新家。   她和宁母的新家。   宁母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徐逢玉帮忙找的,她不知道是他租的还是买的,但既然决定分手, 那就要分得干净彻底。   所以她这几天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去看了几个房子,昨天签的租赁合同。   一个离公司较近、环境也不错的小区,就是要难为宁母因为她再次搬进一个陌生的居住环境里。   徐逢玉自从上次被她挂断电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大概是气极了吧。   毕竟他那种从小在众星捧月之中长大的傲慢性子, 怎么会允许有人违逆他的意思?   在过去的五年里, 她也如同其他人一样捧着他, 甚至姿态更低下。   但现在她累了,不愿意继续放下自尊去讨好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人。   今天周六,是一个很好的分手时机, 她决定约徐逢玉出来见一面, 当面结束这段关系,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不圆满但洒脱的句号。   然后好好休整一天,周一以新的面貌迎接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她拿起手机, 给徐逢玉发了一条微信。   “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她还是想体面一些,不想分得太过难堪, 也不想让徐逢玉以为她是闹脾气,所以需要有一段较长的时间来面对面将事情讲清楚,将感情收尾打成死结。   徐逢玉并没第一时间回复她, 过了两三个小时才发来一句话。   “今晚带你去玥玥的生日会, 下午四点会有人到学校接你去做造型。”   玥玥是他的妹妹, 徐逢玥。   这样也行吧, 等宴会结束, 她再和他好好聊一聊, 就当做是最后一次以他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今晚过后, 一切归零。   宁岫:“你妹妹生日,我不需要打扮得多隆重。”   徐逢玉那边顿了几秒:“行,那我晚上去学校接你。”   宁岫:“嗯。”   *   傍晚七点,徐逢玉到学校门口。   宁岫一身挼蓝紫色纱裙衬得皮肤极白,脸上化着淡妆,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古典的气质。   徐逢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宁岫,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他一直都知道宁岫长得很美,但以前美得很内敛,像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不一样,可他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变了。   宁岫刚坐进车里,他就抬起手想去掐她的脸,不料却被她别过脸躲开。   “我化了妆。”她的声线很淡,眼神也不落在他身上。   徐逢玉嘴角轻扯了下,依旧掐了一把她的脸颊,然后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湿巾,把指腹沾上的一点妆擦掉。   他淡淡地睨了宁岫一眼,说:“以后别化了,我不喜欢。”   又是那种发号施令的语气,宁岫在心里冷笑了下。   要是换做以前,她指不定还会暗自窃喜一番,觉得徐逢玉是喜欢和她做这种亲昵的举动才不让她化妆,然后乖顺听话地不再化妆。   脱离那样卑微仰望他的境地,她才发现这是多么的荒谬。   而徐逢玉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她天生就该听他的,把他不喜欢的地方全部改掉。   宁岫没有接话,徐逢玉只当她还在闹别扭,等今晚回去他再哄哄就是了。   女孩在床上的时候最好哄,他随便逗两句,她就脸红得什么都计较不起来了。   *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雷叔转过头来说:“徐先生,宁岫小姐,老宅到了。”   宁岫一直合着的眼睫因为这句话忽然抬起,往车窗外看去。   一栋很华丽庄重的法式庄园立在前方。   和徐逢玉在一起五年,这是他第一次带自己来徐家老宅。   徐逢玉瞥见女孩怔愣的神色,低低地笑了笑,胸腔发出满意的震动,语气淡淡的但仔细一听还夹着一股傲慢:“下车吧。”   宁岫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下了车。   徐逢玉吊儿郎当地伸手搂住她的腰,朝敞开的大门走去。   俩人可以说是来得最晚的,一进大厅,闹哄哄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们投来。   羡慕的、嫉妒的、轻蔑的、厌恶的,还是那一套。   这几年来,每次陪徐逢玉参加宴会她都要被迫承受这样的眼神。   不过,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她就不需要为了站在他身边,去忍受自己其实根本忍受不了的目光,还要佯做轻松不在意来维护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段如珩。   因为即将分手,她也觉得没必要让段家人知道她和徐逢玉在谈恋爱,因此从来都没有提及过。   段如珩眼里划过一丝惊讶,但没说什么,只是远远地朝她微微一笑。   这场生日会的主人公很快踩着高跟鞋走来,语气半生气半撒娇:“哥,你怎么才来啊?”   徐逢玥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宁岫,然后皱起脸小声嘟囔:“你干嘛带她过来?”   声音虽然刻意地放轻,其他人听不到,但站在徐逢玉身边的宁岫不可能听不见。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徐逢玥不喜欢她,一点都不想和她扯上关系,觉得她会让她在朋友面前丢脸,所以她平时都有意不和徐逢玥出现在同一场合。   今天没办法,如果她拒绝参加生日会的话,徐逢玉大概明天也不会见她。   但她实在不想再拖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对于她的心里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和消耗。   徐逢玉脸上挂着散漫不羁的笑意,并不打算开口维护宁岫,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喏,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望去。   室外的草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粉色的曜影,十分梦幻少女的颜色。   果然徐逢玥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尖叫着说哥我最爱你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看车,带走了一群年轻的少男少女。   室内一下空了不少。   徐逢玉带着宁岫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过了一会,徐逢玥突然怒气冲冲地来到他们面前。   徐逢玉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微眯起眼看她,语气懒洋洋的含着笑:“怎么了大小姐?谁惹你了?”   徐逢玥瞪了宁岫一眼,然后语气冲冲地质问徐逢玉:“你带她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朱槿过来?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   宁岫有片刻惊讶,她一直以为徐逢玥不喜欢她有一部分是朱槿的缘故,现在看来,徐逢玉这个妹妹似乎更讨厌朱槿一些。   不过几秒,朱槿已经提着长裙款款来到他们面前,手上拿着一个礼盒,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妈妈一直记着今天是玥玥的生日,准备了一份礼物让我一定要送过来,替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徐逢玥不屑一顾,直接别开了脸。   朱槿脸上的表情讪讪的,然后目光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含了层雾气的眼里带着无措的求助。   徐逢玉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性,但语气里明显多了分警告:“玥玥,把礼物收下。”   僵持了一会后,徐逢玥还是把礼物收下了,然后跺着脚转身离开,朱槿看了徐逢玉一眼,然后也跟了上去。   徐逢玉很快也被人喊走,又只留下她一个人。   看着不远处朱槿谄笑地奉承徐逢玥的画面,宁岫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   她现在只想等这场宴会结束,然后对徐逢玉说出早就打好腹稿的分手宣言。   完全融入不进去的宴会实在是无趣,孤等了不知多久后,她打算起来走走。   徐家很大,她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正想着要不要发微信让徐逢玉来找她,一道熟悉且激动的女声就从门缝中闯进她的耳朵里。   “逢玉,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当初会包养宁岫?明明她那么普通,就是一个在会所打工的服务生。你以为我喜欢时文彦,但时文彦喜欢的是宁岫,你为了让我和他可以谈恋爱,所以才故意去接近宁岫。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时文彦,我当时是为了让你吃醋才乱说觉得他不错的,我从来都没有和他在一起过,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像扑面而来的咸湿海浪,力道冲击得宁岫腿上一软,踉跄地往门上倒去。   门倏地开了条大缝。   书房内的俩人纷纷朝她看来。   宁岫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了如此不堪的打击选择逃避,但她没有,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无比清晰坚定地想要知道真相。   从头到尾,全部的真相。   徐逢玉看向一旁的朱槿:“你先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好不容易准备的告白被打断,朱槿有些不甘心,但看着宁岫大受打击的模样,她还是得意地抬起下巴,从她身边走过。   门啪嗒一声合上。   宁岫朝他一步一步走近,抬起头直视他,一双杏眼冷静得像冰原:“朱槿说的是真的吗?”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徐逢玉低下眼皮,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站在原地沉默地抽着。   等一根烟抽完,他才悠悠开口,语气十分淡漠:“宁岫,我以为你清楚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宁岫呼吸顿时一窒,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疼,强撑着昂起下巴质问:“我应该清楚什么?清楚自己只配当你的情人吗?”   她忽然觉得这五年的时间都变成一个笑话,亏她还一直想着怎么体面地结束这段感情,没想到在徐逢玉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所以丁浩他们才会看不起她,王语潼才会说玉湾壹号是送给情妇的房子,徐逢玉上次在停车场黑脸也不是吃醋、而是怕她妨碍了朱槿和时文彦在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徐逢玉的关系,只有她自己傻傻地以为她是徐逢玉的女朋友。   仔细想想,徐逢玉确实没有对她说过喜欢、恋爱、在一起这类的话,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们的开始模糊得看不清起点。   宁岫感受到自己的身子正在不停地颤抖,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控制不了,眼前一片模糊,艰涩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清楚?徐逢玉,我是喜欢你,但我也不会缠着你。如果你一开始跟我说得一清二楚的话,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你。”   触及到徐逢玉眼里的漠然,她忽然明白了:“不,即便你清清楚楚地说出包养这个词,我还是会上你的车,因为我妈妈生病了,可是我们家没有钱,所以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答应你的,对吗?”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深呼吸了好几次,直到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才开口:“以前是我痴心妄想了,不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情妇养着,觉得我这样身份的人也可以平等地和你谈恋爱,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准备好的那一长串分手宣言没有一句有资格说出来,最终只能以一句“我们就这样结束吧”结束这段关系。   徐逢玉不再沉默,很淡地点了下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明亮的书房内, 徐逢玉从容的气质中带着一种疏离,明确结束后,明显没有了之前逗弄女孩的那股痞劲, 语气冷傲:“逸林园和玉湾壹号那两套房子都给你,你还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吧?”   宁岫仰头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脱下面具后, 仿佛是另一个人, 但那才是真实的他。   她的眼睛被华丽的水晶吊灯晃得发涩, 连眼泪都无法润湿几分,干涩得生疼,喉间也一样, 嗓音嘶哑得令她自己都是一惊:“我不需要。”   徐逢玉淡淡地睨着她, 眼里带上些许无奈:“宁岫,拿了对你没坏处,你和阿姨以后可以轻松很多, 你没必要因为一时意气拒绝掉。这样吧,你慢慢想, 想好了直接联系林秘就行,他会处理好的。”   宁岫深深地看他了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什么没说。   门开了又关。   楚睿干一推开书房门就看见这样的画面。   徐逢玉懒懒地靠在深棕色的真皮沙发上, 手上夹了根猩红的香烟, 薄唇悠悠吐出一口烟雾, 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楚睿干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挑着眉问:“不去追?这么晚, 她情绪还那么激动, 你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   徐逢玉眉眼倦怠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缓缓:“雷叔会送她回去。”   楚睿干勾了下唇:“我看她一个人出你们徐家大门的。”   徐逢玉懒散的眼神瞬间一紧,确定楚睿干不是在开玩笑后爆了句粗口,抄起茶几上的手机就往外走。   朱槿一直在大厅等着,默默观察书房这边的动静,看到徐逢玉一脸阴沉凌厉地往外走,她连忙挡在前面,问:“逢玉,宴会还没结束你要去哪啊?”   “让开!”徐逢玉语气很冲。   朱槿猜到他一定是要去找宁岫,于是搬出一尊大佛拖住他:“玥玥要是知道你提前离开肯定会伤心的。”   她知道徐逢玉很在乎他这个妹妹,从来没有缺席过徐逢玥的任何一次生日,每次都是陪她到宴会最后。   徐逢玉脚上的动作果然一停,往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小公主看过去,然后拿下放在耳边的手机,结束拨打电话,点开徐逢玥的微信头像,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给她发信息解释。   朱槿连忙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把着他的车门:“你和宁岫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她出什么意外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有车不坐非要一个人跑出去。”   这话一出,徐逢玉的目光瞬间一冷,厉声威胁道:“朱槿,你别逼我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   朱槿顿时脊背发麻,视线看向周围,徐逢玉的黑色大G停在喷水池前,左右两边的草坪上都有不少聊天玩游戏的客人。   她按着车门的手不知不觉没了劲,然后往外退了一步。   徐逢玉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的下一秒,车身猛地从她身边擦过,只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   徐逢玉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接通,情绪起来,单手扯下领带,粗暴地往旁边一扔,整个人充满戾气。   *?婲   另一边,宁岫打车回到宁母家,到小区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她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宁母看了肯定会担心,于是去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点了一杯热饮。   六月初有些燥热的夏夜,她却觉得浑身冰凉,贪恋地汲取纸杯上传来的温度。   晚上十一点,人不多,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着,遮盖住脸上灰灰暗暗的情绪。   她并非故意不接徐逢玉电话,而是将手机开了静音。   没有了特殊对待后,就变得容易错过。   耳边响起音乐,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粤语歌,女人细腻的声线随着曲调娓娓道来。   “走吧别留下你须刨   重光之后没人用你灯泡   从未求赡养   请你收好你银包”   ……   宁岫渐渐听得入了迷,脑海里浮现出五年前徐逢玉陪她去医院的画面,她以为关心,是担忧,却没想到在他心里那只是一场交换。   用她的身体,换来他的金钱。   那双一次又一次朝她伸出的手,其实背后另有目的,只有她以为是善意,是爱意。   时文彦确实对她表示过好感,在徐逢玉从酒鬼手里救下她之前。   那天的初遇是不是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吗?   因为认出了是她,所以才出手,而非他天性正义和赤忱。   歌声还在继续……   “来日你或会变   但我都没有福等这日   真心已不在剩下包装盒   里面的你已去了共她嬉戏”   音乐逐步变得激烈,女声也随之变得愤慨,宁岫不愿回想的记忆被强行唤醒,徐逢玉为了朱槿抛弃她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她的眼前,如同电影放映一般。   他该有多爱朱槿啊,才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帮她铺平走向时文彦的路,甚至牺牲他自己的幸福来解决她这块绊脚石。   头越来越沉,歌声如同打鼓一般敲击她的脑袋,像是要把她从幻想中敲醒,直面血淋淋的现实,然后勇敢果断地抛掉过去的一切回忆。   “带走伤害带走你的爱   我很骄傲我不叫乞丐   含泪求恋爱情愿全不爱   可爱的你可恶的你   也掉进垃圾袋   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你坐身边   灵魂一早反正不在   苦恋废物真的有害   提前用脚踢开”   一曲结束,空白的几秒让宁岫瞬间从回忆的禁锢里挣脱出来。   紧接着一首甜蜜的情歌响起,她毫不留恋地站起离开,然后回了家。   一辆黑色大G停在小区不远处的树影下,在她卧室的灯亮起后,才慢腾腾地离开……   *   过后的几天,宁岫照常上班工作,下班了就回去陪宁母。   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她只要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开始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和宁母说这件事。   说实话肯定不行,那样只会让宁母担心自责外加上一顿后知后觉的屈辱。   她还是得编出一个不让宁母看出不对劲的理由。   这天,段母约了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宁岫下班后回家接了宁母到餐厅,一进包厢,段父段母以及段如珩都在那等着了。   宁母显得有些局促,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餐厅,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仿佛连一樽花瓶都在俯视她。   扶着女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宁岫感受到宁母的紧张不安,安抚地捏了下宁母的肩膀。   她何尝不明白这种感受,第一次被徐逢玉带进这种全是有钱人出入的场所直到最后一次,她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段家人和那些人不一样,并不会轻视她或是宁母。   在一片和谐的交谈欢笑声中,宁母也渐渐放松下来,忘记之前的那种不适,一直跟段父段母他们分享宁岫小时候的趣事糗事。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宁岫放下筷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暖的柔和:“爸,妈。”   段父段母几乎立刻异口同声地应了声:“诶,怎么了?”   相认之后,他们和女儿的相处时间其实也不多,错过了二十年让他们对这每一声爸、妈的称呼都很珍惜和渴望。   宁岫看着父母殷切的表情,心口不禁涌起一阵酸涩,抿了一下嘴唇,语调缓慢但坚定地说:“我还是想和我妈在一个户口本上,继续用宁岫这个名。”   上次段如珩和宁岫提了一嘴改回原名的事,被一旁的段母用眼神阻止了,但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还是觉得越快说清楚越好。   不然在宁母和段家的心里都是一个放不下的结。   宁岫的话刚一出口,宁母就在桌下伸手阻拦。   她确实有私心,想将女儿留在自己身边,但也明白段家夫妇才是宁岫的亲生父母,宁岫跟着这样的父母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宁岫回握住宁母,让她不用担心。   宁母嘴上虽然不说,但她知道,宁母心里是害怕的,害怕她认回亲生父母后,会和自己越来越生疏。   其实相较于和段父段母的血缘关系,她和宁母之间更需要一份书面上的确切连接。   所以她希望一直做宁母的宁岫,而不是段父段母的段明岫。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是宁段两家人的岫岫。   段母温热的掌心抚上宁岫的手背,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妈妈明白,我和你爸都没意见,改不改名你都是我们的岫岫,既然你不想改那就不改了,还省得大热天的跑一趟。”   段父也笑笑说:“是啊,本来我和你妈今天就是打算和你说这事,你不说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听着他们这番回答,宁岫忍不住眼眶一热,声音哽咽:“谢谢爸妈。”   段母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爸妈有什么好谢的,不哭了啊。”   *   玖馆包厢。   简戌刚推开条门缝,一股浓烈的酒味就扑面而来。   像是谁打翻了一箱酒一样。   看着瘫在沙发上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他抬眼看了看楚睿干,问:“怎么了这是?”   楚睿干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朝徐逢玉的方向努了努嘴:“为爱做鸭被发现了呗。”   简戌不禁嗤笑出声:“哟,堂堂徐家大少还是个痴情种,这种身段相貌怎么着也算是极品了,一晚多少钱啊?”   徐逢玉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一脸无语:“滚!”   楚睿干接话:“一晚多少钱?我们徐少这种极品鸭一向剑走偏锋,都是直接倒贴的。”   简戌眼里满是调侃,啧了一声:“那确实是有点太不值钱了。”   徐逢玉虽然喝得多,但意识还是十分清醒,随手扔了瓶酒给他:“老子叫你来陪我喝酒的,不喝就闭嘴!”   “我可喝不了,就在你这包厢待一会,我等下都得在外面吹一个小时风散味才能回家,还喝酒?”简戌直接把酒放回茶几上。   徐逢玉仰头又喝一杯,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瞧你那出息!”   简戌得意地扯了下嘴角:“家有家规,我是有老婆的人,和你这种情场失意的人可比不了。诶徐逢玉,你不会真喜欢朱槿吧?”   话音刚落,徐逢玉就抄了个东西往他身上砸,简戌吊儿郎当地接下:“干嘛,恼羞成怒啊?”   知情人楚睿干缓缓开口:“他那哪是喜欢朱槿,根本就是一点也没感觉才巴不得把人往外推。”   “怎么说?”简戌问。   楚睿干低低笑了下:“当年我们这些局外人都能看出朱槿喜欢他,这小子自己哪能不知道?朱槿不说,他也没法直接拒绝是不是?不然多伤人家女孩面子,就算不顾朱槿,也得顾及她妈的面子吧?”   “这小子多损啊!看朱槿和时文彦那段时间因为一个比赛走得近,就故意问他俩是不是有事?一副吃醋的样子,朱槿不就咬钩了,说她觉得时文彦挺好的。然后他就顺势把朱槿往时文彦那边推,朱槿真是想解释也解释不了了。”   “但谁知道时文彦那个时候对别的女孩有好感,我们徐少这个思想觉悟就特别高,为了他俩能成功在一起,他就直接献身了。”   这么一听,简戌倒是明白了几分,但还是有点不解:“那也不用上赶着当鸭吧?办法多的是。”   楚睿干弹了下舌:“那当然要上赶了?倒贴做鸭才是我们徐少毕生追求的事业!”   简戌看着一地的酒瓶皱眉,踢了徐逢玉一脚:“跟你说真的,你要是不舍得就去把人追回来,在这里喝酒算是怎么回事?这可没架着摄像机给你表演偶像剧。”   徐逢玉又闷了一口酒,没答。   作者有话说:   歌曲是卫兰的带走你的垃圾,超好听的。   看到大家的意见了,那以后就晚上九点整更新,如果这个点没更的话就是没写完,大家不用等,等第二天两章一起看就好,ok? 第19章   晚饭后, 宁岫躺在阳台的贵妃椅上吹风,不知怎么,她最近总觉得身子有些乏。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她拇指划了一下接起,声线带着温和礼貌:“喂,您好?”   那边却没有声音, 宁岫疑惑地开口:“喂?请问您是哪位?”   倏地, 一道熟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 缓慢的语气里蕴藏着数不清的怒火和戾气:“你删了我。”   宁岫的心尖下意识颤了颤,像以往每一次面对他生气时那样,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结束了, 她不必担心也不必在乎徐逢玉的心情是好是坏。   她的声调很淡地应了声:“嗯。”   那天离开肯德基回到家后, 她打开手机,看到他打来的未接电话和微信,然后就顺便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不会再联系的人没有存联系方式的必要。   因此, 刚才徐逢玉打电话来才显示一串陌生的数字,而不是原来独一无二的备注——XFY。   徐逢玉十分不爽地啧了一声, 嗓音带着一股强势的傲慢劲:“给你五分钟时间,下来。”   下去?下去哪?   宁岫脑海里闪过有一道白光,倏地从躺椅上站起来, 血液往上冲眼前顿时一阵晕眩, 然后撑着阳台围栏往下看。   楼下果然停了一辆黑色大G, 他直接把车开进来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不适, 冷着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徐逢玉简短道:“我们聊聊。”   宁岫脸上的神情十分疏离, 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谢谢。”   徐逢玉低低地笑了下,声线平缓但暗藏威胁:“要是你不下来的话,那我就只能上去了。”   听到他如此无赖的话语,宁岫紧张得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宁母还在那看电视。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压低声音道:“徐逢玉,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   徐逢玉冷嗤了声,声线里夹杂着几分嘲弄:“是吗?你现在住的好像是我的房子。”   宁岫的心忽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又出现了,讽刺她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着要和他划清界限,却还赖在他的房子里不走。   她死死地盯着楼下那辆黑色大G,下唇咬到快要出血,语调缓慢但坚定异常:“明天,我和我妈就会搬走,但是现在,希望你可以离开。”   徐逢玉的语调坦荡又无耻:“宁岫,五分钟后我要是见不到你人,我就直接上去和阿姨聊聊天,反正我和阿姨也挺久没见的了。”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挂断电话。   宁岫看着结束的通话界面气得咬牙,再打过去对面已经不接了。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决定下去见一见徐逢玉,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因为她的瞻前顾后,宁母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和徐逢玉结束的事,所以绝不能让他们见面。   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她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阳台门,佯做轻松地对宁母说:“妈,我到楼下买点烧烤吃。”   宁母立刻笑着调侃:“在阳台闻到味馋了是吧?去吧去吧。”   宁岫应了一声,然后赶紧换了双鞋就下去,生怕晚了一点,徐逢玉已经上来了。   到楼下,她打开车门,一坐进去就问,语气有些冲:“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徐逢玉没生气,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扯了扯嘴角慢悠悠道:“明晚,回逸林园住?”   宁岫听到后愣了一秒,然后抬起眼睫直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徐逢玉痞里痞气地抬了抬眉,语气吊儿郎当的:“我反悔了。”   不是后悔,而是反悔。   一句轻飘飘的反悔,就要将她重新拉入受人轻蔑唾弃的境地。   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   宁岫再次重复地强调:“我们已经结束了。”   徐逢玉蹙了下眉头,语气狂傲得不行:“宁岫,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要一个身份吗?我给你,女朋友,行了吧?”   宁岫原本以为无论徐逢玉说出再难听的话,她都能承受得了,但没想到还能更痛,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将她的心一片一片地刮下来。   她不禁嗤笑了声,一双清凌凌的杏眼里带着嘲讽,质问道:“徐逢玉,你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五年情妇,现在还要继续羞辱我吗?”   徐逢玉脸上挂着几分不耐烦,强调道:“我说了,我们谈恋爱。”   “那我也跟你说清楚,我不要!”宁岫语气果断且决绝。   说完她侧过身就打算下车,手还没碰到车门,车就被落上锁,一道带着凛冽烟草味的黑影压了下来。   徐逢玉钳住她的手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不解地皱着眉:“不是,我都答应让你当我女朋友了,你还在跟我闹什么?”   宁岫被他如同恩赐般的语气刺激得心口一窒,抬起眼,直直地盯向他眼睛最深处,缓缓开口:“徐逢玉,我不喜欢你了,女朋友也好情妇也罢,我都不想要不稀罕,请你松开。”   徐逢玉眼神猛地一黯,下颌线紧绷着,像是在压制心底的怒火,掐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变大:“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宁岫毫不示弱地回击:“我说我不喜欢你了,这辈子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徐逢玉漆黑的眼底出现一丝崩裂,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语调讥诮:“那你喜欢谁?时文彦?刚知道他以前喜欢你就勾搭上了,速度够快啊?”   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刻薄的侮辱,宁岫眼眶酸涩得生疼,情绪终于奔溃,眼泪瞬间如大股泉水一般涌了出来,然后拼命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徐逢玉你混蛋!放开我!”   看见怀里的女孩突然哭了出来,徐逢玉的心底有片刻慌乱,月光下冷白的脖颈微低,鬼使神差地去吻她脸上的泪珠。   宁岫趁他不注意挣脱开一只手,然后下意识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   徐逢玉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皮看她,脸上像结了一层霜,浑身散发着可怖的寒意。   宁岫自己也是一惊,但不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徐逢玉舌尖抵着伤口嗤笑了声,声音沉得发哑:“宁岫,你行,你真行。”   宁岫眼里不由得涌上几丝歉意,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平复了下情绪后开口:“放我下车。”   徐逢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下一秒车子以极快的速度驶出小区。   宁岫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无赖,急得快要跺脚:“停车!徐逢玉你不能这样,我妈还在家里等我。”   徐逢玉表情有一瞬的凝滞,然后将车一把停在路边,冲力大得宁岫往前一倒,差点撞到头。   他不由分说地直接抢过宁岫手里的手机,给宁母拨了个电话。   宁岫来不及阻止,电话就已经接通。   宁母慈爱的声音响起:“岫岫啊,怎么了?”   徐逢玉礼貌道:“阿姨是我,我想带宁岫去看一下夜景,晚点送她回去行吗?”   宁母笑道:“没事,你们去玩吧。”   宁岫忍不住开口喊道:“妈,我——”   宁母打断她的话:“玩太晚了就不用回来了,你直接和逢玉回那边住就行,省得半夜回来吵醒我。”   宁岫还未开口,徐逢玉就接话:“好,那阿姨你早点休息,我会照顾好宁岫的。”   宁母应了一声,电话很快被挂断,车厢内重新恢复凝滞的寂静。   宁岫紧盯着他诘问:“徐逢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逢玉没回答,一路上不管她问什么,他都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车子很快到了逸林园。   徐逢玉不顾宁岫的挣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坐电梯上楼,然后将人塞进卧室,冷硬地开口:“你以后每天晚上都得住在这里。”   宁岫觉得这个人简直蛮不讲理,什么话都说不通:“徐逢玉你是不是病?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要求我住在这里?”   徐逢玉自顾自地开口:“以后上下班雷叔都会接送你,不要自己打车,有聚会提前说,然后让雷叔在那等聚会结束再送你回来。”   宁岫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要把我监.禁起来吗?”   徐逢玉抬手拽了拽领口,语气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劲:“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宁岫甩开他的手,打开卧室房门朝外走去,她想离开这,但等到她推开入户门时,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阻挡着她的去路。   “以后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徐逢玉慢悠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笼罩住她,怔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徐逢玉扯着嘴角冷嗤一声,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靠在她的耳边说:“宁岫,只要我没玩腻你,你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要是说昨晚宁岫还存在一点徐逢玉只是开玩笑的可能性, 那现在一颗心就是完全寒了。   雷叔早就在门口等她出来了,坐上车后,那两个保镖就开着另一辆车在不远处跟着, 将她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徐逢玉。   直到下班前,她还能从窗外看见那辆车的身影,侧对着公司门口。   中午的时候,宁母来了电话, 说徐逢玉已经和她说过了最近他们两个人住在逸林园, 等周末再回去看她。   宁岫知道这是威胁。   徐逢玉早就料到她担心宁母难受, 所以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和宁母讲他们结束了这件事。他也知道如果俩人在这个时候闹翻,事情捅到宁母面前会让宁母更加担忧和内疚,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捏住她, 要她继续留在身边做情妇。   虽然他说是谈恋爱, 是女朋友,但那又如何呢?   她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半点尊重,他依旧不把她当做一个平等的个体来对待, 即便给了女朋友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个陪他上床的工具。   等他玩腻了, 她才能离开。   连最基本的自由都要得到另一个人的允许。   下班回去后,她直接进淋浴室,洗完澡没有直接出去, 而是赤条条地站在落地镜前, 水珠顺着凹凸有致的身体往下滑落, 带着一股很清很冷的欲。   直到今天, 她才第一次如此全面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   徐逢玉很喜欢压着她在这里做, 要她脸红, 要她求饶, 让她去看镜子里浑身泛红的自己。   她总是害羞得将眼睫紧闭,直到受不了才睁开一条缝快速地瞥了一眼,然后软着声求徐逢玉放过她。   因为还对这副身体有迷恋,所以他反悔了。   是这样吗?   夜里,徐逢玉回来,宁岫侧躺着阖起眼皮装睡。   *   一连几天,宁岫都没有开口和徐逢玉讲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只当他不存在。   这天周末,徐逢玉傍晚就回来了,俩人一起吃晚饭。   芳姨边上菜边说好话:“宁岫小姐,这道青椒炒牛肉是你平时最喜欢吃的了,徐先生早上专门叮嘱让我做这道菜,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要多吃一点才好。”   徐逢玉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她碗里,嗓音带着一股亲昵:“试试看。”   宁岫脸上的表情不变,依旧冷冷淡淡的,自顾自的夹菜吃,一点没碰碗里那块牛肉。   白米饭上,鲜嫩多汁的牛肉渐渐变得冷硬。   徐逢玉咬了下后槽牙,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见她舀了一勺番茄豆腐送进嘴里,压着心口的戾气,语气缓缓地问:“好吃吗?”   宁岫置若罔闻,回复他的只有一阵长长的沉默。   徐逢玉挺括的后背紧绷着,似乎是在压抑着浑身的怒气,他要的不是一个不会说话面无表情的玩偶,而是那个对他满眼充满爱意和羞赧的女孩。   以前宁岫多关心他啊,听到他咳了一声就马上给他煮银耳雪梨水,现在呢?   他下午去工地视察,不小心被钉子划破小臂,伤口不浅,包扎后还打了破伤风,宁岫不可能看不见,但她连问都不问一句,甚至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忧。   只见他眉眼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冷冷地扯了下嘴角,然后一把将女孩从餐椅上抱起往卧室去,手臂青筋暴起,白色纱布有血渗出。   陶瓷的汤勺应声掉落,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宁岫被他摔在床上,倏地眼冒金星,随之而来是一股强烈的恶心,胃里翻涌。   不等她推开徐逢玉,胸前的布料已经被他撕开。   她猛地一惊,一句带着怒意的骂脱口而出:“你干什么?混蛋!”   徐逢玉抓住她的手腕往上带,然后压在枕头上,眼里带着不小的嘲讽,慢悠悠地问:“终于舍得开口了?”   见宁岫别过脸,准备再一次无视他,徐逢玉三指卡着她的下颌,迫使她转过头来。   他实在不明白怀里的女孩究竟在别扭什么,他都同意和她谈恋爱了,还有什么好置气的?   看着她眼里的倔强和激愤,徐逢玉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宁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宁岫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平静地开口:“我想要你放我离开。”   听见她还是想离开,徐逢玉脸色微沉,舌尖抵了下嘴角后,嗓音轻柔地哄道:“除了这个,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一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嗓音。   女孩果然动摇了,不敢相信地确认道:“真的?”   徐逢玉点点头,极轻地笑了一下:“当然,想要什么,说吧。”   宁岫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然后故意做出往日的爱慕神情,期盼地说:“那我要你和我结婚。”   徐逢玉眼神瞬间一变,但还是放缓了声线:“你才几岁就想着结婚,别开玩笑了啊,换一个要求。”   宁岫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她年纪小,所以要等到她老了才愿意放过她是吗?五年的青春还不够,所以还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五年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执拗道:“我就要这个,只要这个,你如果不愿意和我结婚,那就放我走。”   徐逢玉微眯起眼:“说到底你就是想走,对吧?”   宁岫眼底归于平静:“那不然你会和我结婚吗?不说现在,就说以后,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到时候你有可能和我结婚吗?还是依旧想拿钱和房子打发我走?”   意识到这场谈判没有结果后,徐逢玉松开手站了起来,朝卧室门口走去。   一道清冷讥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逢玉,你不觉得你太过自私了吗?”   *   第二天一早,宁岫一个人吃的早餐,徐逢玉在昨晚那场不欢而散的对话后离开了逸林园。   吃了一小半的油条后,她忽地感到胃里一阵反酸,然后跑去浴室,趴在马桶上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余光透过透明玻璃柜门瞥见里面的卫生巾,一道白光划过她的眼前,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怀孕了。   掌心贴上小腹。   她的经期一向不准,高三复读的时候为了赶上进度,经常熬夜画画,就是在那个时候月经开始变得不准。   虽然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室内设计,但从来都没有敢和宁母提过,因为她知道学画画,走艺术这条路的开销不小,并非是她们家能负担得起的,所以一直都是文化生,想考的也是江大的金融系。   直到五年前的暑假遇见徐逢玉,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她喜欢设计后,就鼓励她从头开始学起,给她找了名师一对一教学。   说起来倒是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帮助,她就不可能考上江美,更不能进入承鸿,从而和家人相认。   她从一开始就在花徐逢玉的钱,也难怪他那么看她。   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的,但她的爱又能值几分钱呢?   只怪她自己当时太天真太高看自己了,才没能分清恋人和情人的区别,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泡沫里。   徐逢玉从未给过她承诺和情话,她竟然也没感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就这样傻傻地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除了真心爱她的宁母和张赤缇,又有谁会认为他们相配呢?   徐逢玉至今都还是看不起她,如果让他知道她怀孕了,肯定会马上要求她去打掉。   她不愿意让其他任何人来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宁岫重新洗漱了一番,确认看不来异样后才重新走出卧室。   她现在冒不得一点点险。   芳姨看到她回来,问:“宁岫小姐,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没吃两口就走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听到不舒服这个词,宁岫不禁心里一紧,佯做镇定地笑了笑:“没事,我刚刚去接了个电话。”   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然后重新坐下来吃早餐,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吃了和平时同等的分量。   吃完饭后,又照常到小区楼下散步。   路过药房,但她没有进去,因为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   无论她做得多隐蔽,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因此她不能冒这个险。   对于她来说,确不确认怀孕已经不重要了,孩子不过是加快了她想要离开的进程。就算没有怀孕,她也会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去想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逢玉每一次和她做都会戴套。如果没有套,他就算是箭在弦上也会硬生生忍下去。   她以前还觉得这是他对她的尊重和保护,暗自在心里甜蜜过,现在想想他大概怕她拿孩子做要挟。   只有可能是那一次,他接了朱槿的电话后把她扔在床上的那一次。   那个时候他已经抽身并且摘了套,但她不愿意他走,于是第一次做出那样大胆的举动,重新贴了上去。   事后也没有吃药。   这个孩子来的时机好像有点不太巧,但也正好。   如果是在她还没有认清和徐逢玉的关系之前怀的孕,那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消息,然后在惊喜中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那样的话,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她十分确定,即便在她保证离开且不让他负任何责任的情况下,徐逢玉也不会尊重她一丝一毫的个人意愿,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散完步回来,她进了自己的书房,门没关,打开电脑假装开始工作,实际上偷偷点开段如珩的微信头像,敲上一句:   “哥,帮我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即便已经将事情一笔带过, 即便倾听者是自己的亲哥哥,就这样将屈辱的五年剖开给人看,宁岫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堪。   眼尾微红。   段如珩除了一开始问她一句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没有再回信息过来,一直静静地聆听她的述说,待到她全部说完,他才快速地打下一句:   “别怕, 有我。”   一股带着暖意的酸涩瞬间从宁岫心底泛起, 鼻尖一酸, 想哭却又不敢,怕被芳姨发现异常,只能攥紧拳头生生地忍着。   指甲在掌心留下四个红色的月牙。   她很快地平复下来, 然后删掉和段如珩的对话框。   晚上, 段如珩发来一条新消息。   “毕业典礼那天送你和宁阿姨去新加坡,我和宁阿姨说你和他分手了,送你去那边散心和进修, 你是不是真的怀孕还不知道,等确定下来再和他们说。”   宁岫很快地回了个好, 然后直接删掉聊天记录。   段如珩很体贴地没跟宁母说清她和徐逢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分手,这样宁母至少不会自责。   她真的很害怕宁母的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让宁母知道徐逢玉这五年来只把她当情妇对待, 那宁母肯定会觉得是她的缘故。如果她不生病, 那宁岫就可以顺利高考上大学, 而不是去玖馆打工, 就不会在那里认识徐逢玉, 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宁母和徐逢玉相处的时候不太放松, 就像一开始见段家人那样, 在面对比自己社会地位高出许多的人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自卑和局促。   面对段家人的时候宁母没有掩饰,因为她知道他们是宁岫的家人,就算看不起她也不会看不起宁岫,所以并不在意。   但是在面对徐逢玉时就不一样,宁母怕宁岫被轻视被欺负,所以才一直故作一副慈爱又威严的长辈做派,使唤徐逢玉洗菜干活,好让他知道宁岫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不会因为他家境优渥她这个当妈的就上赶着奉承。   宁母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她,支撑她。   “在干什么?”   徐逢玉的声音骤然从背后升起,宁岫心尖一颤,下意识看向手机,看到屏幕早就熄灭才放心。   一件带着熟悉烟草味的外套盖上来,宁岫侧身躲开,柔软的发丝极快地拂过徐逢玉的小臂。   伤口带上几分痒。   宁岫唇线紧闭,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迈开一双被晚风吹得有些冰凉的细腿,打算离开阳台,却被他大力扯住手腕。   腰一下子撞到围栏,细细麻麻的痛传来,一双细长秀美的眉毛不禁蹙起。   徐逢玉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以为她是对自己不满,脸上的表情更加不爽和傲慢:“宁岫,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岫扬起下巴,直视他:“我早就说过了,我要离开。”   徐逢玉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珠宝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极其精美华丽的耳环。   他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轻声道:“喜欢吗?我帮你戴上。”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想用送礼物来哄自己,宁岫不禁在心底冷嗤一声,别过脸躲开他的指尖,余光触及到他再次上前的动作,她直接抬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耳环立刻掉落,在漆黑一片的地上折射出淡蓝色的亮光。   徐逢玉冷白的手背随之泛起一片红痕,血管突出,阴沉的眉眼紧紧锁着怀里的女孩,心里的火一下子被她的抗拒点燃,偏头往她的脖颈亲了下去。   一道异常冷淡的嗓音落在他的头顶:“你这是打算强迫我吗?”   徐逢玉心的猛地一震,从她身上起来,对上她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在宁岫眼里看到如此漠然疏离的颜色。   像地上那个耳环上的蓝宝石,冰冷到像是不属于他的一样。   他脸上的神情微滞,低下脖颈,喉咙有些发涩:“抱歉,我——”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解释。   宁岫冷哼了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不接吗?”   这个铃声,是独属于朱槿的来电铃声。   都不用掏出手机来看,俩人就心知肚明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徐逢玉一手箍住她的腰不让她走,另一只手接起电话,语气有点冲:“什么事?”   宁岫顺着月光静静地看面前的男人,这张她曾经无比迷恋的脸,现在除了好看也没什么了,就像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帅哥一样,帅气但在她心里不特别。   男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眉头皱得极深,挂断电话后,眼里有几分为难。   宁岫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又要去找朱槿,就像上次那样,朱槿一个电话过来,他就抛下自己赶过去。   但她这次不想被抛下,于是主动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不知何时,腰上那个胳膊的力道已经松了。   “不去吗?”她问。   神色很淡,并没有一丝低落的情绪。   徐逢玉咬了下后槽牙,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抬手抚上宁岫的后脑勺,极快地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宁岫没有防备地被他亲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   两天后,毕业典礼。   徐逢玉吃完早饭后去了公司,离开前吩咐雷叔送宁岫去江美,两名保镖随行保护,还说他下午会抽出时间,去陪她拍毕业照。   宁岫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把他当成空气。   等徐逢玉离开,她也回了卧室。   看着熟悉到闭起眼都能自如行走的卧室,宁岫心里一酸,倒不是不舍得离开,只是这里毕竟是承载了她五年青春的地方,每一处地方都有太多回忆覆盖在上面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想拿出自己的重要证件,却无意中翻出了一条手编的红绳。   和她手上这条一样。   只不过她这条是宁母编给她的,而抽屉里这条是她编给徐逢玉的。   五年前,她怕宁母撑不过那个夏天,于是像捉住最后一棵稻草一样,紧赶慢赶地编出这条来年才应该出现的本命年红绳,祈祷宁母身体健康。   意外从别人口中得知徐逢玉一星期后生日也24周岁了,于是鬼使神差地也给他编了一条。   那天,徐逢玉的好友在玖馆给他办生日宴,她原本只是想进去偷偷看他一眼,但没想到红绳意外掉出。   一时间,嘲讽声四起,被众人围着审视和鄙夷。   她知道这样的礼物在一堆奢侈品礼盒中完全送不出手,并且她也没有这个资格参加他的生日宴,送他生日礼物。   她甚至没有将红绳带在身上,但不知为何,竟然会掉落在包厢的地上,被人发现。   徐逢玉在一众目光下弯腰捡起红绳,拉着她出了包厢,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坏劲:“送我的?”   她没敢承认,低着头默不作声。   徐逢玉挑了下眉,抬起劲瘦的小臂,露出一个痞气散漫的笑:   “不帮我戴上?”   她可以理解徐逢玉看不起这样的小东西,只是他曾经装得很珍惜过,所以她才相信了。   其实他很快就没再戴过了,寄托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等最朴素愿望的红绳,被各式各样名贵的腕表所取代。   宁岫拿起一把剪刀,剪掉这根本不被重视的心意。   绳子编得很仔细,她废了一些力才剪断,然后随手扔进垃圾桶。   *   宁岫坐着雷叔开的车去了江美,回宿舍换上学士服后和林昕婉一起去了大礼堂。   两个保镖一直在后面跟着,然后被志愿者挡在礼堂外面。   最后宁岫趁着散场的时候溜出了他们的视线。   每一个毕业生都穿着一样的学士服,保镖根本看不清她在哪,直到意识到她跑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两个保镖呆呆地看着对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徐逢玉结束会议赶来江美和宁岫拍毕业照,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人呢?”他压着心底的戾气问。   其中一名保镖被盯得发怵,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散场的时候人太多,我们就跟丢了,宁岫小姐应该是自己回去了吧?”   徐逢玉浑身散发着一种肃杀的低气压,眉眼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嗓音危险:“应该?”   保镖不禁打了个寒颤:“对不起。”   徐逢玉沉着一张脸吩咐:“调取礼堂所有出口以及校门口的监控录像。”   保镖立刻回了一句铿锵有力的一句是,然后跑去保安室看监控。   徐逢玉一点都不相信宁岫会离开,离开了他,她又能去哪?   但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还是让他的心脏往上悬了一分。   商人的本性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坏的打算,以及最周全的应对策略,他结束拨打宁岫的手机,给林秘打了个电话,要他定位宁岫的位置已经调取她的通行记录。   她要走的话,他不可能查不到,机票、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等等,只要使用过,就一定会留下记录。   这么想着,他冷静了不少。   保镖打来电话,说是查到宁岫离开时的监控画面,他连忙迈开长腿快步走过去,最后竟然在学校里跑了起来。   王语潼正好在和同学拍照,看到徐逢玉奔跑的样子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向最为游刃有余的男人这么着急忙慌。   她连忙对准他拍了张照,然后给朱槿发过去。   徐逢玉赶到保安室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微喘着气问:“视频呢?”   保镖连忙给他让了位置,让他坐在监控前,但他没有坐下,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握着鼠标。   倒三角的身材显露无疑,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这副画面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视频里,宁岫是一个人离开的,换了常服从校门口出去,神色脚步也没有任何慌张的地方。   徐逢玉不禁猜想,难道她没跑,只是自己回去了,电话接不通是因为手机没电?   他又打了个电话回逸林园,芳姨说宁岫没回去,于是他离开江美开车去宁母家。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车胎极速地在地面划出一道黑色的痕迹,车门开了,又啪的一下被甩上!   车库里有人骂骂咧咧吐槽了句:开车这么急是想吓死谁啊?   徐逢玉完全没理,直接来到宁母家门口,按响门铃,连按几次都没人出来,他忍不住握紧拳头往门上砸去。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居然真的敢走……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宁岫在校外的一条僻静巷子上的车, 开车的是段如珩安排过来的人,刚才也是他穿上学士服伪装成普通毕业生偷偷给她塞的纸条,告诉她时间和地点。   一辆十几万块钱的老旧私家车, 在流水游龙的街道上仿佛隐形了一样,很快便到了机场。   段家三人和宁母早就在那等着了,看着三位老人眼里的担忧和不舍,宁岫心里涌上一股不小的愧疚。   她今年都二十四岁了, 还要父母为自己操心, 宁母跟着自己去异国他乡, 段父段母刚家人团聚又要承受离别之痛。   段如珩率先开口.交代事情:“爸妈你们都放心吧,这次我陪岫岫和宁阿姨去新加坡,等一切安顿好后再回来。”   宁岫上前给了段父段母一个拥抱, 声音哽咽:“爸妈, 对不起。”   段母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傻孩子,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下个月我和你爸就去看你。”   段如珩出声提醒:“时间比较着急,我们该出发了。”   段母放开宁岫, 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去吧。”   宁岫点了下头,朝他们招了招手:“再见。”   和段父段母告别后,三人上了私人飞机。   宁岫挽上宁母的手, 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妈, 辛苦你了。”   宁母笑着说:“怎么会呢?你妈我这辈子别说出国了, 就是连省都没出过, 现在还能做这么漂亮的私人飞机去新加坡, 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宁岫抱着她不说话。   宁母不知道她和徐逢玉发生了什么, 只以为他们是分手闹得不开心, 所以女儿才着急地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摸摸她的手,宽慰道:“没事,谈恋爱分手很正常,分了就分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再说了,不还有我们在身边陪着你嘛,别难受了啊。”   宁岫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靠着她的肩膀渐渐睡着了。   段如珩进来休息室看到这样的场景,低声说:“阿姨,让岫岫去房间里睡吧,您也去休息。”   宁母看了眼肩上的脑袋,微笑道:“没事,我不累。”   *   另一边。   完全找不到宁岫的消息,徐逢玉喉咙堵了口郁气不上不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临近崩坏的压迫感。   正好楚睿干在这个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徐逢玉直接约了他到玖馆见面,打算问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楚睿干姗姗来迟,一进包厢就见徐逢玉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全是烟蒂,饶是他一个抽烟的人都觉得呛。   他抬手在鼻子前挥了两下,走过去开窗通风,然后才吊儿郎当地坐下,开口就是吐槽:“少爷今天火气不小啊!”   徐逢玉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身上的气压低得发寒:“别废话,你有没有什么路子能帮我找到人?”   楚睿干闻言一怔,抬了抬下巴不解道:“你要找个人还不容易,需要我帮忙?”   徐逢玉拧了下眉头,把烟蒂丢在烟灰缸,冷着声音说:“我都查过了,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说不准她根本没走,还在江城,就是不想见你躲起来了。”楚睿干漫不经心地猜测着。   徐逢玉立刻开口反驳:“不可能,我能感觉到她已经离开了。”   她说她要离开,现在他才知道那句话不是让他放她走,而是她会用自己的手段离开他身边。   楚睿干无语到翻了个白眼,顺手抄了个东西往他身上砸,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去你妈的,跟老子这玩什么心灵感应呢?还你感觉到她已经走了,你怎么不感觉感觉她现在在哪呢?”   他紧接着说:“我记得宁岫家里就她和她妈俩人,在江城也不认识什么能帮她离开的朋友——”   倏地,他像是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徐逢玉也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张赤缇。”   楚睿干接话:“如果常砚洲插手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下一秒,屏风玄关那走进来一人:“我可没有。”   楚睿干扯了扯嘴角骂道:“好家伙,你小子躲那偷听我们讲话是吧!”   常砚洲熟门熟路地坐下:“你怎么不说你们俩背地说我坏话,啊?”   不同于他俩轻松调笑的状态,徐逢玉的声线很冷很平:“她跟你说什么了?”   “对啊,缇缇有没有跟你透露什么?”楚睿干重复道。   常砚洲眼神扫过去,挑了下眉:“缇缇?”   楚睿干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张赤缇张小姐,行了吧?”   常砚洲这才满意,看向徐逢玉说起正事:“缇缇让我来告诉你,宁岫现在很好,你们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去打扰她。”   完全是张赤缇的语气。   徐逢玉越听脸越黑,随后仰头闷了一口红酒,声音嘶哑:“所以她现在在哪?”   常砚洲撇了撇嘴:“这缇缇哪肯告诉我啊?反正不在江城是肯定的了。你到底做了什么,都能把人逼走了?”   楚睿干毫不留情地嘲讽:“徐逢玉这个傻逼玩意,上次我和简戌劝他不舍得就把人追回来,结果他直接把绑回去,还找俩保镖跟着人家。这换谁,谁不跑啊?”   常砚洲也不禁嗤笑出声,看着沉着一张脸的落寞男人,出声安慰了句:“你也别想太多了,说不定等宁岫冷静下来,她自己就回来了呢。江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不可能不回来的。”   知道不可能找到人,徐逢玉捞起桌上的手机,猛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先走了。”   常砚洲啧了一声,在他后面喊:“你别再继续查了,不然只会适得其反的!”   徐逢玉脚步一顿,随后拉开了门,长腿一迈离开了。   *   芳姨见到徐逢玉回来,心里也是一愣。   雷叔把今天的事跟她说了,她一整天都在操心,宁岫走了,那也用不着她在这当保姆,她是不是应该提前接洽新东家。   没想到徐逢玉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连忙上前询问:“徐先生,你吃晚饭了吗?需不需要给你煮点什么吃的?”   徐逢玉这才想起自己忙活了一天连晚饭都忘了吃,不自觉地往餐桌上宁岫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说:“煮碗绿豆沙吧。”   芳姨顿时一惊,然后连忙应下,进厨房准备。   她记得徐逢玉是不爱吃甜食的。   忽然,角落里传来一声猫叫,徐逢玉寻声望去,就看到橘子露出一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他。   蓦地让他联想到宁岫刚认识他时的样子。   他走过去,蹲下身将橘子抱出来,橘子对他有些抗拒和害怕,瑟瑟发抖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最近家里气氛不太妙,它一直躲着没怎么出来,徐逢玉也没怎么见到它。   虽然已经养了五年,但他和橘子确实不熟,只能算上比陌生人近一点的关系,平日里都是宁岫在照顾它。   五年的感情,她也能说丢下就丢下,真是狠心。   徐逢玉看它乖巧又可怜,大掌摸上它的脑袋,慢慢给它顺毛,然后抱着进了卧室。   不料一进卧室,橘子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地从他手上跳下去,在卧室里一顿乱窜。   梳妆台边的垃圾桶不慎被打翻。   一抹红色闯入眼底,徐逢玉下颌微微收紧,然后迈开裹在西装裤里的一双长腿走过去。   离得越近,视线越清晰。   徐逢玉看清了地上躺着的是什么,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被人从中间剪断了。   一段回忆倏地顺着这个红绳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五年前,宁岫送了这条红绳给他当生日礼物,说是保佑他本命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自然不信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哄她开心了两天就没戴了,过后也不知道东西跑到哪去了,他也没在意。   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还是断了的。   无端地胸腔生出一阵难受,怎么都散不去。   红绳的切口并不平整,看得出不容易剪断但最终还是被人剪断。   徐逢玉用指腹慢慢摩挲着那块参差不齐的切口,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最后将红绳收进了口袋。   这天晚上,徐逢玉是在逸林园过夜的。   他其实常住在离公司近的一套房子里,偶尔兴致起来才会过来这边找宁岫。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个人住在逸林园的卧室。   床褥枕头上还留着宁岫的气味,一股很淡却很温暖的味道。   他突然想到,刚才橘子那么激动可能就是因为闻到了卧室里她的气味。   第二天一早,徐逢玉醒来摸到身边一片冰凉,才意识到宁岫已经离开,整个人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然后早餐都没吃就去了公司。   中午。   林秘敲门进来,徐逢玉以为他是来问自己午餐吃什么,于是赶在他开口前说:“随便点就行。”   林秘还杵着不走,神色犹犹豫豫的。   徐逢玉终于抬起眼,问:“什么事?”   “朱小姐来了,说是——”   林秘还没说完就被徐逢玉打断,冷冷的一声:“不见。”   得了准信,林秘连忙出去回话。   朱槿见林秘推开待客室的门进来,有些急切地问:“林秘书,逢玉他忙完了吗?”   林秘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说:“抱歉朱小姐,徐总他还在忙,怕是没有时间见你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朱槿蹙起精致的眉毛,贴心道:“现在都十二点多了,他就是再忙也不能耽误吃饭啊,忙坏了身子怎么办?刚好我给他熬了点汤,现在就给他送过去。”   说着她就要过去,林秘第一时间拦住她,语气冷硬了几分:“朱小姐,徐总在忙,你现在进去怕是要惹他不开心。”   朱槿哪里听不出这是借口,心里生出一阵愤懑,但无奈她平时就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做派,也不好直接发脾气,只能微笑着说:“好吧,那我下次再来看逢玉。等他忙完了,你帮我这份汤给他,提醒他喝了。”   林秘礼貌颔首:“好的,那我送你出去。”   送完朱槿下楼后,林秘返回徐逢玉办公室,问:“徐总,刚才朱小姐给你送了汤过来,您要喝吗?”   徐逢玉笔尖不带停顿,语气十分冷淡:“扔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落地新加坡, 段如珩带着宁岫和宁母来到武吉知马的一座独栋别墅。   这是段家在这边的房产之一,以往工作或者旅游都会来小住一段时日,别墅内一直有管家和保姆候着, 因此不会有久无人住的灰尘感。   段如珩也是考虑宁岫有一定概率已经怀孕了的情况,别墅会比大平层更适合带小孩子。   宁母年纪上来坐飞机有些累,很快就进屋休息了,留下段如珩和宁岫兄妹俩在客厅。   段如珩确认宁母回房后, 缓缓开口:“这两天找个时间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看看是不是真的怀孕, 如果有了再告诉阿姨,不然让她白担心一趟。”   宁岫长发低低束起,嗓音温和且冷静:“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明天吧, 我也想尽快确定下来。”   “行,那我帮你预约医生。明天和阿姨说我们去商场买东西,然后去医院。”段如珩点点头道, 顿了下又说,“工作的话, 承鸿在这边有分部,平级调过来,你还有一个月的试用期, 过了就转正。”   他抬手摸了摸宁岫的脑袋, 轻松道:“加油。”   宁岫语气认真:“我会的。”   刚刚段如珩说起工作, 她还怕他会直接给她安排一个高级设计师甚至是主任设计师这样的职位, 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全, 完全明白她心里的顾虑。   她可以接受顾家在物质生活上给予她的一切, 但工作方面还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来, 并不想靠着血缘关系就一步登天,坐上自己还胜任不了的高位。   *   凌晨三点,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呼吸,躺在床上的徐逢玉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和梦里截然不同的装修格局。   梦里,宁岫怀着孕在傍晚的花园散步,但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他,他拼了命想要靠近却始终移动不了,喊破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岫和那个男人渐行渐远,脸上满是幸福温馨的笑意。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醒来后还留有余感。   他摸起床头的手机,拔下充电线,然后打开微信,点开宁岫的头像,敲了个空格发过去。   极为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再次出现,就像梦里的情景一样,有一道壁障横亘在他们之间,阻断了他们的联系。   他悻悻地退出,瞥见一列对话框里林秘头像后那段小字,然后点了进去。   “徐总,还是没有找到宁岫小姐的消息。”   晚上九点发来的,徐逢玉那时看了没回。   他瞳孔略微缩紧,指尖顿了顿,然后打下十分简短的一句话。   “撤了,不用找。”   不多久,卧室阳台多一道挺括修长的身影,指尖那抹猩红明明灭灭,灰白色的烟雾慢慢在月光下升起又散开。   如此循环反复……   第二天一早,徐逢玉回了逸林园。   芳姨听到开门声顿感诧异,看到徐逢玉进来,后面还跟着大包小包,心里更是疑惑了,问:“徐先生,你这是……”   徐逢玉脸上的表情很淡,随意地应了一声:“我以后长住这里。”   脑海里的猜测被证实,芳姨有片刻的怔愣。   其实宁岫小姐在的时候,徐先生半个月都不见得来一次,因此房子里也没有太多关于他的东西。   但现在宁岫小姐都离开一个月有余了,他却在这个时候搬进来,该说是什么意思呢?   芳姨背过身叹了一口气。   再次住进逸林园的晚上,徐逢玉久违地一夜无梦到天亮。   *   傍晚,宁岫下班回家,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饭香。   宁母从厨房探出头,看见她回来,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回来得刚刚好,洗个手就可以吃饭啦。”   宁岫将包包放在沙发上,然后进了厨房,夸赞道:“好香啊!”   宁母边拿盘子边说:“香你待会就多吃点,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宁岫略微张开双臂,低头看向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十分温柔:“哪里瘦了?明明就胖了不少。”   宁母慈爱地笑了笑:“是你肚子里那个长大了。”   宁岫从宁母手里接过一盘土豆丝,然后放到餐桌上。   三菜一汤上齐,俩人一起坐下来吃饭。   段如珩在上个星期就回江城了,家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这种感觉让宁岫仿佛回到五年前,那个她和宁母相依为命的世界,就像是她每天放学回家、宁母为她准备热腾腾的饭菜的那个时候。   宁母对她怀孕这件事接受得很快,在她的意料之内。   宁母是多善良又坚韧的人,当初可以领养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孩,如今又怎么可能反对女儿留下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很幸运的是,宁岫的孕期反应并不严重,这让宁母少担忧了不少,每天只顾着给她变着花样准备营养餐就行。   吃完晚饭后,宁岫回了书房继续工作。   试用期过了,她也在承鸿正式入职。   换做几个月前,她绝对没想过自己会进承鸿在新加坡的分部工作。   最近设计部接了一个新项目,是一个比较奇葩的户型,像一把一字型钥匙,同事都表示难搞,但她主动提出由她来负责。   奇葩的户型更能体现出一个设计师的创造力,这对于一个新人设计师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   逸林园,清早。   徐逢玉刚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听见客厅隐隐传来说话声,心口瞬间一紧,快步开门走了出去。   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神色顿时淡了下去,眉头微拧着问:“你怎么会在这?”   芳姨讪讪地退在一边。   朱槿看着还穿着深色睡袍的男人,耳根不禁红了,竟然一时忘了回答。   徐逢玉却没了耐性,眉眼带上一股寒意和薄怒:“你到底有什么事?谁让你来这找我了?”   朱槿咬了下红唇,语气温柔又无辜:“过两天就是我妈妈生日,她让我来邀请你一起吃饭,我去公司找你但你一直都在忙,见不到你人所以我只好来逸林园碰碰运气了,还好你在,不然我——”   “行了,我到时候会去的,你让阿姨放心。”徐逢玉打断她的话,神情不像之前那么冷了,但依旧很淡,睨了她一眼,“你出去吧,以后别来这找我。”   朱槿暗自咬了下牙,视线忍不住往芳姨那一扫,然后优雅地颔首:“好,正好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了。”   芳姨闻言立刻上前,抬手示意:“朱小姐,我送你。”   送完朱槿离开,芳姨关上入户大门,然后就听见徐逢玉冷淡低沉的声音响起:“以后别放任何人进来,除非是她。”   她?   芳姨嘴比脑子快,明明已经想到‘她’指的就是宁岫,嘴里却脱口而出一句:“朱小姐吗?”   徐逢玉闻言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出声。   *   日月如流,转眼就到了农历新年。   这天是除夕。   段母站在院子里,指挥段父和段如珩贴春联挂灯笼,宁岫挽着宁母在那看着,一片温馨笑语。   因着过年的缘故,宁岫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针织外套,冲淡了平日里的清冷,多出几分柔和暖意来。   她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就在下个月末,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这个孩子,她周身的气质又温润了些。   段家三人是昨天到的,专门过来新加坡陪她一起过这个新年。   这也是他们一家相认后的第一个新年,宁岫很珍惜。   虽然上次离开前在机场,段母说交通很方便可以经常来看她,但其实这半年多,他们来的次数寥寥无几。   段母和宁母不同,从上次她离开江城的举动中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知道她要用那样极端的方式离开一定是徐逢玉不愿意和她分手。   两家公司早有合作,段母了解徐逢玉这个人的敏锐,怕频繁来往新加坡被他察觉出异常,于是也不敢常来看望女儿,每次都是真的有工作需要处理才飞过来的。   这次行程,对外也都是说一家人来新加坡旅游过新年。   挂完灯笼和彩灯,天色也暗了下去。   宁岫扶着肚子走到墙边,按下开关,花园里唰的一片亮起来,红的橙的,特别有节日氛围,好看极了。   一家人站在那拍了几张合影,然后才进屋。   晚饭呢是段母和宁母自己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但十分美味,是宁岫最向往喜欢的那种味道。   有家的感觉。   不,应该说就是家的感觉,餐桌上每一位都是她的家人,宁母、段母、段父、段如珩还有她肚子里这个小宝贝。   段父举起手边的杯子,脸上的表情很是欣慰和喜悦:“来,以茶代酒,祝我们岫岫拿到SN的新人奖!”   SN是一个亚太地区含金量很高的室内设计奖项,国内很多设计大师初露锋芒都是因为拿了这个新人奖。   宁岫正是通过上次那套钥匙户型的作品获得了这一届的新人奖。   段父平日里很疼爱她,但在设计方面的要求极为严苛,能得到他的夸赞和这个奖项,宁岫心里也很是开心,拿起茶杯就要站起来碰杯。   “别别别,你赶紧坐下。”段父连忙摆手,自己把手伸得老长和宁岫碰了个杯,眼中满是关心,“你这都快生了,就别动不动站起来了,小心一点好。”   宁岫听着杯子发出来的脆响,心里一暖,扬起下巴笑着说:“谢谢爸。”   段如珩开口问:“有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这个话口一开,三个长辈都起了兴致,纷纷向她看来。   宁岫一双漂亮的杏眼水灵灵的,语气温和且认真:“我想好了,就叫段宝宝。”   几个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让孩子姓段。   宁母第一个反应过来,赞同道:“好啊,叫宝宝好,确实是我们全部人心里的宝宝。姓段也对,岫岫原名叫段明岫,孩子跟她正好。”   宁母这番通情达理的说辞也让段家人放下担忧,段母立刻说:“我也觉得好,岫岫怀的肯定是个女孩,叫宝宝多可爱多合适啊!”   宁岫轻声道:“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来干杯干杯!”   ……   夜里,宁母进了宁岫的书房,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给你热了杯牛奶,休息会吧,别太累着自己了。”   来新加坡的这段时间里,宁岫在工作上有多拼,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宁岫抬起眼睫,唇角微微扬起,佯做轻松:“妈我不累的,你看,就动动手指头的事能有多累啊?”   宁母无奈地笑了笑:“你就诓我吧,以为你妈我那么好骗吗?”   宁岫坐在椅子上转个身,然后抱住宁母的腰身撒娇:“不敢不敢,我哪敢骗你呢?”   宁母温热又有些粗糙的掌心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摸着,心底思绪万千。   宁岫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因为还在乎徐逢玉。因为这是他们的孩子,所以才一定要生下来。   可万一以后徐逢玉和别人结婚了,那宁岫知道后该会有多伤心。   她知道宁岫之前很爱徐逢玉,就怕这份爱重到让女儿久久放不下。   感觉到宁母的异样,宁岫抬起头问:“妈,你在想什么?”   宁母盯着她的脸,眼底尽是疼惜和担忧,最终还是问出口了:“岫岫你跟妈说句实话,你还想不想跟逢玉重新在一起?”   蓦地听到徐逢玉的名字,宁岫有片刻的怔愣,她的生活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个人的参与了,如今一提起只觉得遥远和陌生。   她摇了摇头说,语气很坚定:“不想了。”   宁母心里又是一紧:“那这个孩子?”   宁岫掌心摸上自己的肚子,温声道:“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以后都不提他了,特别是在宝宝面前,好吗?”   宁母点头答应道:“好。”   *   第二天晚上,宁岫吃了两口晚饭就觉得肚子不舒服,额头开始冒冷汗。   坐在她正对面的宁母第一个发现不对劲,连忙问:“岫岫,你怎么了?”   宁岫唇色煞白,摸着小腹,艰难地说道:“我肚子难受。”   段母看她的样子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要生了?快快快,准备去医院!”   武吉知马的一栋别墅内人荒马乱的,很快一辆车驶出来,往私立医院的方向去。   ……   手术室外。   段父和段如珩焦虑到坐立难安,两个母亲则坐在长椅上抱在一起。   “没事,岫岫一定会没事的。”   “老天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这几个小时,对于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是一种煎熬,时间从未过得如此漫长过。   段如珩中间去买了饭,劝三位老人吃一点,但谁都吃不下,连他自己也只是喝了两口水。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打破了医院凌晨一室的沉寂。   *   另一边,笙歌鼎沸的玖馆包厢。   徐逢玉散漫不羁地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冒着冷气杯壁,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听着周围人传来的欢声笑语,他胸口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抬手扯了扯本就松垮的领口,冰凉的啤酒一整杯下肚竟然也压不下心头无端的燥热。   他猛地起身,朝阳台走去。   一瞬间吸引了众多视线。   楚睿干瞥见他的异样,跟了过去,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徐逢玉嘴里咬了根烟,然后掏出一个银色打火机,用手挡着风点燃,抽了一口才说:“没什么,就是突然心里有点闷。出来抽根烟,顺便吹吹风。”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四年后, 夏季。   7月8日这天是徐逢玉生日,和以往一样,在玖馆包了场。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过不过生日, 一直都是丁浩他们在后面给他组的局。   在这天热闹点也好,他没拒绝。   于是这个惯例就沿袭到今天,十几年了。   “逢哥,来啦!”丁浩这一声不大, 所有人的视线却齐刷刷地看过去。   只见男人穿了一身黑色斜扣西装进来, 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随性不羁的贵气。   很难有人能将这两种气质融合得恰到好处, 也难怪包厢内芳心骤然涌动。   徐逢玉还未走近,众人便纷纷开始让路,然后目送他坐上沙发最中心的那个位置。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朱槿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穿着一条抹胸纱裙,也是黑色,在一众花花绿绿的穿搭中, 倒显得像是情侣装。   很快就有人调侃起来:   “哟,逢哥和朱槿姐这两身衣服不会是提前商量好的吧?”   “好般配啊, 看着像是情侣装。”   朱槿不由得往身侧看了一眼,今天这身其实是她故意搭配的,他知道徐逢玉一贯喜欢穿深色的衣服, 尤其是黑色, 所以才挑了这一条和她平日里风格截然相反的黑裙。   想要借此试探他。   虽然他们没有在一起, 但这四年来徐逢玉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 而离得最近的就是她自己。   她还有机会。   见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朱槿也不打算解释, 任由他人暧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 然后推了瓶红酒给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娇嗔地睨了他一眼:“喝酒吧你!”   看到她如此反应,众人眼底的揶揄更甚,一副我懂的表情。   朱槿十分享受这种被人艳羡和追捧的目光,但不到两秒,徐逢玉开了口。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手里那个打火机,语气散漫却又隐约透着一股冷淡:“黑色……和黑色不搭。”   朱槿顿时笑容一滞,面色尴尬。   一人看好戏似的接话:“那逢哥觉得黑色和什么颜色最搭?”   徐逢玉慢条斯理地拿起杯酒,低头抿了一口,待到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蓝色。”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往周围看去,有的女生还低头确认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穿蓝色的衣服,甚至连蓝色的首饰也没有。   朱槿的心一松,还好,他没看上谁。   下一秒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画面,四年前,她回国后的接风宴,就在这个包厢,就在这个位置,宁岫穿的是一件犹如波光粼粼海面的蓝色礼服,颈上戴的也是一套镶着水滴形蓝宝石的高珠。   难道徐逢玉还在等她回来?   不,绝对不可能!   她不过就是一个被包养的情人,怎么可能被徐逢玉放在心上?   一直没说话的楚睿干突然开口:“徐少什么时候信起这些东西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见徐逢玉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突出的腕骨,上面系着一条红绳,中间用一块玉连着。   有些老派的物件却和他周身矜贵随性的气质融合得异常和谐。   徐逢玉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薄唇微微勾起,没答。   即便是这样也没妨碍其他人围着这条红绳吹捧起来,无一不在夸他好眼光。   朱槿眼底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起来,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条红绳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过似的。   待到这一轮结束,人群散开后,她拉着丁浩到角落,心里有些慌:“浩子,你觉不觉得逢玉手上那条红绳有些眼熟?”   丁浩完全不放在心上,耸了耸肩说:“红绳不都长那样吗?你要想和逢哥来条一样的,我帮你打听打听在哪买的?”   朱槿神色认真:“不是,我是真觉得在哪见过。逢玉又怎么会突然戴起这种东西来?”   丁浩语气轻飘飘的:“害,老人家都信这个,我妈前段时间还给我求了一保平安的项链呢,非要我戴,逢哥这条估计是他爸给他的吧。”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放低声音道:“不会是徐伯母留给他的吧?”   朱槿眼神一紧,没再说话。   *   “咚!”   徐逢玉俯下身,握着球杆的手一使劲,一颗球直线入袋。   几个男人在那打台球。   楚睿干敲了敲桌沿,眼神往朱槿那边扫了一下,问:“你现在什么情况啊?”   徐逢玉慢条斯理地收回球杆,一脸的吊儿郎当:“什么,什么情况?”   楚睿干瞪了他一眼,语调戏谑:“你别跟我在这装傻,朱槿明显对你还有意思,你这是打算和她在一起?”   “没有。”徐逢玉咬了根烟,语调淡淡的。   简戌看着他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朱槿应该也快30了吧,等你等到现在,要是到时候你们没在一起,她妈妈那边你怎么收场?”   徐逢玉懒散地倚在墙边,极轻地勾了下唇角,慢悠悠道:“我可没让她等,当初玥玥生日隔天我就跟她说清楚了,我和她之间不可能。她怎么做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楚睿干撇了撇嘴角,然后说:“那你是还打算等宁岫回来?其实她今年也27、8了,指不定都跟别人结婚生子了。”   话音刚落,徐逢玉就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简戌笑着接话:“没准真有可能,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女儿都能上幼儿园了。说真的,常砚洲那小子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徐逢玉声线微沉:“没有。”   楚睿干打趣道:“那小子哪敢啊?好不容易和缇缇才复合,要是因为这事再分手,他不得发疯?”   简戌拍了下徐逢玉的肩膀:“唉,我说你现在都快四十岁的老黄瓜了,还以为你有几年可以等,赶紧凑合凑合得了吧!”   徐逢玉脸色发黑:“谢谢你啊,我今年33。”   简戌啧了一声,摇摇头道:“有区别吗?都是老男人,不值钱了。”   徐逢玉:“……”   *   新加坡。   宁岫坐在天台躺椅上,望着挂着圆月的夜空,眼神深远。   “妈,你想家吗?”她忽然问。   宁母皱了下脸,不理解她的意思:“想什么家,我这不就在家吗?”   宁岫看向她,嗓音柔和:“我是说,你想回江城吗?”   宁母慈爱地笑了笑:“倒也没怎么想过,有你和宝宝在我身边,生活在哪其实都一样。”   宁岫早就猜到宁母会这么说,心里又软又涩。在这呆了四年,其实最不适应的是宁母,虽然这边华裔不少,生活没有大问题,但终归不是自己的家乡。   宁母怕她乱想,从来都不说,但她能感受到。   四年已经够久了,她不能够继续自私下去。   宁岫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扬起一个浅笑:“妈,我打算回江城工作。”   宁母心里一紧,语气担忧:“怎么突然这么想?”   宁岫故作轻松道:“这边毕竟不是自己家,我们回到江城,我哥他们也不用每次都看我都那么麻烦。宝宝也该上幼儿园了,如果以后转学我怕她不适应,还不如现在就回去。”   听到她是为了段家人,宁母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你该和他们多团聚。”   想起宝宝,她又开始担忧:“但宝宝……”   宁岫抚上她的手背:“没事的妈,江城那么大,我们回去也不一定会遇上他,就算遇上了,他也不知道宝宝和他有关系。”   宁母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吧。”   和宁母商量好了之后,宁岫第二天和段母他们说了,段家人听到她要回来,自然是高兴,马上就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段母更是动作快到开始看起幼儿园,得为她的宝贝孙女挑一个啥啥都优秀的幼儿园。   *   公司。   徐逢玉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徐逢玥捧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眼里含着宠溺,问:“看什么呢?”   徐逢玥抬起头来,将杂志封面亮给他看:“一本有关室内设计的杂志。”   徐逢玉表情微不可察地一滞,随后挑了下眉,语调戏谑:“打算改行了?不做服装设计该做室内设计了?”   徐逢玥听出他是在调侃自己做事三分钟热度,忍不住哼了一声,脸颊微鼓:“才不是呢!我生日的时候你不是送了我一套房子嘛,那我当然就想着装修成什么样啊!”   “那你想装修成什么?”徐逢玉靠在沙发上,散漫地抬了抬下巴。   徐逢玥坐过去,扬起小脸开始眨巴眼睛,小手在摊开的杂志上一点:“我喜欢这个。”   徐逢玉随意扫了一眼,然后点点头,语气随意:“嗯,你喜欢就好。”   徐逢玥双手合十,连眼睫毛都在撒娇:“可是这个设计师她住在新加坡,上次吧我有一个姐妹也想请她设计,可是她说她来江城太麻烦就拒绝了。”   徐逢玉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丫头不是来给他送午饭,而是来找他帮忙的啊。   他故意拒绝:“那你就找别人设计吧。”   徐逢玥拉住他的手,大声嚎哭:“不行,我就想让她来给我设计,我真的喜欢她很久了,你就帮帮我吧哥,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帅最厉害的,我的哥!”   徐逢玉无奈地笑了笑:“人家都说不想来江城了,我能怎么办?给你绑过来啊?”   徐逢玥嘟起嘴:“其实她是承鸿在新加坡分部的设计师,你不是和段叔叔段阿姨合作过几次嘛,去帮我问问看嘛,老板出面,她应该会给面子的吧?”   听到“承鸿”二字,徐逢玉眼底随即一暗,然后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徐逢玥以为有机会了,赶紧把杂志捧到他眼皮子底下,生怕他老眼昏花看不清:“看吧,真的很好看对吧?这个装修风格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屋,又奢华又有韵味又温馨,不像我们家跟个皇宫一样冷冰冰的。”   徐逢玉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往作者一栏看去,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没有更多的介绍——“NING”   ning,宁?承鸿?   徐逢玉脑海里划过一道白光,语气有些激动:“她今年几岁?”   徐逢玥不解地皱起小脸:“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脸色淡定地扯谎:“看她有几年的工作经验?”   “NING很有能力的,拿过特别多设计大奖,今年三十几岁了,她在采访里提过她的不少灵感来源于她的女儿。”   怕徐逢玉不认可NING的能力,徐逢玥立刻为她解释起来,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特地谎报了年龄,反正到时候NING只和她沟通就行。   徐逢玉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句三十几岁直接打破他的猜想。   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被他碰上呢?   “你答应我吧?你也不舍得自己的妹妹住在毛坯房里喝自来水吧?”徐逢玥装可怜哀求道。   徐逢玉合起杂志,语气缓缓:“我试试看,不保证能成,毕竟你也得尊重人家设计师的意愿。”   徐逢玥激动得跳起来,然后抱住他:“我爱死你了哥!你出马一定行的!”   *   答应了徐逢玥的请求,徐逢玉第二天就去承鸿找段承鸿商量,不料吃了个闭门羹,说是段老和段董全都不在公司,就连段如珩也不在。   徐逢玉觉得奇怪,但也很快就接受了,毕竟他今天这一趟确实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约好时间。   出了承鸿,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原本计划和段承鸿商谈加吃晚饭的时间空下来,他这会倒是不知道要去哪了。   傍晚,一辆黑色大G不快不慢地行驶在江城的街道。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个幼儿园前,现在正是放学的时候,有很多家长牵着孩子过马路。   徐逢玉干脆将车子停在树荫下,拿出一根烟缓缓地抽起来,看着一幅幅亲子和谐的美好画面,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是有一个孩子也不错。   “妈妈!”   蓦地,一声很响很脆的女孩声闯入他的耳朵里。   他刚想着谁家小孩声音这么大,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抱住那个小女孩。   心口顿时一紧,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她微微侧过身。   徐逢玉身体比脑子快,猛地一下开门下车,然后大步流星走过去。   短短几秒时间,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千百种猜测。   他听见那个女孩叫宁岫“妈妈”。   所以宁岫结婚了?和谁结的婚?什么时候结的婚?   还是说,孩子……是他的?   宁岫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见徐逢玉,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随即回过神来,沉着冷静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徐逢玉在她面前站定,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竟然有些发颤:“宁…宁岫,她是我们的女儿吗?”   宁岫浅浅一笑,语气镇定:“不是。”   徐逢玉摆明了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孩也就三四岁大,正好是宁岫离开的时候,她不可能那么快就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紧紧地盯着宁岫怀里的女孩,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属于自己基因的证据。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搂着宁岫的脖子,睁着一双圆咕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很是可爱。   徐逢玉不由得心里一软,看向宁岫问:“她叫什么名字?”   宁岫抿了下唇,声线平和:“段宝宝。徐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第一次从她口中听见如此生疏的“徐先生”三个字,徐逢玉心口像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地泛着疼。   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段宝宝就朝他身后喊了一句——   “爸爸!”   徐逢玉整个人怔在原地,脚上像是被胶水黏住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一个挺拔俊朗的男人来到他的眼前,然后将宁岫手里的女孩接了过去:“我来吧。”   那股亲昵是装不出来的,就算大人可以演,但小孩子是不可能配合的。   只见段宝宝搂住男人的脖子,撅起红润的小嘴,撒娇道:“爸爸,我和妈妈等你好久了。”   段如珩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然后转过身,神色带着轻松的笑意:“徐总好巧,你也来接孩子?”   段宝宝,段如珩,他们都姓段……   徐逢玉漆黑的眉眼压着翻涌的情绪,下颌线紧紧绷着,嗓音极其嘶哑:“她是你的孩子?”   段如珩勾了下唇角,眉眼含笑:“徐总说笑了,这不是我段家的宝贝还能是谁家的?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就先走了,宝宝跟叔叔说再见。”   段宝宝抬起小手,挥了挥:“拜拜。”   看着一大一小两张至少有一半相似的脸,徐逢玉久久地陷入沉默。   如果是段如珩出手的话,那就可以说得通为什么宁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江城,为什么他一直查不到宁岫的线索。   “岫岫,我们走吧。”段如珩搂住宁岫的肩膀。   徐逢玉就这样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朝那辆墨绿色的幻影走去,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车边。   趁着宁岫绕到另一边上车,段如珩眯起眼教训道:“小坏蛋,谁教你乱喊的?”   段宝宝得意地歪了下头,然后看着远处的徐逢玉,好奇又有点渴望地问道:“他是我的爸爸吗?”   段如珩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哄道:“妈妈不想说,我们就不问,好吗?”   段宝宝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视线。   段如珩把她抱进后座,放在安全座椅上,还没系好安全带,她就挥起小拳头,语气激动:“冲冲冲!我们去吃儿童套餐!”   作者有话说:   关于女儿的名字,大名就叫这个啦我觉得很可爱,至于大家会不会被嘲笑,我的文我做主,不会的放心吧!如果觉得有点太随意,贴心的我连夜给大家准备了一个身份证上的名字“段宲宝”(同宝,同音同意),段宝宝就当作一个可爱的小名吧。   因为我真的很吃男主一开始觉得叫女主宝宝太亲密,所以就很有距离感地叫她段小姐,但听到男配叫女主宝宝,无可奈何又暗戳戳吃醋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女儿的预收《掌上至宝》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收藏一下   #先婚后爱   #老男人的处心积虑   #娇软野猫美人×禁欲寡情大佬   段宝宝人如其名,是家中的掌上宝。   人乖嘴甜,又占了名字的便宜,真真可以称得上人见人爱,从小到大周围人都一口一个宝宝的喊着。   唯有一人例外——迟家大公子迟珏。   初遇那天,迟珏叫她段小姐,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至极:“段小姐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们这周可以找个时间去领证。”   婚后,段宝宝仗着迟珏对她没意思使劲撩拨他,怎么不要命怎么来。   在她心中,迟珏堪比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她一直怀疑,要不是公司还需要迟珏来管理,他下一秒就准备出家了。   某日,迟珏提前回家,竟然听到小妻子在和闺蜜吐槽自己。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就算我现在脱光了站他面前,他都能叫我把衣服穿好,说什么小心着凉之类的鬼话。”   “可能是年龄上来,那方面就不行了吧。”   “你说我要不要踹了他,我这么一个青春美少女可不能吊死在他这颗老槐树上!”   段宝宝刚挂断电话,就听见迟珏的声音就在背后幽幽响起:“宝宝打算踹了谁?”   “……” 第25章   晚上八、九点, 宁岫给段宝宝和自己洗了澡,然后就准备上床睡觉。   有了小朋友之后,她睡得特别早, 当然起得也特别早,再加上宁母的老人作息,全家可以说是基本上九点就关灯睡觉,早上六点太阳刚出来就起床。   段宝宝穿着粉色小花的浅色睡衣坐在床上, 朝宁岫伸出两只短短的小手臂, 娇声娇气地说:“妈妈, 睡觉觉了。”   宁岫正好也将一头长发吹干,放下吹风机,眼里聚满一片柔情:“好, 来了。”   她将梳妆台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然后关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台灯。   一上床,段宝宝就十分依赖地往她怀里钻, 小嘴甜得不得了:“妈妈你身上真香,好好闻啊。”   宁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然后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支着手肘面向她:“宝宝。”   段宝宝极快地嗯了一声,尾调上扬, 浓密的眼睫随之往上一掀, 一双眼睛又亮又圆地盯着她。   宁岫闻着女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 缓缓开口:“妈妈想知道, 你今天在幼儿园为什么突然叫舅舅爸爸啊?”   段宝宝眼神闪烁, 嘴巴抿得紧紧的, 像是在纠结什么。   宁岫轻声询问:“没关系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   段宝宝小脸纠结着开口:“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爸爸吗?我听见他问你,我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宁岫敛了敛眼眸,宝宝那么的聪明,早就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什么,但她不觉得让宝宝知道徐逢玉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有什么好处,因此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只见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且柔和:“不是。妈妈以前和他在一起过,所以他见到你才有这样的猜测。”   段宝宝饶有兴趣地问:“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就是像电视上那样谈恋爱吗?”   宁岫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差不多吧。”   然后又绕回最开始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叫舅舅爸爸呢?”   段宝宝撅起嘴,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觉得妈妈不喜欢他,所以想把他赶跑。我叫舅舅爸爸,他就不会以为我是他的宝宝了。”   “然后就会离开了,是吧?”宁岫接上她的话。   段宝宝用力地点了点头,扬着下巴求夸奖:“我是不是很聪明?”   宁岫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夸道:“是,我们家宝宝最聪明了。”   段宝宝挺起小胸脯:“妈妈你不用担心,那些你不喜欢的人就像上次那个杨叔叔,我都会帮你把他们赶跑的,我很厉害的,会保护你的。”   宁岫看着女儿神色认真的模样,心里一暖:“谢谢宝贝。”   段宝宝眨了眨眼:“那我会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宁岫伸手将她衣服沾上的一小团毛绒玩具线头拿掉。   段宝宝又开心又克制地扬起嘴角:“我想要吃冰淇淋,奥利奥味的冰淇淋。”   宁岫假装伤心地哦了一声:“所以如果没有冰淇淋,宝宝就不会帮妈妈赶跑坏人了。”   段宝宝连忙保证:“没有冰淇淋我也会的!”   宁岫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妈妈就放心了,我们明天就不买冰淇淋了吧。”   段宝宝着急地说:“不行,聪明的乖宝宝就是应该得到奖励的啊!”   “谁说的?”   “舅舅。”   “那下次让舅舅给你买。”   “不要嘛,你给我买,我想要吃妈妈买给我的。”   “好啦,明天放学给你买,不过只能吃一点点哦。”   “妈妈你最好了,muamua!”   “睡觉吧。”   卧室很快升起一片静谧的安睡声……   *   夜晚。   月亮的银辉洒落在男人宽阔笔直的肩膀,平添了一股落寞和冷淡。   无端的叫人看了心疼,芳姨无奈地打了下自己的手背,不知如何是好。   徐逢玉自从傍晚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客厅阳台,烟一根接着一根,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晚饭她去叫了几次但都没得到回应。   眼看着时间快过九点,芳姨还是走过去告了别:“徐先生,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徐逢玉微微侧过身子,颔首嗯了一声。   芳姨以前是住家保姆,但宁岫走后这里只住徐逢玉一人,徐逢玉便叫她晚上回去陪家人了,工资还是照付。   芳姨一走,整间屋子就更是寂静,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人困在里面。   下午宁岫他们走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进了幼儿园,找院长要了段宝宝的资料。   上面填的生日是2月1日,在宁岫离开的第二年,不到八个月后。   按照这个时间推测,这个孩子只能是他的。   他并不觉得宁岫会在和他还在一起的情况下,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感情,甚至上床。   毕竟她是那么的爱他,眼中只有他,不可能移情别恋。   而宁岫让他们的女儿叫别的男人爸爸,也要和他撇清关系,一定是还对他、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不满,所以才故意和他置气。   她和段如珩是什么关系?这四年又去了哪?段如珩为什么会帮她离开江城?又为什么会愿意配合她演戏,帮她照顾孩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必须弄清楚。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林秘很快接起:“喂,徐总。”   徐逢玉声音低沉:“查一下宁岫和段如珩的关系,以及她这四年去哪了,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林秘愣了几秒,不知道老板怎么突然又要查起宁岫小姐,宁岫小姐和段公子又有什么联系?   没听到回答,徐逢玉的神色染上不耐:“你听清楚了吗?”   林秘连忙回话:“是,收到。只是徐总你怎么突然想起调查宁岫小姐和段公子的关系来?”   徐逢玉语气简短:“她回来了。”   林秘这下更懵,直接被砸晕了脑袋,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您是说宁岫小姐回江城了?”   徐逢玉冷冷训斥:“废话。”   林秘身子一抖,立刻道:“好的徐总,我马上去调查。”   *   第二天下午,徐逢玉开车离开公司,提前到幼儿园门口等着。   五分钟后,放学铃声一响,一排排小朋友被老师带着走出来,在园区门口等家长来接。   徐逢玉一眼就在一众穿着一模一样园服的学生中看到了段宝宝,段宝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一个相貌如此优越的男人站在门口,班主任不可能注意不到,看到他朝段宝宝招手后,问:“段宝宝,他是你的爸爸吗?”   段宝宝下意识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班主任被她这样的举动搞糊涂,于是又问:“那你们认识吗?他是你的叔叔、哥哥?”   段宝宝既不想叫他叔叔、也不想叫他哥哥,纠结了一小会后说:“老师,我妈妈让他来接我,我先回去了。”   班主任看徐逢玉周身气度不凡,又听到段宝宝这么说,也就相信了,然后放她出了大门:“去吧,走路小心点。”   段宝宝双手抓着小书包的肩带,慢慢走到徐逢玉身边,然后抬起头有些傲娇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徐逢玉在她面前蹲下身,勾了下嘴角反问:“不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就敢跟我出来,不怕我是坏人啊?”   段宝宝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我胆子很大的。”   徐逢玉抬手掐了下她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段宝宝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嘛,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叫段宝宝。”   徐逢玉看小孩气鼓鼓的样子,赶紧哄道:“我没忘,记得可清楚了。我是想问你大名叫什么?”   段宝宝这才满意了一点,看着他说:“就叫段宝宝。”   徐逢玉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重复道:“就叫段宝宝?”   段宝宝没好气地嘟起嘴:“对啊,不信你看我的卡片。”   徐逢玉看了过去,名字那行还真写着段宝宝三个大字,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个小名,没想到宁岫还真这么起了。   倏地的想到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一僵。   段宝宝是大名,也就是说身份证上的也是这个名,他的女儿居然跟着段如珩姓了段……   “你怎么不说话了?”   段宝宝天真的声音将徐逢玉拉回了现实,为了不吓到女儿,他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叫宝宝很可爱。”   “那当然了。”段宝宝一听到夸赞就来了兴趣,神气十足,“我告诉你哦,这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因为我是她的小宝宝。”   徐逢玉一下子被她脸上那种幸福得意的笑容感染,冲散了心里对于段这个姓氏的不满,顺着她的话问:“那大宝宝是谁?”   段宝宝立刻用小手指着自己,摇头晃脑地说:“大宝宝也是我,小宝宝也是我,我是妈妈唯一的宝宝。你叫什么呀?”   “徐逢玉。”他轻声答道,见露出段宝宝困惑的表情然后摊开掌心,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出来。   段宝宝认真地学了一遍,扬起小下巴说:“嗯,我记住了。”   徐逢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满眼宠溺。   宁岫一到幼儿园门口就见到这样一幅画面,心里不由得一紧,手心开始冒汗。   她原以为徐逢玉昨天听到宝宝叫段如珩爸爸后,就不会再来骚扰她们,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知道的又有多少?   徐逢玉的手段她在四年前就见识过了,直接抢人也不是不可能,这不得不让她感到恐惧。   肩膀上多出一只温热的手掌,宁岫看了过去,宁母正担忧地看着她。   她瞬间冷静了下来,眼底恢复清明,扯出一个笑容:“妈,我没事。”   她现在必须沉着冷静地去应对徐逢玉,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先生。”   一道冷淡疏离的嗓音落在头顶,徐逢玉抬头看过去,就见宁岫一脸提防地盯着他。   “我——”他刚想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宁岫便打断了他的话,“宝宝,你先去找奶奶玩,妈妈很快就过去。”   段宝宝看了他一眼,然后听话地照做了。   徐逢玉看到远处树荫下的宁母,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重新看向面前的女孩。   昨天没有时间好好看她,今天才注意到其实她成熟了很多,和以前那个容易害羞的女孩不一样了,一身浅棕色的连衣裙显得她整个人很冷很傲,只有面对家人的时候脸上才会浮现出温柔的神情。   而面对他,她的眼里只有防备和冷淡。   徐逢玉薄唇渐渐紧抿,绷成一条直线。   宁岫率先开了口,语气极为疏离:“徐先生,不知道你来幼儿园门口找我女儿有什么事?”   徐逢玉闻言不禁嗤笑出声,整个人重新带上那股游刃有余的痞劲,讥笑着说:“宁岫,她是我的女儿吧。”   宁岫喉咙一阵发紧,指甲陷进掌心,脸上依旧保持镇定:“我昨天已经说过了,她不是。”   徐逢玉微眯起眼看她,语气玩味又强势:“我昨天去查了一下宝宝的出生日期,按照时间推算,她只能是我的女儿。”   看着宁岫即将承受不住他的质问露出破绽,他挑了下眉,语气轻狂:“你敢让她和我去做亲子鉴定吗?”   宁岫抬起眼睫,目光直视他,声线平静且坦荡:“可以。”   徐逢玉脸色一沉,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心忽地被一根细线吊了起来。   宁岫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如果这样能够让你打消那些可笑的猜测,那我同意。我只有一个要求,做完亲子鉴定之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女儿的生活。”   看到她如此冷静决绝的反应,徐逢玉呼吸竟然有些急促,难道他猜错了,宝宝真的不是他的女儿?   不,绝对不可能。   宁岫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就这周末吧,我也希望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到时候请你提前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们直接在医院门口见,这是我的手机号。”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宁岫和徐逢玉说完就转身离开, 没有半分迟疑或留恋。   徐逢玉盯着她窈窕却冷淡的背影,手上纸条皱了又皱,待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后, 才将纸条摊开来抚平。   上面那一串数字极为陌生。   而这四年来,他在半夜拨打过无数次的、倒背如流的号码早就成为了空号。   *   宁岫开车带宁母和段宝宝回了家,车厢内一路沉寂。   直到进了家门,段宝宝才扯着宁岫的一根手指, 小心翼翼地问:“妈妈, 你是不是生气了?”   宁岫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在她对面半蹲着,平视她的眼睛:“妈妈不是生气, 妈妈是担心。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跟他走,你今天怎么就自己从幼儿园出来了?”   段宝宝下意识反驳:“可是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见她突然不说话,宁岫轻声引导。   段宝宝小手抓着园服衣角, 嘟囔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嘛?我就以为他不是坏人。”   宁岫想起昨晚睡前俩人的谈话,怕是没说清楚让小孩子误会了, 以为只要是妈妈认识的人就不是陌生人,也就不是坏人。   她温柔地开口解释:“不是妈妈认识的人就一定不是坏人,以后呢, 除了妈妈、舅舅和爷爷奶奶去接你, 其他人无论是谁你都不可以跟他走, 明白了吗?”   段宝宝点点头, 乖巧地说:“知道了。”   宁岫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说:“乖宝宝, 你先去玩吧。”   看着段宝宝跑去玩拼图, 她忽地想起自己回家的路上神经太过紧张, 都忘了昨晚答应带女儿去买冰淇淋的事,于是赶紧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   点完外卖后,她又给段宝宝的班主任小敏老师打了个电话。   幼儿园是需要接送卡验证通过才能带走小朋友的,但由于现在是新入学加刚开学,小班的很多家长还不适应将接送卡随身携带,所以并没有严格执行这一项制度,班主任很多时候和小朋友确认是家长后就会放他们出园了。   电话接起,小敏老师礼貌地问:“段宝宝妈妈,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宁岫:“打扰小敏老师了,我这次打电话主要是想麻烦您多看着点宝宝,不要让她放学被其他人接走。”   小敏老师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下午那个男人,宝宝没事吧?”   宁岫:“宝宝没事,她现在在家玩拼图呢。”   小敏老师舒了一口气,然后忙不迭道歉:“宝宝没事就好,真是对不起,下午我听宝宝说是您让他来接宝宝的就相信了,是我太疏忽大意了,下次一定有接送卡再让宝宝出园,您放心吧。”   宁岫:“好,那就麻烦您了。”   挂完电话后,小敏老师还惊魂未定,她也刚毕业工作一年,要是小朋友出了什么事,那她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午那个男人站在幼儿园门口,周身气度矜贵不凡,一看就是家世显赫的,不可能是人贩子,再加上段宝宝的长相确实和他有两分相似,所以她才没有提起警惕。   以后还是不要太过想当然的好,手续麻烦点就麻烦点,小朋友的安全最重要。   *   厨房。   宁母一边洗着菜一边担忧地开口:“岫岫,下午你和逢玉说什么,他怎么会突然来找宝宝,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宁岫温和地笑了一下,平静道:“妈没事,您别担心。他就是昨天撞见我去幼儿园接宝宝,然后怀疑宝宝是他的女儿,想去做亲子鉴定。”   宁母大吃一惊,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段宝宝后压低声音说:“那怎么能行?一验他不就知道了嘛?”   宁岫切肉的动作平稳利落,情绪没受任何影响:“我会找我哥帮忙的。这样其实更好,验出来宝宝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样能行吗?”宁母还是有些不安,顿了下说,“要不我们还是回新加坡吧,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在那边不适应,但其实也还好,不管怎么样也住了四年,生活上也没什么大问题。万一逢玉发现宝宝是他的女儿,要跟你抢抚养权,那才麻烦。”   宁岫接过宁母手里的菜盆,安抚道:“妈,真的没事,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吧。”   *   第二天,宁岫正式去承鸿办理入职手续,同样是平级调过来的,主任设计师。   她刚进办公室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   “请进。”宁岫以为是人事还有什么问题找她,却没想到进来的是寇翔,她有些惊讶,“寇老师,怎么是你?”   寇翔语调戏谑:“不欢迎啊?”   宁岫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您请坐。”   寇翔没坐,扫了一圈她的办公室后调侃道:“不错嘛,不声不响地去了新加坡四年,一回来就是主任设计师,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叫我老师了。”   宁岫谦虚道:“我还有很多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   虽然现在她和寇翔是一个职位,但寇翔确实比她有经验得多。   寇翔连忙摆手:“我可不承受不起,四年前你刚来的时候也这么说,结果突然就消失了,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找都找不到人。”   宁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那个时候她怕被徐逢玉发现异常,所以也没办法将手头上的项目收尾或交接,走的时候项目都只做到一半。   寇翔见她认真,于是赶紧解释:“我就那么一说,其实也没多麻烦,人事给我调了个实习生,三五天就把数据资料什么的都整理好。”   宁岫这才宽心了些:“那就好。”   寇翔忍不住好奇起来:“不过你当初究竟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就算要调到新加坡也不用那么着急吧?”   宁岫微笑了下,但没说话。   寇翔见状便说:“算了,不方便说也没事,我就是来确认一下你还做家装吧,毕竟家装确实不如工装挣得多。”   宁岫眼神坚定:“当然。”   寇翔听见她这样说就放心了,这些年来他亲眼目睹承鸿多少家装设计师为了钱转去做工装,不是不满,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还是希望有更多人能留在家装行业,就像宁岫面试时说的,为更多人设计出一个温馨美好的家,这也是他的梦想。   他敲了下桌子:“那就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刚回来要是有什么不熟悉的可以来找我。”   宁岫语气温和:“好的,谢谢寇老师。”   *   当天晚上,张赤缇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过来了。   宁岫回国这几天,她正好在外地出差,今天才回来,刚下飞机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赶来了。   “阿姨好,好久不见!”   宁母热情地招呼:“缇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岫岫和宝宝都在里面呢。”   张赤缇一进客厅就打开其中一个行李箱,里面全是给段宝宝买的礼物,衣服、玩偶、发卡等等,应有尽有。   “喜欢吗?宝宝。”   段宝宝立刻飞扑过去,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好漂亮啊,我喜欢,谢谢姐姐。”   张赤缇和宁岫对视一笑,然后说:“怎么嘴巴这么甜呢?不过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应该叫我姨姨的。”   段宝宝疑惑地看向宁岫:“就是姐姐啊,超级漂亮的姐姐。”   宁岫神色十分柔和:“就让她叫你姐姐吧,一个称呼而已。”   张赤缇笑了笑:“那也行。”   宁岫盯着那一行李箱无奈道:“你给她买太多东西了。”   张赤缇捏了下段宝宝的脸颊:“我们家宝宝这么可爱,买多少东西都不算多。”   陪段宝宝玩了一会后,俩人去了阳台。   宁岫情绪有些绷不住了,直接抱住了张赤缇,声音哽咽:“对不起,这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联系过你。”   当初怕徐逢玉从张赤缇的联系对象上入手,所以她一直没敢和她直接联系,就算是让段如珩传达消息,次数也少之又少。   中间听闻张赤缇和常砚洲分手,她也没办法陪在她身边安慰她保护她,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张赤缇回抱着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没事的,我能理解,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嘛,我们想什么见面就什么见面,我天天过来黏着你,黏到你烦我都不走。”   宁岫破涕为笑,推了她一下,然后关心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和常砚洲还好吗?”   张赤缇促狭地眨了眨眼,语气夸张:“那当然好了,我现在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妥妥的人生赢家!”   她的神情认真下来:“你呢,打算怎么办?”   宁岫把在幼儿园门口遇见徐逢玉和做亲子鉴定的事从头到尾和她说了一遍。   张赤缇听完拍手称快:“你这招釜底抽薪好啊!徐逢玉到时候看到鉴定报告还不得气死,让他一天天的那么自信,以为你一直放不下他!”   *   夜晚,徐逢玉在逸林园的书房处理工作,桌上的手机却一直震个不停,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拿起手机。   是他和楚睿干几个人约酒约饭的群聊。   楚睿干激动地在群里发了好几条微信艾特他,还私戳了他个视频通话。   他点开群聊。   “楚睿干:图片。”   “楚睿干:你们快看缇缇朋友圈,宁岫回来了!她还生了个女儿!”   “楚睿干:@徐逢玉大哥你快看看啊!”   “徐逢玉:看到了。”   “楚睿干:???你怎么那么淡定,好歹给点情绪吧?宁岫回来你知道了?”   “徐逢玉:嗯。”   “楚睿干:那她有个女儿你也知道?”   “徐逢玉:嗯。”   “楚睿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没听你和我说过?”   “徐逢玉:三天前。”   “简戌:不对啊,你们放大照片看一看那个女孩的校园卡,名字那栏怎么是段宝宝,不是宁宝宝啊?”   “楚睿干:what!?为什么姓段,谁姓段啊?@常砚洲出来透露一下。”   “常砚洲: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宁岫这几年和段如珩走得比较近……”   “楚睿干:谁?你说谁?段如珩!那小子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他和宁岫认识!”   “简戌:所以这个孩子是段如珩的?”   “徐逢玉:孩子是我的。”   “简戌:那她为什么姓段?”   “徐逢玉:我还在调查。”   “楚睿干:徐逢玉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要是姓宁那还有可能是你的,但姓段诶,平白无故宁岫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跟别的男人姓,除非那是她女儿的爸!”   “徐逢玉:我说过了,我正在调查。但孩子是我的没错,宁岫六月份离开的,第二年二月一号就生了这个孩子,所以确实是我的。”   “楚睿干:你是不是没见段如珩小时候长什么样?要说现在他和这个孩子有五分像,那他小时候和这个孩子就是长得一模一样,我有和他的合照,等着,马上找给你看!”   “楚睿干:图片。”   “楚睿干:你们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简戌:确实,除了头发长短不同以外,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比一复刻的程度。”   “楚睿干:@徐逢玉看到了吗?说话啊?”   徐逢玉点开那张照片,小时候的段如珩确实和段宝宝长得十分相像,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宁岫答应做亲子鉴定时淡定果断的神情。   难道这个孩子真的?   胸口突然一阵发闷,手痒,他点了根烟抽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另一边, 朱槿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突然脸上的悠闲表情一僵,整个人坐直起来。   她点开张赤缇发的照片, 难以置信地看着里面的那个女人。   她回来了。   她居然回来了。   就在她处于震撼惊慌的情绪之中,王语潼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在那边咋咋呼呼地喊:“朱槿姐,你看到张赤缇朋友圈了吗?宁岫回来了!!!”   朱槿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她面前丢了面子, 较为镇定地嗯了一声。   王语潼似乎对她平淡的反应有些不太满意, 又继续问:“宁岫居然还生了一个女儿, 你说会不是逢玉哥的?她这次回来该不会就是准备用孩子威胁逢玉哥和她结婚吧?”   一听到结婚的字眼,朱槿再也沉不住气,立刻厉声反驳:“不可能!逢玉不可能和她结婚的, 她不过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 逢玉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有孩子又怎么样?只是个女孩,又不是男孩,徐家不可能认的, 最多给她打点抚养费放在外面养就是了。”   王语潼被她吼得一愣,第一次从一向优雅知性的表姐口中听到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附和道:“你说得对,徐家不可能让她这种身份的人过门。”   而后又小心提醒:“不过表姐你可得抓紧点了, 宁岫现在回来, 肯定是冲着逢玉哥回来的, 要是被她从中作梗, 你和逢玉哥就——”   朱槿打断:“行了, 我知道, 先挂了。”   王语潼听着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   周五晚,宁岫哄完段宝宝睡着后又偷偷起来书房工作。   摆在书桌边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她拿起来一看,心里掠过一丝疑惑。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有空吗?”   应该是发错了,她正这样想着打算放下手机不管,脑海里却倏地闪过一道细线,将事情串联起来。   明天就是周六了,她上次和徐逢玉约好了周末去做亲子鉴定,所以这条没名没姓的短信大概率是他发来的。   她顿了下,然后敲敲屏幕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徐逢玉?”   发信息可以说是他们以前最常用的联系方式了,如今她竟然感到有些生疏。   那边过一会才发来两个字。   “是我。”   宁岫:“那就明天吧,你把时间地点发过来。”   徐逢玉:“瑞嘉鉴定所,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宁岫:“可以。”   徐逢玉:“那我去接你们,你现在住在哪里?”   宁岫:“不用,明天十点我们大堂见。”   徐逢玉:“还是我去接你和宝宝吧,这样不耽误时间。”   宁岫看着仅有一页的聊天页面,终于知道刚才的生疏感源自何处。   以前的徐逢玉从来都不会事先询问她是否有空,都是直接扔给她一个时间地点,然后就结束对话,而现在居然会问她“可以吗?”   不过没坚持多久,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势傲慢就又出现了,直接替她做决定,完全忽略她的拒绝。   宁岫没有再回,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不需要重复。   她转而点开段如珩的微信头像,将时间地点发给了他。   “明早十点,瑞嘉鉴定所。”   段如珩很快回了过来。   “好,我会安排妥当的,你放心。”   宁岫自然相信他的能力和谨慎,忽地想起什么,又打了一段话。   “如珩哥,这两天我去公司上班才知道朱槿已经不在承鸿了,是因为我吗?”   段如珩这次发了个长语音。   “不是,当初你去新加坡后,我和妈都有想过辞退她为你出气,但她在工作上确实没犯什么大错,我们也知道你不希望我们这样做,所以依旧留她在承鸿。两年多前,她自己离职的,听说是跟人合伙开了一家工作室。”   听到他这么说,宁岫才放宽了心。   承鸿是国内乃至世界顶尖的设计公司,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不错,但同样的,这里汇聚了特别多优秀的设计师,新人想脱颖而出确实不容易,还不如自立门户,另谋出路。   “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你也别熬夜了,每天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宝宝,早点睡吧。”   *   第二天,宁岫带着段宝宝来到鉴定中心。   段宝宝搂着她的脖子,一眼就看到徐逢玉,小短手往前一指:“妈妈,徐逢玉在那里。”   宁岫顺着看过去,男人就在大堂休息区那里,旁边就是沙发和椅子,但他没坐下,单手插兜站在那,挺括的侧影透着一股慵懒的痞劲。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往左侧看了一眼。   俩人四目相对。   宁岫很淡地收回视线,然后抱着段宝宝走过去。   徐逢玉也向她走来,朝她身上的段宝宝伸出手:“我来吧。”   宁岫侧了下身子躲过,脸上的表情十分疏离:“不用,你带路吧。”   徐逢玉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但他的神色没有半分尴尬,反而自然地将手往上移,动作随性又轻柔地摸了摸段宝宝的脑袋。   “走吧。”   俩人一路沉默无言。   来到采样室,panpan徐逢玉利落干脆地伸出手臂。   段宝宝刚坐下就看到医生给他采血,吓得重新抱住宁岫:“妈妈,怕怕。”   宁岫眉头蹙起,语气无奈又肯定:“你预约的是血液检测。”   徐逢玉看着埋在她怀里的段宝宝,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这次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周全,直接选择最常规的血液检测,没有考虑到段宝宝还是一个小孩,会怕疼。   他还没有适应父亲这个的身份,没有做到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徐逢玉的视线在宁岫身上顿了顿,声音嘶哑:“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换成头发吧。”   医生很快接话:“可以,需要双方各自提供至少四根带毛囊的头发。”   段宝宝这次倒是不怕了,但依旧不愿意,从宁岫怀里抬起头来瞪着徐逢玉,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一字一句地说:“不!可!以!徐逢玉你这个大坏蛋!哼!”   徐逢玉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一向做事游刃有余的他今天已经在段宝宝这里受挫两次,周围还有外人看着,难免让他感到没了颜面。   段宝宝两只小手护住自己的头发,声音哽咽地和宁岫告状:“妈妈,他要拔我的头发,拔了就不漂亮了,还会秃秃。”   “不怕不怕,我们不拔头发。”宁岫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后背,然后看向医生,嗓音柔和却坚定,“换成口腔拭子。”   虽然拔头发的疼痛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不算什么,没有采血那么可怕,但对于段宝宝这样出门都要自己挑一个发型的爱美的小女孩来说,拔她的头发无疑是一件大事。   医生答应下来,眼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家三口,没想到做个亲子鉴定采样还那么麻烦,一换再换。   这个爸爸真是太不上心了,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采完样本后,俩人一起离开采样室,宁岫不动声色地和徐逢玉拉开距离,段宝宝则是愤愤地撅起小嘴瞪他。   眼见着快到中午,徐逢玉故作云淡风轻地开口:“一起吃个饭吧。”   正好走到门口,宁岫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眼底一片漠然:“没必要,鉴定报告——”   徐逢玉接话:“报告明天就能出来,到时候我寄……我拿给你。”   宁岫语气十分冷淡:“没必要,你自己看就可以了,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徐逢玉嘴角的笑意僵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漆黑凌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   第二天晚上。   芳姨准备离开时看见门口放了个快递,于是重新拿进去书房给徐逢玉:“徐先生,门口有一个你的快递。”   徐逢玉坐在书桌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却在看到那个信封袋后神色一紧,起身大步走过去,接过芳姨手里的快递。   芳姨微微一愣,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他这么重视,该不会是动辄几个亿的合同吧?   “你回去吧。”徐逢玉对芳姨说,然后把书房的门合上。   他一直都是自信且急迫地想要看到这份鉴定报告,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些迟疑了,仿佛有一种预感这个结果会令他失望。   他没有回到书桌前,在沙发上坐下了,然后撕开快递包装,抽出里面的鉴定意见书,直接翻到鉴定意见那栏。   上面赫然写着——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不支持徐逢玉是段宝宝的生物学父亲。”   不支持?   他的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右手食指点上去,划着线一字一句地阅读,反复看了十几遍,他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种难以遏制的心慌在他心底迅速蔓延开来。   原来段宝宝真的不是他的女儿。   可是这怎么可能?明明那段时间宁岫还和他在一起。   宁岫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段如珩?   他抄起车钥匙离开逸林园,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她问个清楚,车开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   因为四年前强迫她留下引起了她强烈的反感,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调查她的住处,一直保持距离,贴心地给她留有私人空间,想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但没想到宁岫根本就不领情。   他拨通林秘的电话:“马上给我查宁岫现在住在哪里。”   一接通电话劈头盖脸的就是这样一副即将火山喷发的语气,林秘吓得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其实自己在调查宁岫这四年来的经历时就已经得知她现在的住处只不过徐逢玉没问,他也就没汇报。   他随即道:“宁岫小姐现在住在锦州府D栋2101,我调查——”   话还没说完,徐逢玉就已经将电话挂断,然后一路到了锦州府,直上D栋2101,物业管家跟在后面要拦不敢拦的。   门铃声响起,宁岫脸上染上些疑惑,现在已经九点了,有谁会过来?   可视门铃一开,上面是物业的脸:“宁岫小姐,是我小陈。”   宁岫一见是物业就放心地开了门,不料门一开,却见徐逢玉一脸阴沉地站在她面前。   小陈双手合十道歉,满脸迫不得已,然后灰溜溜地坐电梯下楼了。   宁岫对他的出尔反尔很是无语,声线更冷更重了些:“你来干什么?”   徐逢玉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我来干什么?你说呢?”   宁岫没有耐心和他废话,思索了一下问:“鉴定结果你看了是吗?那你现在应该十分清楚,宝宝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必要跑来这里发脾气。”   徐逢玉平复了下情绪,强压着心头的燥怒开口:“宁岫,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够好,让你对我失望了,但是你不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宁岫目光直视他,声音平静且决绝:“开玩笑?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昨天宝宝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取的样,每一步你都看得清清楚楚,请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徐逢玉更想再说什么,段宝宝娇里娇气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由远及近。   “妈妈,要睡觉觉,我困了。”   话音刚落,段如珩已经抱着段宝宝来到俩人面前。   四人皆是一愣。   徐逢玉下颌瞬间一紧,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穿着睡衣的段如珩身上,眼底情绪翻涌,然后盯着宁岫咬牙切齿地问:“你和他……住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见徐逢玉误会, 宁岫打算将错就错,转过身子对段如珩说:“你先带宝宝进去睡觉吧。”   徐逢玉看着她瞬间变得温柔的脸庞,牙关紧了又紧。   段如珩没理, 反而走上前来,笑着寒暄道:“徐总怎么会上这来,还是这个点?”   不等俩人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是设计方案吧, 我知道徐总心系工作, 但现在都晚上九点了, 也该让我们家岫岫好好休息,工作的是明天上班再谈吧。”   宁岫心里满腹疑团,承鸿最近接了徐氏一个新小区样板间的单子不错, 但这个项目交给了寇翔负责, 段如珩也是知情的。   还未来得及想通,段如珩的大掌已经搭上她的肩膀,徐逢玉漆黑的眼底随之更沉, 死死地盯着那只碍眼的手,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那只碍眼的手盯穿。   “徐总,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了。”段如珩说着就要关上装甲门。   宁岫伸手拦住:“你们先进去吧,我和徐总聊一下工作上的事。”   段宝宝上下眼皮打架, 打了个哈欠说:“那妈妈要快一点哦, 宝宝好困, 明天还要上学呢。”   段如珩故意抱着她颠了颠, 调侃道:“小猪, 天天睡觉还困, 明天要是起不来干脆就请假不去幼儿园了吧。”   段宝宝瞬间清醒过来, 眨巴着一双葡萄眼兴奋地问:“真的吗?明天可以不去上学吗?”   宁岫板着脸,眼底却十分柔和:“当然不行,赶紧去睡觉,明天按时上学。”   “好吧。”段宝宝浓密的睫毛立刻垂了下去,沉浸在明天要上学的悲伤之中。   宁岫不由得扬起眼尾,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嗓音透着一股爱意:“去吧。”   徐逢玉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旁若无人亲密的样子,情绪差点失控,宽阔的脊背绷得极紧。   等段如珩抱着宝宝进去后,宁岫才转过身,抬起眼皮看他。   徐逢玉咬着牙强撑淡定,眼睛盯着她,语气里带着不小的哂笑意味:“怎么,怕他发现你和我曾经有过一段?那么着急让他进去?”   宁岫不知道他的重点为什么会放在这里,微微拧起两道眉,冷着一张脸瞪他。   徐逢玉见她对自己就一副厌烦冷淡到极点的模样,心口的戾气一下子往上冲,想也不想就将人压在门板上。   冷白的脖颈低下,脸凑得极近,眉眼透着一股轻佻的痞劲:“叫徐总叫得挺顺口,要是让他知道你以前在床上叫我叫得有多亲密会怎么样?”   宁岫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话来羞辱自己,眼底一片震惊和激愤,抬起手就要扇他巴掌。   徐逢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语气坦荡又无耻:“你尽管打,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让他出来看看你被我压在身下的样子。”   说完他就松开宁岫的手,舌尖抵了下脸颊,一副张狂的无赖样。   段如珩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宁岫自然是不怕被他知道,只是她怕惊动了宁母,让宁母担心,所以这一巴掌才没有打下去,眼神渐暗。   她这副漠然的神色再次惹起徐逢玉心里的不痛快,他寒着一张脸,刻意出声刺激她:“你说一个男人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和别的男人做过亲子鉴定,心里会不会膈应啊?”   宁岫见已经无法和他心平气和地沟通,于是垂下眼睫掩住情绪,然后抬起下巴故意道:“徐总既然已经知道我女儿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还大晚上的跑到我家,这么气急败坏,该不会是还对我念念不忘,想当我女儿的后爸吧?”   徐逢玉随即冷嗤一声,薄唇挑起一抹讥笑,语调傲慢且轻蔑:“你放心,我徐逢玉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上赶着当别人后爸这种跌份的事,我不屑做。我就是想知道,你和那个狗男人什么搞在一起的?”   听到狗男人三个字,宁岫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她可以忍受徐逢玉对她的侮辱,却不能接受他用这种词来形容她的家人。   后背白嫩的肌肤被装甲门上的图纹硌得生疼,她一双清凌凌的杏眼里聚满嫌恶,沉着声说:“与你无关,你可以走了。”   徐逢玉的心仿佛被她的眼神狠狠挖了一刀一样,脸色幽暗得吓人,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就这么心疼他,说他两句你就舍不得了?”   宁岫两手钳住他的小臂,手上毫不留情地用力,指甲一点点陷入皮肉里,厉声道:“放开我,你给我滚出去!”   徐逢玉就像不知道痛似的,丝毫不松手,一双漆黑的瞳孔里尽是嘲讽又狠戾,压迫感十足:“用不着你赶,我一刻也不想在这脏地方多待!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见宁岫不答,他开始猜:“四月初你进承鸿的时候?”   “……”   “不对,那是五月你说段承鸿夸你的时候,他该不会带你见家长了吧?”   “……”   “也不是,那就是六月,我说你怎么会突然就去学校住跟我冷战,还在玥玥生日会上主动提结束,看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勾搭上了是吧?后面你不愿意让我碰你,是已经怀上那个野种了吧?”   宁岫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痕,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好意思把四年前他们彻底结束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明明是他和朱槿暧昧不清,明明是他将她当做棋子视为情妇。   如今却堂而皇之地反过来指责她?   忽地,一个巴掌响彻整个夜空。   徐逢玉被她打偏了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松开她,拇指指腹擦了下唇角的血,嗓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宁岫,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他抬起头才发现宁岫的眼睛红了,含着一层泪。   “徐逢玉,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想去哪、和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四年前在徐逢玥的生日上我们就已经结束得彻彻底底,是你,强迫我跟你去逸林园,让保镖跟着我,不让我回家。”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也不觉得我这样的人值得你的尊重,虽然当初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包养,但我确实花了的钱,得到了你的帮助,所以无论你怎么侮辱我,我都接受了。”   “但是我的女儿,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不是你口中的野种。她没有花过你一分钱,受到过你一丝一毫的照顾,不需要接受你高高在上的审视和偏见。她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不知道我和你以前发生过什么,甚至每一次见你都眉开眼笑的,没有对你有过一丝抗拒的情绪,你怎么忍心用这种词形容她?”   说完这番话,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虚弱得快要倒下。   徐逢玉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却被她挥开。   她垂下眼皮,声音很小却十分决绝:“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徐逢玉喉结动了动,然后收回手,哑声道:“抱歉,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宝宝她很可爱,我也很喜——”   宁岫重新抬起眼看他:“你走吧。”   见她不愿再听自己说话,徐逢玉动作顿了下,最后还是迈开腿离开了。   门重新合上,隔绝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   宁岫抬手摸了把脸上的泪水,靠在墙上缓了很久,直到用镜子看不出任何异常后,才进去儿童房。   段宝宝已经被段如珩哄着睡下了,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安详静谧。   她的心一暖,脸上重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段如珩蹑手蹑脚地从卧室里出来,然后关上房门,俩人来到客厅。   “怎么聊了这么久?”他问。   宁岫心尖一颤,怕被他发现异常,连忙道:“没事,一次性说清楚也好。”   段如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宁岫想起刚才的困惑,于是问:“哥,你刚才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那个项目是我负责设计的?”   段如珩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解释:“只有我对你们的事不知情,他才不会怀疑到亲子鉴定的结果,否则,他很快就能联想到今天的事情是我动了手脚。他如果对这个结果起疑心的话,肯定会再验一遍,宝宝现在在幼儿园上学,只要他买通那里老师员工,很容易就能拿到宝宝的头发、指甲甚至是口香糖之类的东西去做检测,到时候就麻烦了。”   宁岫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段如珩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谢谢哥。”   “傻瓜。”段如珩一边收拾茶几上的飞行棋一边说,语气里隐隐约约有些心疼。   宁岫想要帮他一起收拾,他却说不用。   今天晚上段如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段宝宝非要缠着他一起玩飞行棋,凑够四人,所以他才从隔壁过来。   当初为了隐私考虑,段家把这一层的两户都买下来了。这次宁岫回国正好住下,而段如珩因为担心徐逢玉可能会过来,所以这段日子就住在对面,方便照顾她们。   很快飞行棋便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段如珩站起身,轻声关心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宁岫点点头:“好,晚安。”   段如珩回去后,宁岫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熬夜加班,将图纸收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儿童房的房门,掀开被子躺在段宝宝身侧,就着月光看了好一会她恬静的睡颜,然后亲了亲她的额角睡去。   第二天一上班,设计部给宁岫安排了一个新客户,一对新婚夫妻买了郊区新开发的一栋别墅做婚房,想尽快装修住进去。   她一整个上午都在和这对小夫妻交流装修偏好,很快就投入工作,忘了昨晚的烦心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次日上午。   林秘在办公桌站前站定:“徐总。”   徐逢玉骨节清晰的手指顿了下, 放下黑银色的钢笔,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什么事?”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胸口发堵,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林秘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然后才开口。   “上次你要我查宁岫小姐的事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当初宁岫小姐离开确实受了段公子的帮助,宁岫小姐离开江城后去了新加坡, 次年二月生下一个女儿, 这四年来都在那里工作生活, 住在段家在武吉知马的一栋别墅内,听周围的邻居说段公子和段董他们一直有去看望,包括她现在住的锦州府, 也是段家名下的房产。还有——”   “够了。”徐逢玉挥挥手打断他的汇报, 嗓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些许疲惫:“这件事不用再查了,你出去吧。”   林秘及时收声,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 然后快速退了出去。   在心里暗道,早知道就不对面汇报触霉头了, 打个电话多好。   虽然徐逢玉从未说过,但他也能感受到这四年来他身边没有任何女人就是因为没放下宁岫,一直在等她回来。   也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总见了宁岫小姐居然还能心情不好?   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徐逢玉循声望去, 然后勾了勾手指:“过来。”   橘子后腿一蹬, 直接跳上办公桌, 四只猫爪就踩在摊开的文件上。   徐逢玉神色如常, 顺了下它的毛, 语气漫不经心的含着戏谑:“喵什么喵, 她早就忘了你了,还喵给谁听?”   他手上一使劲,轻松地将橘子捞进自己怀里,意思像是威胁:“当初是她要养的你,但以后你也只能跟我了。”   橘子似乎听懂了,大声地叫了一下,然后爪子往他身上一抓,跳出他的怀里。   徐逢玉看着它消失在沙发后收回眼神,余光瞥见自己小臂上几道隐隐渗血的爪痕,不禁扯着嘴角低笑了声。   养不熟。   *   下午。   宁岫和那对小夫妻约好了量房,于是带着助理小芸从公司赶来郊区。   因为这个小区才刚交房不久,每家每户都在装修,所以随处可见设计师和工人出出入入。   宁岫和小芸走在林荫道上,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岫!”   语气里带着了些震惊和咬牙切齿的味道。   宁岫停下脚上的步伐,缓缓转身,看着朝她走来的俩人,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朱槿和王语潼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着她。   四年没见,她竟然比以前更漂亮了,更重要是那股以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的淡然自信的气质,完全将她的美释放出来。   从前无论她表面装得多么冷静镇定,身上总是带着一丝抹不去的自卑,但现在竟然没有了,不再有那种仰视的眼神。   得到这个认知,朱槿心里都升上一股浓浓的不爽,然后在背后偷偷掐了王语潼一把。   王语潼收到信号后立刻假笑道:“宁岫,好久不见,这四年你去哪了?做了四年室友,我想约你出来聚聚都没办法。”   宁岫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但不打算和从前那样与她维持表面的友好,语调缓缓的带着讥讽:“以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像没有什么叙旧的必要吧?”   小芸听出她们的关系并不好,眼神闪烁地瞥了对面俩人一眼,随即垂下脑袋。   王语潼见宁岫不再是之前那副伪善怯懦的样子,又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语塞:“你……”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宁岫淡淡地收回视线,然后对身侧的小芸说,“走吧,别迟到了。”   朱槿见她要走,再也站不住了,优雅的面具瞬间裂开:“宁岫,不管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警告你离逢玉远一点,否则别怪我让你这行混不下去。”   王语潼立刻附和道:“没错,你不要以为你给逢玉哥生了个女儿就怎么样,他是不可能让你进徐家大门的,你别指望用她来破坏逢玉哥和朱槿姐的关系!”   宁岫不由得低笑了下。   “你笑什么?”王语潼问。   宁岫缓缓掀起眼睫,一双杏眼清凌凌的,眼底带着一股平和的讥笑:“我离开江城四年,你都没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我想破坏,你们之间有什么是可以让我破坏的吗?”   “你——”朱槿一口气升到嗓子眼,咬着牙睨她,整张脸红得发紫,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得意起来,“那也比你偷偷摸摸生个孩子逼宫强,可惜啊,你这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要是个儿子说不定还能拼一把。”   宁岫微微拧起两道眉,对这番话十分无语,朱槿觉得她不过是为了用孩子绑住徐逢玉,却不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宝宝和徐逢玉扯上关系。   朱槿见她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以为是戳中她的痛点,于是继续刺激道:“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江城吧,否则你的女儿以后就是私生女,看她怎么在老师同学面前抬得起头来?到时候怕是要恨你这个当妈的不知检点未婚生子。”   宁岫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语气慢悠悠的却冷若冰霜:“怎么,他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女儿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吗?”   “你说什么?”朱槿和王语潼同时出声。   宁岫继续道:“也对,你们根本就不熟,他怎么跟你透露这么隐私的事?朱小姐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和他拉近距离,然后用儿子绑住男人吧。祝你成功。”   说完她立刻转身离开,小芸也连忙跟上。   朱槿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神来,和王语潼确认道:“她刚才说她的女儿不是逢玉的?”   王语潼表情复杂:“对。”   *   同一时间,徐逢玥来到徐逢玉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哥,我上次让你帮我去承鸿问NING能不能来帮我设计新房,有回复了吗?”   她这么一提,徐逢玉又想起那天吃闭门羹后,在幼儿园门口见到段如珩来接宁岫母女的画面,刺眼得很。   他压住心底的烦躁,坐在真皮办公椅上连眼皮都懒得抬:“没有。”   徐逢玥皱起眉头朝他走来,手撑在办公桌上:“为什么?是NING不愿意来江城吗?”   徐逢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收了文件抬起头来,语调淡淡的:“我没问。”   “你没问?”徐逢玥激动地反问,横眉竖眼地看着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帮我的吗?你怎么还没去问?”   徐逢玉散漫地靠着椅背直视她,扯了下衬衫领口后说:“换一个吧,这个不行。”   一想到段如珩和宁岫现在在一起,要他去跟段如珩低头,即便不是这什么大事,他也做不到。   徐逢玥没想到他会出尔反尔,亏她还一直期待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死我了你!哼,我自己去问!”   听着重重的摔门声,徐逢玉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点了根烟抽起来。   *   夜晚,段如珩过来对门找宁岫,俩人在餐厅喝着宁母煮的红枣粥。   段如珩缓缓开口:“今天下午,徐逢玥过来承鸿找我,说是想请你帮她的新房子设计。”   宁岫轻轻地放下手里的调羹,眼底有几分疑惑但神色依旧平和:“她怎么会想到找我?”   “她说喜欢你的设计风格,看过你很多作品。”段如珩顿了下继续说,“但听她口气,她应该不知道NING就是你。”   这么一说,宁岫倒是了然。   NING是她在新加坡为了方便取的名字,她刚回国,国内没什么人知道NING就是她。   要是让徐逢玥知道NING就是她,肯定避都避不及,更别说请她去设计了。   “回绝了吧。”她重新舀了一勺粥。   段如珩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毕竟是徐逢玉的妹妹,你还是不要和她接触了。”   宁岫没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扬起一个笑容说:“明晚我们一家一起吃个饭吧,我和爸妈也有一个星期没见了。”   段如珩笑笑说:“那当然好啊,你想在家吃还是在外面,我来安排。”   宁岫琥珀色的眼珠动了下,轻声说:“在外面吃吧,在家的话妈肯定要自己亲自做饭,还是做一大桌,我怕累着她。”   段如珩贴心道:“也是,那我明天订个中餐厅,宁阿姨吃着也习惯。”   “嗯,谢谢哥。”   ……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傍晚。   宁岫带着宁母和段宝宝来到餐厅,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   段父段母竟然比她们还要早到些,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看到她们来立刻吩咐服务员上菜。   段宝宝一进门就嘴甜得不得了:“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啊!”   段父刚要抬起手从宁岫手里接过她,她自己就晃着两只小胳膊:“抱抱,抱抱!宝宝要抱抱!”   段如珩被她忽略,故意问道:“宝宝要谁抱?”   “反正不要舅舅抱。”段宝宝傲娇地扬起下巴,然后朝段父伸出手,“爷爷。”   段父连忙把她接了过来,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好,爷爷抱。”   段如珩微眯起眼问:“是谁平时还没走两步路就嚷嚷着要我抱来着?见太多次就嫌弃了是吧?”   段宝宝转了下眼睛,小手扒拉着他的衣服:“抱抱。”   段如珩将她抱了过来,问:“现在知道要我抱了,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哄好的。”   段宝宝搂着他的脖子,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的,我是怕爷爷手酸。”   一下子哄得一屋子人开怀大笑。   边吃边聊,不知不觉温馨的两个小时便过去了。   眼见一餐就这样吃完,段父段母还是不舍,宁母提出让他们一起回去在家里聊会天,于是一行人拿着东西准备离开包厢。   段父抱着段宝宝拉开包厢门,包厢门是有些重,于是段父开玩笑说:“看来宝宝晚上吃了很多,重了不少呢。”   段宝宝立刻鼓起脸朝里面告状:“奶奶,爷爷说我重!”   “爷爷乱说,奶奶帮你教训他。”段母一脸慈爱地走出来,却在看到什么后脸色忽地一僵。   徐逢玉今晚约了客户来这吃饭,一出包厢就撞见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酒气一下子散去。   段父也发现了他,抱着段宝宝转过身。   徐逢玉迈开长腿往前,深呼吸了下后礼貌道:“伯父好,伯母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段母随即调整过来, 面上不动声色地寒暄:“是逢玉啊,好巧,来这谈生意?”   徐逢玉轻轻颔首, 语气里带着对长辈的尊重:“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伯母。”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里瞟。   既然段宝宝在这,那宁岫是不是也在?   果然这么一瞥,就被他瞥见了极为刺眼的一幕。   段如珩和宁岫俩人面对面站着, 不知宁岫和他说了什么, 他突然俯下身凑在她的耳边。   像是在……亲吻。   他忽地想起往日他最爱亲宁岫的脖颈, 白皙的肌肤很容易留下红痕,她又害羞,稍微一逗, 她便脸红得滴血, 眼底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嗔。   可如今这副羞赧的模样却在别的男人面前绽放,一想到这,他的心就跟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似的。   不过一瞬, 他就收回视线,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段母知晓他误会自己一双儿女的关系, 心里一动,立刻把话题放到段宝宝身上:“还没跟你介绍过,这是我孙女, 叫宝宝, 今晚我们一家人一起来这吃饭, 最近真是太忙了, 好不容易才有时间聚齐。”   徐逢玉闻言瞳孔一缩。   一家人?这么说来宁岫已经和段如珩结婚了?   看来离开江城的这四年, 她过得很幸福, 早就放下他们之间的一切。   见宁岫和段如珩像是要从里面出来, 徐逢玉心脏抽了下,不知为何,他本能地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于是开口告别:“伯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和您坐下来好好聊聊。”   段母点点头:“好,你先去忙吧,我们吃完也打算回家了。”   徐逢玉转身原路返回,脚步微不可察的有些慌乱,走了几步,背影就在走廊拐角消失了。   里面的三人从包厢来到门口时,早已不见徐逢玉的踪影。   段如珩嗓音低缓:“妈,你不是说给岫岫买了条新项链吗?”   段母哦了一声:“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段如珩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条项链,还勾了两条细细的断发:“正好我看那链子应该是不容易勾头发的那种,现在直接给岫岫戴上吧,她今天戴的这条勾断了几根头发,还是别戴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段宝宝太兴奋了,小手勾在宁岫脖子上一直乱动,蹭来蹭去一不小心头发就被项链勾住了,段如珩刚才就是在帮她解项链。   “好啊。”段母低头,从斑鸠灰鳄鱼铂金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直接将包包往段父那一塞,然后温柔地看向宁岫,“我来给岫岫戴。”   宁岫一手轻柔地抓起头发,细长的天鹅颈微微低下配合着段母:“谢谢妈。”   新项链一戴上,段宝宝就拍着手夸道:“妈妈好漂亮哦!”   段如珩捏了下她的圆脸:“就你嘴甜!”   然后一家人喜笑颜开地出了包厢,准备回去。   一行人刚走,徐逢玉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周身散发着一股沉沉的郁气。   林秘刚送完客户上车,看见他的身影,加快脚步走来:“徐总你怎么在这啊?我刚回包厢没见着你。”   徐逢玉像是没听见一样,薄唇抿成直线,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走廊尽头,眸色很沉。   林秘困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走廊上空无一人。   *   俩人离开餐厅,林秘送喝了酒的徐逢玉回去。   车子一停,后座上的徐逢玉慢悠悠地掀开眼皮,看到周围的景致后,眉头蹙起:“怎么是这?”   林秘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答:“刚才上车前我问您回哪,您说的老宅,要不我现在送您回逸林园。”   徐逢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按揉眉心,嗓音低沉嘶哑:“不用。”   他调低空调温度,坐在车里醒了会神才下车:“你也回去吧。”   林秘连忙应好,在院子里看着他进门后,然后开车离开。   徐逢玉刚一进客厅,徐逢玥就连忙跑过来和他通风报信,小声又急促地说:“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爸好像要给你安排相亲,下午他和潘叔叔出去了一趟,潘叔叔的女儿你认识吗?”   “不认识。”徐逢玉眉间微拧,语气里满是无所谓。   徐逢玥还像继续和他透露什么,徐父就已经站在楼梯口,严肃地看着徐逢玉:“你跟我进书房。”   徐逢玉目光沉了下去,从徐逢玥身边越了过去。   俩人一起来到书房。   徐逢玉站在门口,抬手拽了拽白衬衫的领口,一截硬挺的锁骨露出来,眉眼压着不耐:“什么事?”   徐父脸色有点黑,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样,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你今年几岁了吗?”   徐逢玉低头冷笑了一下,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有话您就直说,没必要绕来绕去。”   徐父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怒火,语气缓缓像为孩子着想的父亲:“我和你潘叔叔聊过了,这几天找个时间你和昭霜见一面,合适的话就——”   “没必要。”徐逢玉冷冷地截断他的话。   徐父手一拍桌子,威严锋利的视线立刻扫过去:“徐逢玉,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已经33岁了,结婚的事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这五年来你一直故意拖着,是不是在等朱槿呢?”   徐逢玉微眯起眼,语气冷淡又锐利:“不是。”   徐父冷哼一声,神色十分不屑:“不是那就最好,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朱槿那种出身的女人做我徐家的儿媳妇,只要我在一天,她就别想踏入徐家一步。”   他缓了缓继续说:“昭霜的联系方式我让你秘书发给你,你找个时间和她见一面。”   “我不会去的。”徐逢玉目光笔直地看着徐父,像是在挑衅。   说完这一句他就转身离开。   徐父听着重重的关门声,气得把手边的古董花瓶给摔了。   徐逢玥在楼下听见这两声巨响,吓得抖了又抖,看到徐逢玉下来连忙跑过去:“爸跟你说什么了?”   徐逢玉看了她一眼,语气散漫:“相亲啊。”   她紧张地问:“那你要去吗?”   徐逢玉一把坐在沙发上,语气依旧随意:“不去。”   “难怪爸那么生气,听声音应该是摔了个花瓶吧?”徐逢玥耸了耸肩,也跟着坐在他旁边,“不过你为什么不去啊?”   徐逢玉抬了抬眉,眼含戏谑:“看来你想去啊,要不我跟爸说一声,让他也给你安排几个。”   徐逢玥连忙摆手,鼓起脸:“我才不想去呢!我是想说,你妹妹我现在貌美如花,但你已经是条老黄瓜了,你去相亲认识新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爸又不是让你直接结婚。”   “我很老?”徐逢玉缓缓撂话,语气里暗藏杀机。   徐逢玥深深地看着他的脸,然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受现实吧。”   徐逢玉扯着嘴角哼笑一声,没理她的打趣。   徐逢玥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尖叫出声,然后小声慌张地问:“哥,你该不会是还想和宁岫在一起吧?”   徐逢玉搭在沙发靠背的手蓦地抽了一下,侧脸轮廓冷硬,掏出烟盒来故作漫不经心:“没有。”   她都和别人结婚生子了,他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去当第三者。   徐逢玥双手支着下巴盯着他,然后说:“你没有就好,虽然我也不是特别讨厌她,但爸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昨天去承鸿,听说她好像已经回来江城工作了,你可千万不要再和她纠缠在一起了。”   *   第二天晚上,宁岫又去了一趟郊区。   虽然前两天已经带小芸去量过房,但那时是白天,只能记录到白天的光照情况。   她这次来是为了更全面地感受房子采光通风,以及周边的环境噪音,这样才能做出更合理的设计。   因为这次不用测量户型尺寸,比较轻松,所以她就一个人来了,没让小芸过来陪她加班。   那对小夫妻听她说了之后就直接把大门密码告诉她了,让她自己进去,反正现在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用担心财物安全问题。   宁岫一个人在里面静静观察了有一个小时后,将纸笔收进包里,然后开门出来。   小区因为现在还没有住户入住,所以夜里十分空荡僻静。   知了声十分明显。   走着走着,前面几米的路灯突然爆了,宁岫身子不由得一颤,心里莫名地起了恐慌。   然后加快脚上的步伐。   她有些后悔自己在晚上单独过来了,虽然在高档小区里,但也不能说明就不危险。   忽地,背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宁岫拿起手机,刚要拨通段如珩电话,身侧突然挥来一股力。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瞬间黑了屏。   两个民工打扮的男人朝她围了上来,看样子应该是装修工人,上次她白天来的时候就有看到工人和货车进出小区了。   其中一人朝她吹口哨,一副流氓相:“哟,小妹妹想打给谁啊,哥哥帮你打,只要你亲哥哥一口。”   宁岫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强撑着镇定:“我警告你们别过来,电话我已经打通了,警察很快就能通过手机定位到这里,这条林荫道上到处是监控,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跑不了的。”   两个流氓毫不畏惧,个子高的那个盯着她的身材眼冒绿光:“诓谁呢?我早就看到你电话根本就没打通。妹妹这么细皮嫩肉的,还是乖一点好,伺候好我们哥俩,我们就放你走不会告诉别人,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把你的裸.照视频发到网上,你说会不会被认识你的人看到?”   宁岫被逼到灌木丛边,无路可退,心慌得快要跳出来,偷偷折断一根树枝,打算找机会往他们最脆弱眼球一戳,然后趁势往外跑。   高个子问:“哥你先还是我先?”   “当然是我,你边上等着去!”矮个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只黝黑的手朝宁岫伸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之际,宁岫找准时机侧过身,手上拿着树枝干脆地往他眼睛的位置一戳。   矮个子反应过来,躲了一下,树枝堪堪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他捂着脸破口大骂:“他妈的!”   宁岫趁他二人怔愣的空隙,已经跑出五米远。   她尽全力飞快地往前跑,但这条路不短,她的体力渐渐不支,眼见那两个流氓就要追上她,她咬着牙想要加快脚上的步伐,但力不从心。   这时,一声重物落地声传来,随后便是一声哀嚎。   辨认出是那个高个子的声音,宁岫依旧不敢停,边跑边回头看。   高个子被人打倒在地,看到那道挺括凌厉的黑色背影后,她一颗心重新回落,然后停在原地扶着腰喘气。   即便那两个民工平时干的都是体力活,浑身蛮力,但还是被徐逢玉两三招给打趴下,然后骂骂咧咧地跑了。   徐逢玉确认他们跑远了之后,连忙朝宁岫靠近,又紧张又担心:“你没事吧?”   宁岫呼吸平缓了许多,直起身子来:“没事。”   看到她没事后,徐逢玉板起一张脸:“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宁岫体力消耗太多,声音还很虚,简短地回:“量房。”   徐逢玉眼睫扫下来,带着怒意:“量房你不会白天来吗,不知道多带一个人来吗,非要自己一个人来?今天要不是我在,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宁岫知道今天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低下头没说话。   徐逢玉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又说:“段如珩也真是,大晚上自己没能陪在你身边就算了,连个司机都不知道给你配吗?”   “不关他的事。”宁岫说道。   徐逢玉咬着牙冷嗤出声,语调讥讽:“都这种时候你还要为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宁岫抬起眼睫, 看了他一眼后说:“总之刚才谢谢你,我先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   徐逢玉见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肌肤柔嫩的触感唤起他的记忆,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感受到他温热又带着些许粗粝感的指腹在自己的手腕上摩挲的唐突举动,宁岫立刻甩开他的手,神色错愕地质问:“你干什么?”   徐逢玉回过神来, 喉骨上下滑动了下, 嗓音低沉发涩:“抱歉。我是想说我送你回去, 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宁岫收回眼神,脸上的表情十分漠然, 冷硬地拒绝:“不需要, 我自己开车。”   徐逢玉见她态度十分坚决,也不想再说什么话惹她反感,于是沉默地跟在她后面。   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盯着她清冷疏离的背影, 不知在想什么。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   保安大哥看到徐逢玉这么快就出来,眼底不禁流露出疑惑。   晚上这个点会来的人不多, 门口停车位上的车寥寥无几,但半个多小时前却突然多出一辆黑色大G,久久不见有人下车, 于是他多关注了些。   直到十分钟前, 他才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说他是小区业主, 来看房子。   见他周身气度倨傲, 矜贵异常, 保安大哥也就没有怀疑, 登记了下就让他进去了。   没想到不过十分钟左右,他就出来了。   看房子这么快的吗?   宁岫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她拿起车钥匙按了一下,车灯随之亮起,然后直接上了车,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   徐逢玉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然后也去开车,黑色大G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宁岫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的车,但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丝毫不在意。   车子驶进小区,在电梯里时宁岫才倏地想起自己的手机丢在那条林荫道上,也不知道摔坏了没。   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让段如珩陪她回去找,只有她一人的电梯里却忽然响起一道铃声。   极为熟悉的,她自己的手机铃声。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包,果然在里面找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脑海里划过一道白光。   铃声骤然停下,她也回过神来,拿出手机一看,屏幕裂开了,但好在没坏。   电话是宁母打来的。   电梯正好到了,她进了屋,宁母听见声音连忙从客厅过来看:“岫岫回来了,我才给你打了个电话,下次你还是别晚上一个人出去的好,我刚刚心里一直发慌。”   宁岫连忙换了拖鞋进去,抱了下宁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正巧在电梯里,所以就没接。”   卧室的窗户亮了又暗,徐逢玉开车离开。   *   周日下午,徐逢玉抽时间来到朱宅。   朱宅坐落在半山腰,法式庄园风格,占地面积很大,不过能看得出有些败落了,不像这一片同时期建造的别墅那样气派。   一见是徐逢玉的车,管家连忙给他开门,然后打了内线电话进去。   电话刚一挂断,朱槿就迎了出来,克制住内心的欢欣雀跃,娴雅地说:“你来啦。”   徐逢玉单手插兜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一声:“阿姨呢?”   朱槿微微一笑答:“我妈在客厅,刚才还在念叨你什么时候到呢。”   徐逢玉跟着她进去,客厅沙发上,一个身穿黑金旗袍,肩披墨绿色披肩的中年女人正坐在那,慈爱地看着他:“来了。”   此人便是朱槿的母亲,也是他妈的至交好友。   “阿姨好。”徐逢玉颔首,微微弯下腰坐在她的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眉宇间尽是敬重。   朱槿也在朱母身边坐下。   朱母温和地笑着,和徐逢玉话了两句家常后就拿出一条镶着翡翠的红绳。   “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东西给你,你母亲以前就和我提起过想亲手给你编一条红绳,保佑你平安健康,只是……”   徐逢玉呼吸一窒,宽阔的肩膀一片僵硬。   朱母顿了下,继续说:“你若不嫌弃,这条红绳就算是我代你母亲给你的祝福,我亲自去寺庙里开过光了,怕你们年轻人嫌我戴的这种翡翠老气,我嫁妆里正好有块玻璃种的料子,就差人打了出来,你看看还喜欢吗?”   徐逢玉语气低沉:“阿姨这太贵重了,您的嫁妆怎么能够?”   朱母亲切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和蔼可亲地说:“倒是阿姨这个做长辈的不好,说得你不敢收了。我如今都六十岁了,玻璃种的翡翠太年轻,这块料子根本用不着,放着也是浪费,我也是想着单一条红绳有些过于单薄,还是有些重量才好,这才想到镶块玉上去。”   徐逢玉眼里带着感激,面色却稍显凝重:“谢谢阿姨,不过——”   朱母像是发现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善解人意道:“原来如此,是阿姨唐突了,你手上这条的红绳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吧?她既然已经为你求了一条,我自然不用画蛇添足了。”   朱槿死死地盯着他手上那条红绳,上次回去后,她冥思苦想,终于让她想到在哪里见过这条红绳,那上面的编法分明就是宁岫九年前送他的那条。   他竟然还留着,还镶了块岫玉上去,那样廉价的东西根本就配不上他。   朱母感受到女儿的激愤,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睨了她一眼,朱槿这才平静下来。   见徐逢玉不收,朱母以退为进:“是担心不收会让阿姨心里难受是吧?”   徐逢玉抬起眼皮,漆黑的眼底是散不去的为难。   朱母柔和地说:“没事真的,我本就是想替你母亲尽一份心意,知道她已经亲手为你做了,我欣慰还来不及呢,我知道她一定也很挂念你。阿姨编这条红绳给你,是希望你能平安开心,让你现在这样为难倒是我的不是了。”   徐逢玉不想骗待她如此用心的长辈,脸上带着歉意:“是我的不好,这条红绳其实不是我妈留给我的。”   朱母仍是温柔地笑着:“我看这条红绳也有几个年头,不是你母亲,那也必定是你心中重要的人所送,你才会如此珍惜。你就当阿姨今天什么都没拿出来过,不用为难自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确实是拂了朱母的一片好意,徐逢玉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条红绳。   朱母留他下来吃饭,他也礼貌答应了。   *   晚上八点左右,张赤缇突然发来微信,宁岫点开一看,是朱槿的朋友圈截图。   她自从四年前离开江城后就已经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因此现在这个新的微信号里没有朱槿。   张赤缇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发给她看。   “张赤缇:我的妈呀!徐逢玉都去朱槿家和她妈妈一起吃饭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在一起了?”   “宁岫:我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   “张赤缇:你真的放下他了?”   “宁岫:嗯。”   张赤缇看到她的回复,总算是彻底安心了,她知道宁岫不会在这件事上和她撒谎,所以她说放下就是真的放下了。   她之所以故意告诉她这件事,也是因为她知道宁岫当年有多爱徐逢玉,徐逢玉又是段宝宝的亲生父亲,她怕宁岫只是在假装不在意,到时候再被他伤害一次就不好了。   *   又过了两天,丁浩又找了个由头把人聚起来。   徐逢玉知道丁浩这人平日里就是吃喝玩乐,闲不下来,没事就组局,他也无所谓,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拒绝。   今晚刚好得空,就来了,在丁家新买的一套别墅里。   聚在一起玩了几轮游戏后,大家各自散开聊天。   丁浩拉着朱槿来到阳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说:“姐,上次你要我帮你打听那事有消息了。”   朱槿知道他指的是宁岫的事,迫不及待道:“快说。”   丁浩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上次我去外面吃饭正好撞见宁岫,你知道和她一起吃饭的是谁吗?”   朱槿睨了他一眼:“别卖关子了,快说。”   丁浩:“段如珩。”   朱槿十分诧异:“段总?”   丁浩:“就是他,还有他父母,我一看这肯定有不对劲啊就去查了,果然宁岫现在就住在段如珩名下的房子里。”   朱槿蹙起眉头猜测道:“所以她的女儿是段如珩的?”   丁浩:“那肯定啊!”   得知这个消息,朱槿难免有些妒忌,宁岫居然能和段如珩在一起:“所以宁岫已经和他结婚了?”   丁浩嗤笑一声:“姐,你发烧了吧,他们俩怎么可能结婚?”   朱槿刚要说话,阳台门就被拉开。   只见徐逢玉一脸阴沉地站在那,目光冷冷地盯着丁浩:“你刚刚说什么?”   丁浩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身子一抖,声音有点发颤:“我说……他们怎么可能结婚?”   楚睿干从后面走了上来,揽上徐逢玉的肩膀,朝丁浩抬了抬下巴:“我有事找他,先带他过去。”   丁浩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忙不迭地点头:“好好,睿干哥你们先忙。”   楚睿干将人拉到这一片的休闲区坐下。   简戌也在,问:“怎么了这是?”   楚睿干耸了耸肩答:“听到丁浩说宁岫和段如珩没结婚。”   简戌无所谓地点点头:“这不挺正常的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徐逢玉锐利的眼神立刻向他扫过去,语气有些冲:“正常在哪?”   简戌散漫地笑了笑:“这圈子里像这样的事还少见吗?要不是就是段如珩不想结,要不就是他父母不同意,和你爸想给你找相亲对象一个道理。”   徐逢玉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宁岫被这么对待。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喂, 你去哪?”   楚睿干在后面喊着,徐逢玉脚步极快,已经走远, 开着车没了影。   黑色大G在深夜的江城漫无目的地行驶,最终停在锦州府小区门口。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线条流畅凌厉的侧脸,眉眼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 目光盯着一处, 薄唇不时呼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   ……   漫长的一夜过去, 天色渐明。   芳姨刚到逸林园,拿出工具打算开始清扫,入户门突然开了。   徐逢玉走了进来。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烟味, 下巴起了一层青茬, 笔挺合身的西装此刻有些皱巴巴的,应该还是昨天那身没换。   芳姨奇怪他怎么没在卧室休息,而是这个点从外面回来, 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问了个好。   “徐先生, 早上好。”   徐逢玉点了下头回应,然后就直接回了卧室。   进了卧室他也没休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然后就去公司了, 连早饭都没吃。   *   上午, 承鸿。   宁岫来到公司, 刚打开工作微信, 就看到那对小夫妻发来的消息, 说是设计风格不太合适就不签约了。   宁岫一对秀眉微微蹙起, 眼底带着淡淡的疑惑。   这几天她和这对小夫妻都沟通得很顺利,提供的初步平面布局方案他们也表示满意,原本都说好了今天过来承鸿正式签订合同,现在却突然变卦。   她隐约地觉得这其中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过了好一会才被接起。   “陈太太你好,我是承鸿的设计师宁岫。”   陈太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宁设计师啊,我早上已经给你发过微信,你没看到吗?”   宁岫嗓音温和:“我看到了,您说设计风格不太合适,所以不打算签约,我能理解。”   陈太太讪讪地笑了笑:“你理解就好,那我们今天就不过去了,这些天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是我婆婆看了之后不太喜欢,我也没办法做决定,抱歉啊。”   宁岫并不相信这个理由,因为陈太太的语气遮遮掩掩的,很像是临时找了一个借口。   她眼神动了下,接着说:“其实关于设计风格方面的问题我们都是可以继续沟通的,如果您婆婆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当面沟通一下,然后重新给出一个新方案。”   陈太太连忙道:“不用了,还是不麻烦你了。”   宁岫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男人说悄悄话的声音,于是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就是要麻烦您帮我一个忙,最后确认一下不签约的原因,我好跟客户经理交代以及日后在工作中改进。”   陈太太一听她不打算再问,立刻配合道:“好,没问题。”   宁岫声线平缓:“首先是设计风格与您想要的风格不符,是吧?”   陈太太陈先生同时出声:“是的。”   宁岫勾了下唇角:“陈先生您也在啊,那也麻烦您一起帮我这个完成这个客户反馈的小调查,多谢了。”   陈先生:“没事,不用那么客气。”   宁岫:“那我继续了,关于设计师以及其助理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你们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陈先生接话:“没有,您和小芸的认真我们都看在眼里,上次您还晚上加班去量房,实在是太敬业了。”   “谢谢陈先生和陈太太的认可。”宁岫礼貌道谢,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打消他们的警惕心,然后自然地问,“关于预算方面的问题,有无觉得设计师给的预算偏高或者不合理之处?”   陈先生脱口而出:“预算确实偏高了,宁设计师不是我说你,你的设计啊态度啊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装修预算这方面确实是比其他家高出不少,要不是你的价格比别人高了四分之一,我们肯定还是找你。”   陈太太在那边小声阻止,但也迟了。   宁岫了然一笑,果然被她套出了真实原因。   她沉默了一下问:“方便问一下是哪家公司给出的报价吗?”   陈先生也不再遮掩,语气里还有些怪她坑人的意思:“既然都这样了,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就是朱一设计,我给他们看了你的平面图,他们的报价比你低多了。”   宁岫略微思索了一下,脑海里没有关于朱一设计的资料,应该是小公司。   承鸿贵的一向是设计费而非施工报价,小公司在设计师费用上可以压低甚至不要,但在装修上的优势绝对不如和各大材料商长期合作的大公司。   朱一如果要用同等品质的装修材料,成本必定高于承鸿,除非以次充好或是后期在装修过程中增项,总体下来,价格依旧会高于她给出的报价。   她出于本心做出提醒,但小夫妻并不相信她的话,她也不好再多说,很快便挂断电话。   失去一个单子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在意的是背后的签单流程漏洞。   承鸿的签单流程都是在客户满意平面设计方案后才正式签订合同,在此之前的量房、初步设计两三套平面布置图都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   大部分客户都是因为承鸿的名气而来,在前期就很明确要选择承鸿设计装修,所以很少会出现临时不签约的情况。   但一旦出现,前期的工作就白费了,有的客户要求很高,一套150平的平面布置图就要反复修改一星期,甚至有的设计师为了让客户更直观的感受到设计风格,会直接给出3d效果图。   就像她这次设计的别墅,面积大,客户要求多又细,在确定功能分区和动线上就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每一次他们都会提出上一次忘记说的要求,然后她再继续修改,反复的沟通后才最终确定下来这一版方案。   而现在这对小夫妻就直接拿着她的平面布置图去给别人做设计了,她虽说不至于义愤填膺,但也不可能毫不在意。   她打算今天就找个时间和段如珩提一下这件事,把承鸿的签单流程细化一下,在量房时收取定金或者其他的规定,以此减少金钱和心血上损失。   *   得知宁岫没有和段如珩结婚这个消息后,徐逢玉这两天都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一个电话叫醒。   他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道火急火燎的女声:“徐逢玉,你起床了没?没有就赶紧给我起来!”   这人是他表姐,脾气直爽不失火爆。   他无奈地问:“找我有事吗?”   表姐立刻反问:“当然有事,没事我干嘛找你?和你闲聊吗?知道姐一分钟能挣多少钱吗?”   徐逢玉脸上的表情无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究竟什么事?”   表姐命令道:“你现在马上立刻给我起来,然后去幼儿园给朵朵开家长会。”   徐逢玉脸颊抽动了下:“这事也轮到我啊?你和姐夫都没时间?”   表姐语速超快:“朵朵半个月前和我说的,我一下子就给忘了,你姐夫现在也不在江城,我也得出差,反正我告诉你,家长会八点就开始,你要是迟到了,朵朵闹起来有得你哄的。你抓紧,我挂了啊!”   电话毫不留情地被挂断。   徐逢玉看到上面的时间,现在已经七点半,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立刻下床洗漱,饭都没吃就开车去幼儿园。   到幼儿园门口,7:53。   踏入幼儿园的一瞬间,他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表姐朵朵在几班,他知道是中班。   他大步流星往中班所在的楼层走去,办公室走出来一名老师。   徐逢玉拦住她,颔首轻声询问:“老师您好,我是中班庄映朵的家长,今天来开家长会,请问您知道她在哪一班吗?”   年轻的女老师忽然看到外貌如此出众的男人,心猛地一惊,随后回过神来说:“庄映朵的家长是吧,刚好我是她班主任,请跟我来吧。”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女孩,她连忙道:“段宝宝,快上课了,赶紧进去。”   段宝宝两手抓住书包肩带,嘴巴嘟起像是在生气,目光紧紧地瞪着徐逢玉,越过他旁边时小声地哼了一声。   徐逢玉猜不透她的意思,看着小小的背影问:“老师,她和朵朵一个班吗?”   女老师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小班最后一个班的,刚好和中班1班位置挨在一起,所以她们班的大部分小朋友我也记得。”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老师连忙说:“我们赶紧进去吧。”   徐逢玉没想到一个幼儿园的家长会竟然要开一整个上午,中间还给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他走出教室透气,然后在走廊里看见段宝宝,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段宝宝也看到了他,看起来气还没消,气鼓鼓的,脸圆得可爱。   徐逢玉陪她坐在一楼的小台阶上,眼神不自觉染上暖意:“不开心吗?”   段宝宝睨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看向操场:“哼!”   碰了一鼻子灰,徐逢玉重新找话题:“我来开家长会,你们班的家长会什么时候开知道吗?”   段宝宝声音闷闷的:“已经开过了。”   徐逢玉眼神微动,想从她这里确认段如珩对她们母女好不好,于是问:“那你爸爸来的还是你妈妈来的?”   段宝宝回答:“我妈妈。”   徐逢玉喉结动了下,脸色有些沉:“那你爸爸呢,他很忙吗?”   段宝宝回过头,气鼓鼓地冲着他说:“我不知道!”   徐逢玉怔了下,以为她因为是段如珩没有来给她开家长会而伤心,于是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是不是没有能经常陪你玩?”   段宝宝低下头,瘪着小嘴嗯了一声。   徐逢玉皱起眉头问:“你上一次见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可以和我说吗?”   段宝宝数了一下手指头说:“上个星期。”   几乎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徐逢玉脸色一变。   那就是在他在包厢走廊遇见段父抱着段宝宝的那次,他当时还以为段家人对她们母女很好,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是。   果然,段如珩并没有真心对她,否则即便不能娶她,也可以抽出时间来陪她们母女俩,不至于一星期才见一次面。   徐逢玉试探地问:“你觉得你爸爸对你好吗?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段宝宝抬起眼睫,愤怒地说:“一点都不好,我讨厌他!”   徐逢玉看到她眼睛都红了,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过了一会段宝宝才平静下来。   但不知为何,他隐隐约约觉得那股怒气是冲他来的。   课间休息时间已经快到了,庄映朵出来找他:“舅舅,你快进来啦,要上课了!”   “来了。”徐逢玉说。   段宝宝气鼓鼓的脸蓦地一消,疑惑地问:“你是她的舅舅?”   “对啊。”徐逢玉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以为她不理解舅舅是什么,于是解释,“舅舅呢,意思就是她的妈妈是我的姐姐或妹妹。”   “我知道,不用你说。”   段宝宝傲娇地扬起小下巴,然后迈开小短腿回自己班级了。   徐逢玉看着她蹦蹦跳跳进班级的背影,凌厉的五官逐渐变得柔和,然后面色又沉了下去。   深夜,楚睿干突然给他发了微信。   他点开一看,散漫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我靠!段如珩不是和宁岫在一起吗?他怎么被拍到送女明星回家?你快看!”   徐逢玉牙关紧咬,点开微博链接,指尖不由得有些抖。   #俞晚意深夜与神秘男子同进小区   俞晚意应该就是楚睿干口中的女明星,而视频中男人的脸和车牌号虽然被打了码,但那辆定制墨绿色的幻影全世界找不出第二辆。   熟悉的人一看便知道那是段如珩……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徐逢玉几乎是下一秒就抄起车钥匙冲去找宁岫, 一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没一个接通。   宁岫睡到半夜忽地被惊醒,喉咙干涩得不行, 她看了眼一旁熟睡的段宝宝,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开了加湿器。   这样一番动作下来,睡意全然没了, 她神色犹豫了下, 然后拿起手机。   这一看, 就被她看到了段如珩被拍的热搜。   她隐隐约约地猜到段如珩近期的感情生活并不空白,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个女明星,还被狗仔拍到上了热搜。   宁岫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白线, 心尖猛地一颤, 然后握紧手机出了卧室。   她悄悄绕过客厅来到玄关,最后在雕花大门前停下,仅开了一盏暗黑的壁灯, 然后打开面前的监控,密切观察着。   她有预感, 徐逢玉会来。   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他一按门铃,一向睡得浅的宁母一定会被叫醒, 然后发现他过来, 所以她只能守在门前, 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先开门出去, 然后再到外面聊。   果不其然, 不到两分钟, 电梯就开了, 带亮了门前的声控灯,宁岫随即开门出去。   徐逢玉刚走到门前,门已经被她带上,一双清澈疏离的杏眼看着他。   “你怎么出来了?”他眉头皱了下。   宁岫声线十分淡漠:“你不是来找我的吗?到楼下说,我妈和我女儿都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们。”   说完她就越过徐逢玉,按下电梯走进去,没有询问他意见的意思。   徐逢玉神色微滞,然后也迈开长腿随她进电梯,看到她穿着贴身的真丝睡裙就出来,目光随之一黯。   宁岫双手环胸在电梯的右侧,眼睫低垂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小的疲惫。   忽地,一件带有烟草味和温度的外套从背后覆了上来。   她直接抬手拂开,眼皮微抬:“不必。”   语调十分冷淡。   徐逢玉没料到她会拒绝,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重新把外套盖了上去:“还是披上吧,楼下有外人。”   宁岫在心底冷笑了下,她就猜到是这个原因。   分手四年,徐逢玉依旧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见她穿着睡裙怕被别人看了去,所以忙不迭地想盖起来,裹起来。   且不论她外面还套着一件长袖的睡袍,就算是她穿得暴露,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替她决定,什么可以露出来什么不可以露出来。   以前她还以为那是爱,现在才知道不过是卑劣的占有欲作祟。   她肩膀动了一下,虚虚披着的黑色外套立刻掉落在地。   徐逢玉的目光旋即幽深了几分,然后就听见她疏离冷淡的声音震在耳边——   “你也是外人。”   他也是外人,好一个他也是外人。   那谁不是?段如珩吗?   电梯正好在这个时候到了,门一开,宁岫就迈开步子走出去。   平底鞋一不小心踩上地上的外套,黑色的袖口即刻多出一个淡淡的灰白鞋印。   徐逢玉嘴角抽了下,然后俯下身将衣服捡起,出了电梯,在她后面说:“上车聊?”   宁岫原本是打算在大堂的休息区,听他这么说也同意了,车里确实比这隐秘得多,吵起来也不怕被人当猴一样围观。   俩人穿过大堂,来到车库。   黑色大G停在那,十分显眼。   徐逢玉一如既往,动作干脆利落地帮她开了车门,神色多了一丝散漫。   宁岫没看他,直接上了副驾,上车后她才发现这不是原来那一辆,内饰是蓝色的。   她不懂怎么懂车,看到车牌号一样就以为是同一辆。   仔细想想,像徐逢玉这种薄情多金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一辆车开将近九年?   徐逢玉此时也绕到另一边上了车,车门关上,空气瞬间凝固。   宁岫鼻尖动了下,那股曾经十分熟悉的烟草味在密闭车厢里扑面而来,但不一样的是,这种味道已经没办法给她带来安全感了。   甚至感到有些恶心,因为她怀孕后的体质变化。   徐逢玉开了空调,她开了窗。   徐逢玉脸色顿时一沉,死死地盯着那片降到一半的车窗。   宁岫对身侧凌厉危险的目光视而不见,直截了当地问:“你看到热搜了?”   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徐逢玉收回视线,眼底似有什么翻涌的情绪压抑着:“对。”   他顿了一秒,声线低哑,像是开口得十分艰难:“宁岫,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段如珩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不但没办法给你婚姻,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你们母女俩,甚至……他现在还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我不说他一定和那个女明星有私情,但他大半夜的单独送一个女人回家,他做这件事之前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   宁岫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然后一瞬间又舒展开来。   她原以为徐逢玉看到热搜后会猜到、调查到她和段如珩的真正关系,以及知道他才是段宝宝的生物学父亲,然后要来和她抢宝宝的抚养权。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果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觉得别人也是什么样的人。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他就和朱槿暧昧不明,现在看到段如珩送别的女人回家下意识就认为他们不清不白,而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他这不是清楚得很吗?深夜送女人回家是很暧昧的举动,那他以前大半夜在床上抛下她去找朱槿呢,在她不顾自尊苦苦挽留的情况下还坚持离开,那个时候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她本来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明确地跟他表明段宝宝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和他无关的立场。   现在看来倒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我早就说过了,无论我过成什么样,都与你无关。”宁岫神色十分淡漠。   徐逢玉见她打算下车,本能地伸手拦住她,修长劲瘦的双臂直接将人困在座位上。   宁岫感受到自己肩膀愈发用力的大掌,目光冷冷地直视他:“放开!”   徐逢玉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但下一秒将车落了锁。   宁岫顿时后悔答应和他来车上谈事了,徐逢玉根本就是一个流氓无赖,自己不可能和他讲得通。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的语气又冷又冲。   徐逢玉咬了下后槽牙,漆黑的瞳孔里压着戾气,嗓音十分低沉:“回答我几个问题,问完我就会让你走。”   宁岫看到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胃里一阵翻涌,别过脸看向窗外。   徐逢玉眉眼又阴沉了几分:“都这种时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开他?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宁岫唇线紧闭,丝毫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徐逢玉蓦地想到那天在幼儿园见到段宝宝的事,略微思索了下后问:“是因为宝宝吗?你担心一旦你们分开了,她成长的过程中就却缺少了父爱是吗?”   宁岫依旧不答,他啧了一下继续道:“但段如珩难道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合格父亲吗?那天我听宝宝说,他一个星期才来看你们一次。”   “你去找宝宝了?”宁岫的神色骤然一变,抬起眼睫睨着他。   徐逢玉解释:“我去给我外甥女开家长会,在幼儿园遇见她顺便聊了两句。你知道宝宝因为段如珩没有能经常陪她,心里有多难受吗?可能我话说得难听了点,但你觉得这样廉价的父爱真的有用吗?你以为是为她好,但实际上只委屈了你自己。”   他叹了口气说:“宁岫,你和他断了吧。”   宁岫脸上的表情十分冷硬,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他怎么样我自己会考虑清楚,不需要你来替我决定,我只请你不要再去找我的女儿,和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徐逢玉冷嗤一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开了车锁:“行,你自己决定,不用我多管闲事。”   宁岫立刻下了车,没有再和他多废一句话。   徐逢玉一掌打在方向盘上,车子随即开离锦州府。   *   第二天晚上,徐逢玉找了楚睿干他们到玖馆喝酒,不料还没进包厢门,就在走廊撞见段如珩和客户谈笑风生。   他忽地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拳头挥了上去。   段如珩不料他会打自己大打出手,没有任何防备,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嘴角出血。   徐逢玉打了一拳还没解气,凌厉的拳风再次朝段如珩使去,段如珩这回也没和他客气,招招下狠手,正好帮自己妹妹出气了。   俩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楚睿干和那名老总在一旁瞬间傻眼,想上去拉架又见他们二人出的都是狠招,一时无从下手,只能在旁边干吼。   “你们别打了!徐逢玉,你脑子有病吧,快停下!”   “段总有什么事咱坐下来好好说啊,没必要伤了和气。”   ……   这一架打到俩人都没了力气才停止,鼻青脸肿的,谁都没比谁好一点。   不知俩人的具体伤势如何,楚睿干直接将人送去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隐私度很高的那种。   毕竟这里面一位哥和女明星传绯闻,挂了一天的热搜,已经有人扒出了他的真实信息,他可不想再添油加醋了。   徐逢玉和段如珩各自进去检查,楚睿干在外面等,然后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过了一会,俩人检查完伤势出来,剑拔弩张的像是要再打一架似的。   楚睿干连忙开口:“我可告诉你们,这里是医院,你们可别影响了别的病人休息,做个素质高点的现代人好不好?”   段如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拿出手机,打算叫秘书来接,一条信息还没编辑完,耳边忽然传来宁岫的声音。   “如珩哥!你没事吧?”   段如珩一抬起头,就见自己妹妹紧张地朝自己跑来,神色慌张又担忧:“你流血了?”   “小伤,没事。”段如珩不愿意让她担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两米之隔的徐逢玉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目光死死地锁住宁岫。   自己帮她出气,她却满心满眼地只看得见段如珩,直接奔着他过去了,连一抹眼神都不曾落下自己身上。   只顾着关心那个野男人,心疼那个野男人。   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抬起手抵住鼻尖,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   楚睿干连忙扶住他,担心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没有宁岫的联系方式,宁岫是他让张赤缇通知她过来。   本想着让她看到徐逢玉为她暴打段如珩出气,应该能够让她对徐逢玉的感观变好。   谁能想到她一来直接奔着段如珩就去了,丝毫不在意徐逢玉的伤势?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宁岫扶着段如珩离开医院。   楚睿干见徐逢玉打算追上去, 连忙拦住他:“大哥,你冷静点好不好?”   徐逢玉听若未闻,盯着前方两道人影, 眼神深不见底,重新迈开腿追上去。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将他们俩人分开。   楚睿干见状忙追上去,然后眼疾手快地将他塞进病房, 将门上锁,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 在他们检查伤势的时候就让护士安排了个vip病房。   还是得他出手。   “你干什么?”徐逢玉微眯起眼,目光泛着冷意。   楚睿干谨慎地挡着房门,双臂环抱,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反问:“我才要问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徐逢玉宽阔的肩膀沉了下去, 敛目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喉咙发痒,摸了包烟和打火机出来。   楚睿干走过去, 趁他不备一把抽出,然后直接扔远了:“这里是医院, 你要抽烟也分场合行吗?”   徐逢玉食指轻点了两下膝盖,然后整个人往后一靠,散漫又不爽地扯了扯嘴角。   楚睿干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无奈地叹了口气, 语调认真地问:“你今天打段如珩这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逢玉掀起眼皮, 眼中带着怒气:“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他不应该被打?”   楚睿干点头:“是, 他和宁岫在一起还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是该做得不厚道, 是该打。但你呢, 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来替人家宁岫出气?”   “我——”徐逢玉唇齿一滞,愠怒地说,“至少我们以前有过一段,现在看到她受人欺负,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楚睿干嗤笑一声,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是吗?那你觉得你今天这一出对她有什么帮助吗?你是她娘家人能给她撑腰还是怎么的?”   徐逢玉表情一僵,然后出声反驳:“难道我就当做什么不知情吗?”   “诶,你还真说对了!”楚睿干拍了下大腿赞同道,“你要是没打算和人家宁岫复合,就别瞎搅和。你今天来这一出,她回去要怎么和段如珩解释?”   “一个分手了八百年的前男友突然要替她教训现男友,你是觉得段如珩脑子不好使还是心大得什么都不在意啊?他难道不会怀疑宁岫背着他重新和你联系上,不会怀疑你们俩有私情?他要是误会了和宁岫提分手怎么办?”   徐逢玉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语气轻狂:“分手了更好,这样的男人还要和他在一起干嘛?”   楚睿干笑了下,语气嘲弄:“这样的男人?换做是你,也未必能做得比他好。”   徐逢玉眼神一紧,像是要反驳。   楚睿干继续说:“不同意啊?要是那小孩是你女儿,你能和宁岫结婚吗?段如珩他父母反对他们结婚,你爸就能同意,就你爸那老古董怕是反对得更强烈吧?这圈子就是这样,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徐逢玉愣神几秒,心里那口的郁气越来越堵:“及时止损总比留在他身边继续受伤害的好吧?”   “那还真不一定!不管段如珩他做得多还是少,但至少也有,在物质上不亏待她们母女俩,人家女儿也有爸爸的陪伴。你现在搞这一出让他们分手了,那你是要自己顶上这个位置吗?”楚睿干挑着眉质问。   顿了顿,然后语气沉重地劝说:“我跟你说真的,如果你自己没打算、也没准备好接过照顾宁岫和她女儿这活,那你就别掺和了。你打段如珩一顿出气了,但宁岫呢,真的要她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吗?”   ……   *   夜晚,临睡前。   宁岫侧卧在床上,看着段宝宝的小圆脸,耳边突然划过徐逢玉昨晚在车里的一句话。   她的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然后缓缓地问:“宝宝,你会想要一个爸爸来陪你玩吗?”   话音一落,段宝宝猛地睁大一双剔透的葡萄眼,愣愣地看着她。   宁岫摸摸她的脸颊,温柔地说:“没关系,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来就可以。”   段宝宝垂下嘴角,认真思索着,然后一脸纠结:“我不知道。”   宁岫沉吟了一会,然后换了一个问法:“那如果,妈妈是说如果,如果妈妈以后遇上合适的叔叔,然后和他结婚,这个人就会成为你的爸爸,他也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每天都会陪你玩送你上学,你会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段宝宝拼命转动脑瓜子理解这番话,懵懵地问:“那这个人就是我的新爸爸吗?”   宁岫轻轻点了点头:“对,然后你也和你的同学老师介绍说,他是你的爸爸。”   段宝宝理解了她的话,知道新爸爸不是原来的爸爸,盯着她真诚地说:“只要妈妈喜欢他,那我就会喜欢他,但如果妈妈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的。”   宁岫想了下又问:“那如果妈妈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不会觉得妈妈被别人分走了,就没有那么爱你了。”   段宝宝思考了好一会,有些担心地问:“那你们会有新的宝宝吗?”   “不会的。”宁岫果断地回答,眼神温柔又坚定,“妈妈只会有宝宝一个宝贝的。”   段宝宝整个人埋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宁岫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拍拍她的后背回应她的依赖:“妈妈答应你,不管怎么样都只会有你一个宝宝,好不好?”   “好。”段宝宝在她怀里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抬起头问,“那新爸爸什么时候会来?明天吗?”   宁岫轻笑了下,温声解释:“没有那么快,妈妈还没有认识新爸爸呢,可能还要很久很久以后。”   段宝宝的小身板放松下来,抓着她手一字一句认真道:“只要有妈妈,不管有没有新爸爸,我都会开心的。宝宝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就很幸福很幸福了。”   宁岫心里一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角:“妈妈和宝宝在一起也很幸福很幸福。”   段宝宝今天在幼儿园玩得很尽兴,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宁岫的心也渐渐安下来。   她这四年来,除了工作以外没有和别的男人接触,甚至拒绝别人的示好追求,一方面是因为没有精力,另一方面就是担心段宝宝会抵触。   但现在看来,宝宝并没有抗拒这件事。   并且她和段如珩的关系迟早会曝光,不可能为了骗徐逢玉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她也应该尝试着打开自己,去迎接新的感情生活,给宝宝带来一个完整快乐的家庭。   *   第二天上午。   林秘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在徐逢玉来之前进总裁办公室,倒不是说让他擦窗拖地,而是让他整理文件资料。   因为文件涉及公司机密以及其重要程度,怕清洁工粗手笨脚弄乱弄丢了,所以这一项工作一直由他来做。   今天,他照常推开办公室大门。   门一推开,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呛得他咳了两下,走进去一看才发现徐逢玉居然就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戾气,面前的烟灰缸都插满了,落了一地的烟头。   这得是抽了多少包烟啊?   他在心里道,然后问:“徐总,您昨晚一直在办公室没回去吗?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   徐逢玉撩起眼皮看他,然后又扫了茶几一眼,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吩咐道:“叫人来打扫。”   林秘连忙应好,然后就见徐逢玉越过自己进了办公室套间的个人休息室,往日意气风发的背影不知为何在此刻显得格外落寞与灰暗。   *   下午。   宁岫提前来到幼儿园等段宝宝放学,车还没停好,就看见花花绿绿的园门口立着一道不合时宜的高挺黑影。   车一停,徐逢玉就敲响了车窗。   宁岫不得已降下车窗,神情带着一缕不耐:“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逢玉迅速开口,声音十分沙哑:“我们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宁岫淡淡道,车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死死挡住。   徐逢玉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们车上聊。”   有了上次的教训,宁岫不会再轻易上当,目光很冷:“没必要,请你让开,我要下车。”   徐逢玉漆黑的眼底情绪很深,但没有怒意:“如果你不介意这样聊,我也没意见。”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的家长来来往往的,很快就有人从车里伸出头来:“诶,那个穿黑西装的家长,你要上车还是下车赶紧的,别挡在那啊,别人都不好停车了。”   宁岫脸色变了一下,车门重新合上。   徐逢玉快速绕过车头上了副驾,侧过脸看着她。   宁岫这才发现他今天的状态有些不一样,不像之前几次,眼里带着质问,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火。   今天的他,异常的沉静,甚至有些沉重。   徐逢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开口:“你和段如珩分手,我们在一起。”   蓦地听见他如此天方夜谭的一句话,宁岫惊愕地看向他:“你有病吧?”   徐逢玉神色认真:“我没有开玩笑,我承认我没有放下你,以前是我没有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但这次不一样,我可以给你婚姻的承诺。我知道你是担心宝宝缺少父亲的陪伴,所以才没有想过和他结束。以后我会照顾你和宝宝,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做到一视同仁。”   亲生女儿,一视同仁。   他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亲疏有别了吗?   宁岫不由得冷笑了下,眼底满是讥讽:“你想要,我就必须答应,必须感恩戴德地接受吗?”   徐逢玉神色微愣,但没有生气,只是声音沉闷地问:“你不愿意?”   宁岫脸上的表情漠然且坚定:“没错,我不愿意。”   徐逢玉下颌一紧,又问:“你以前觉得我不够尊重你,但难道段如珩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尊重吗?还是说你已经爱他爱到这种地步了,无论他对有多差,你都不舍得离开他?”   宁岫反问:“是,我打算离开他,但我离开他,就一定要选择你吗?”   徐逢玉沉默了好一会,眼底似有什么晦暗不明的情绪压抑着,然后换了个话题:“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宁岫定定地直视他:“那我当初又为什么会和你扯上关系呢?”   徐逢玉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的几分嘲弄,眼前一道白光划过,心脏随之猛地一震。   —— “你是因为想离开我,所以才……”   才和他做了交易。   作者有话说: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第35章   空气静默了好一阵, 徐逢玉是被突如其来的“真相”震骇到,宁岫则是和他无话可说。   徐逢玉漆黑的眼底情绪复杂,沉缓地开口:“抱歉,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行为会引起你这么强烈的反抗,我会补偿你的。”   宁岫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不需要你所谓的道歉和补偿,只需要你别再来打扰我。你可以下车了。”   徐逢玉盯着她,不知道她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   放学铃声敲响, 他最终还是下了车, 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   宁岫也下车去接段宝宝,走到幼儿园门口时,身上低沉的情绪已经消散殆尽, 温柔的眉眼弯弯的,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段宝宝小跑着过来抱住她,重重地往她脸颊亲上一口,嘴里一直说着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徐逢玉远远地在车里看着, 反复咀嚼着刚才的对话,那么说来, 她是不喜欢段如珩的吧。   车上,段宝宝四处张望着,然后好奇地开口:“妈妈, 好像有一辆黑色的车车一直跟着我们。”   宁岫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然后说:“没事, 不用管, 可能和我们同路吧。”   徐逢玉看着宁岫的车进小区后, 转头回了公司。   办公室。   林秘开门走进来, 以为是上午的方案有什么问题, 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徐总,您找我?”   徐逢玉掀起眼皮看他,淡淡道:“去帮我订一束黄玫瑰。”   林秘一下子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昨晚游泳的时候进了水:“啊,黄玫瑰?”   他记得徐逢玉对花粉过敏,所以办公室,甚至是这一层以及一楼大堂,都不会出现任何鲜花盆景。   以前总裁办一个新调上来的女助理,情人节收了男朋友送来的花,拿上来正好和徐逢玉擦肩而过,就那么几秒的功夫,徐逢玉的眼睛就直接发炎了。   一个对鲜花避之不及的人,现在却要他订一束黄玫瑰?   林秘神色犹豫:“徐总,您确定吗?”   “等等。”徐逢玉指尖动了动,脖颈微低像是在想些什么,随后神色自若地说:“你去联系江城所有养殖黄玫瑰的基地,然后……”   *   第二天,宁岫又去了上次那个别墅小区,不过不是那对小夫妻,而是新客户,一位三十几岁的女律师,房子是买来一家三口住的。   因着户型相同,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这次的前期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女律师也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度。   走在房子里,听着女律师说着她和家人的点点滴滴,宁岫萌发了不少灵感,很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家庭的幸福和睦。   工作结束后,她打车回了段家。   今天是周六,她早上就带着段宝宝去段家陪父母,然后下午来了别墅区和客户实地讨论设计方案。   宁岫陪段父段母吃完晚饭后,段母让司机送她们回锦州府。   车子停在小区正门口,她抱着段宝宝下车,然后就听见段宝宝在她耳边惊呼:“妈妈看!是黄色的花花,好漂亮啊!”   宁岫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区门口以及里面的绿化换成一大片绵延不绝的黄玫瑰。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是最近有什么节日吗?   她抱紧段宝宝,和司机道了个别后进了小区。   道路两侧的绿色灌木丛换成盛开的黄玫瑰,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她浅浅地笑了笑,闻着清新的玫瑰花香,心情都舒展开来。   但越靠近D栋,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不少业主进进出出,脸上都是看八卦的表情,嘴里说着什么道歉、男人、好帅、偶像剧这类的字样。   果然,一进大堂,就见一道高挺的身影站在那,侧脸线条清晰凌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却天生多情,出色的长相气质引来很多人尤其是年轻女生的目光。   视线相撞,宁岫只当做没看见,径直朝电梯厅走去。   徐逢玉蹙了下眉头,快步朝她走来,挡住她的去路,将手里那束黄玫瑰递给她,嗓音清冽且坚定:“我欠你的道歉。”   周围传来倒吸气的惊讶声。   围观的邻居看到主角是这样的俊男美女,一个个竖起耳朵偷听,甚至有人拿起手机开始偷拍。   林秘也在一旁悄悄关注宁岫的反应,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徐逢玉低头,以前徐逢玉和他爸发生争执,他是宁愿断腿都死不低头,如今却愿意为了她在大庭广众下道歉。   这下宁岫小姐应该能原谅了吧?   宁岫抱着段宝宝的双手动都没有动一下,任由他拿着那束花停在半空中,漠然地看着他:“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很清楚了,以徐先生的智商应该很容易理解,不需要我一遍又一遍地浪费时间解释。”   说完,她抱着段宝宝绕过面前的男人,快速进了电梯,按下关门键。   徐逢玉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在他面前合上,双目涩痛,然后叫来物业刷卡上楼。   宁岫预料到他不会轻易离开,于是一到家就拿了玩具让宁母陪段宝宝在儿童房玩,自己则是重新开了出去。   徐逢玉早就到门口了,不过这次没有按门铃,像是确信她会出来一样。   他站宁岫面前,没有多余的动作,却凭借着挺括的身形将她整个人笼罩住,让她无法逃脱,有一种无形中的压迫感。   他低下脖颈,盯着她一双只有淡漠情绪的杏眼,缓缓开口:“你不喜欢黄玫瑰也没关系,我再送你其他的,送到你喜欢为止。”   宁岫久久地盯着他沉默着,怀疑是自己一直以来拒绝他的态度太过温和,才让他一次又一次纠缠上来,无论自己如何重复,他都跟没听到似的。   徐逢玉喉结滚动了下,语气低沉:“我不求你能立刻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宁岫提起一口气,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花。   徐逢玉脸上划过一抹亮色,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颤:“你同意了?”   下一秒,宁岫却拿起花重重往他身上一砸,刹那间,空气中洋洋洒洒的花粉往他身上落下,林秘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徐逢玉半分没躲,甚至连手都没抬起来挡,生生受住这一下。   宁岫脊背挺立,一双森冷的眼睛盯着他,声音不大却十分决绝:“现在可以走了吗?”   徐逢玉肩膀小幅度地抖动了下,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掀开眼皮看他,声音极其沙哑:“你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宁岫怕他出什么暗招,确认他们俩人进电梯后才重新打开家门。   电梯下了几层后,徐逢玉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扶住墙壁,剧烈地咳嗽起来,脖颈青筋暴起。   林秘连忙扶住他,一看他的眼睛全红了,满是红血丝,怕是花粉过敏引发哮喘了,他强撑镇定地说:“徐总,我送您去医院。”   徐逢玉完全没有余力去回应他的话,整个人喘不过气,忍不住一把扯开领口,扣子应声掉落,但效果也不大。   物业小李一直在一楼电梯等着,电梯门一开,却见林秘扶着呼吸急促的徐逢玉出来,蓦地吓了一大跳。   刚刚人还好好的,上去不到两分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连忙关心道:“徐先生,你怎么了?”   徐逢玉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喉咙艰涩地发出一句话:“没事,过敏。麻烦你收拾一下21楼的电梯厅。”   小李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点点头:“好好。”   看着林秘扶着徐逢玉出去,他转身拿了工具上了21层。   电梯门一开,一地的狼藉。   残破的花瓣散落一地,花粉也变成灰尘,刚才那束娇嫩的黄玫瑰就这样躺在地上。   他深深地看了紧闭的入户门一眼,然后着手清扫起来。   看来那位徐先生的道歉并没有成功,昨天听到这个黄玫瑰计划的时候他就被震惊到,一早就起来和工人们将绿化里的植物按照图纸比例换成黄玫瑰,到下午完工的时候人人惊叹,连他都要被打动了。   想着如果有人花这种心思来和他道歉,他肯定是马上就原谅。   但没想到徐先生在宁岫小姐这里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知道这俩人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宁岫小姐才这样难以原谅。   *   林秘送徐逢玉来到医院。   医生看着他病例上有治疗花粉过敏的记录,盯着他深色西装上一身的花粉深深地皱起眉:“不知道自己花粉过敏吗?怎么还搞成这样?”   林秘神色为难,眼神在徐逢玉和医生之间流转,不知道该不该说。   徐逢玉又捂住胸口开始咳嗽起来,医生连忙催促:“还不快扶他进去!”   林秘连忙点头。   一番折腾过后,徐逢玉虽然唇色还有些苍白,但状态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   医生瞪着他厉声叮嘱:“知道自己花粉过敏平时就该提高警惕,避免接触过敏原。我看你今天这样是买花去追女孩了吧,为了爱情不要命是吧?”   徐逢玉眼底一片深色,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夜晚, 朱槿刷手机时突然看到张赤缇发的一条朋友圈,夹枪带棒的不知道在暗讽谁。   “在一起五年没送过一束花,分手后倒是会了, 不知道是在演给谁看……”   张赤缇说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常砚洲,那会是谁呢?   不知为何,看着这条文字她心里竟然隐隐地在发慌。   下一秒,丁浩弹来微信, 像激光枪似的, 震得她差点拿不住手机。   她点开对话框一看, 有视频有文字的。   “姐,逢哥怎么去给那个女人道歉了?”   “还是买的花,听说他把锦州府的绿化全换成黄玫瑰了!”   “他不是花粉严重过敏吗?”   “现在闹到在医院躺着, 这叫什么事啊?”   朱槿抖着手打开视频, 视频很短,却能十分清晰看到徐逢玉拿着一束黄玫瑰站在宁岫面前,虽然听不到对话, 但看俩人的神情就知道是在道歉。   原来张赤缇发的朋友圈是在说他……   情绪还没稳定下来,丁浩又发来微信。   “姐不是我说你, 那女的都走了四年你还没跟逢哥在一起,现在她一回来就让逢哥为她搞这么大阵仗道歉,你和逢哥还有戏吗?”   “我是觉得吧, 你也别在逢哥面前太矜持了, 别等着他主动来和你告白, 男女之间有的时候也是需要一些氛围的……你懂吧。”   “不然就算你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那点情分也早就被耗没了, 我是好心提醒你, 你今年也快30了, 不能再拖了。”   丁浩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他本身就是因为朱槿是徐逢玉的青梅竹马,是徐逢玉身边最特殊的女人,以后最有可能成为徐家女主人才帮的她,想借此拉进两家的关系。   不然以朱槿母女早就被踢出朱家嫡系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一口一个姐喊着?   当初朱父过世后,要不是徐逢玉拉了她们母女一把,她现在怎么可能还在圈子里?大家不过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薄面,她还真以为自己还是朱家大小姐呢?   她也不看看徐逢玉是谁,要男人又要面子,哪有这么好的事?   朱槿蓦地被驳了面子,尖锐的事实被掀开,难堪得她咬牙切齿,精致的美甲嵌入掌心,几乎要出血。   朱母一进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静静地听完来龙去脉后,心里有了主意,细细的双眼带着不可反抗的威严。   将计划说出来后,她握住女儿的手说:“槿儿,妈妈这么用心良苦,这些年给你制造了多少机会,你要是再拿不下他就不应该了,知道吗?”   柔和的语气却让朱槿不禁后背发寒,有些胆战心惊。   *   还在留院观察的徐逢玉突然接到朱母的电话,他蹙了下眉连忙划开屏幕接起,嗓音有些担忧:“喂阿姨,您这个点找我是身体哪不舒服吗?”   朱母在那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知道关心别人,怎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不是我有个老姐妹在医院工作,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因为花粉过敏住院了呢。”   徐逢玉听到是这件事,心放下来,这些年朱母年纪上来身子骨不大好,好几次晚上发病,他急匆匆地送她到医院治疗,幸好都是虚惊一场。   他轻声说:“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朱母假意怪罪起来:“你要我怎么能不担心?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是慌的。你这过敏也是遗传了你母亲,想当年她是一点鲜花都不敢碰,也不敢让你们兄妹俩沾到一点,去外面吃饭,要是桌上摆了鲜花点缀都是直接换另一家的。我是替你母亲在担心你,她当年临终前托付我好好照顾你,我要是没做到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她?”   提及徐母,徐逢玉的眼底抹上一缕沉重,徐母去世多年也只有她的闺蜜朱母一直给他长辈的关心,而他的亲生父亲却只会给他提要求,只在意公司的发展和联姻带来的利益。   徐逢玉语调低沉地承诺:“让您担心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朱母温和道:“那就好。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徐逢玉将手机拿远了些,压住喉咙的痒:“没有,用了药好多了。”   朱母沉默了几秒,担忧地说:“我还是不够放心,你要是明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阿姨也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徐逢玉答应下来:“好,那我明天让人去接您。”   *   第二天下班,宁岫跟着家装部的同事来聚餐。   就在今天下午,家装部拿下一个批量精装修成品房的大项目,所有人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于是提出庆祝一下。   账单公司报销。   宁岫也喝了两杯酒,感觉胃里有些难受于是来到洗手间。   朱槿居然今晚也在这吃饭,俩人各占一个洗手台盆,没说话。   宁岫捧了把水漱口,觉得好多了打算出去,一个转身正好对上同样侧过身的朱槿,俩人面对面站着,朱槿有些趾高气昂地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包包从她眼前经过,视线里闪过一抹红。   宁岫看清那是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当初看不起这种不值钱玩意的人,如今手上也戴上了一条红绳。   朱槿先一步离开洗手间,宁岫收拾完衣着,也顺着原路返回包厢。   她正走着,忽地前方几米的包厢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三人。   徐逢玉、朱槿以及一个老人,看相貌应该是朱槿的妈妈。   宁岫讥讽地轻笑了声,还好自己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期待,没有把他昨天的道歉和承诺放进心里。要是像以前一样天真地相信他的话,这时候怕是刚愈合的伤口就又被划上一刀。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朱母的视线顿了顿,然后立刻若无其事地说:“逢玉,我们走吧。”   徐逢玉回过神,连忙道:“阿姨,我让司机送您回去,您先走吧,我有点急事。”   说完他就急忙追了上去,宁岫不及他步子迈得大,一下子就被他扯住手腕。   她低头看了眼,神色漠然地说:“很疼。”   徐逢玉连忙松开,怕她走又重新握上去,手指不松不紧地环成一个圈,冷静磁性的嗓音响起:“你听我解释,朱槿她妈是我妈的多年故交,从小到大一直很关心我,我今天是陪她来吃饭的。至于朱槿,我从来都没有和她在一起过,只把她当做我妈好友的女儿。”   宁岫很淡地嗯了一声,抬起眼睫看他:“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徐逢玉眉间一拧,脸色微沉:“你不信我?”   触及到他有些受伤的眼神,宁岫忽地不想和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语气里带着质问:“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吗?”   徐逢玉微眯起眼:“什么意思?”   宁岫抬起手,将徐逢玉的手也一并带起,劲瘦腕骨上的红绳显眼得刺眼。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没看错的话,你这条红绳和朱槿的是一样的吧?”   徐逢玉先是一愣,意识到她误会了,出声解释:“我这条和朱槿手上的那条不是一个样式。”   傍晚临出门前,朱槿突然发来微信,希望他可以在晚饭的时候戴上这条红绳,说是朱母去寺庙专门为他求了一个月才求来的,怕他没戴的话朱母心里会难受,所以恳求他配合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把一直戴着的宁岫为他编的那条红绳取下,临时换成朱母送的这条。   晚饭期间,朱母看到他戴着红绳,神色欣慰,主动提及当时她也为朱槿求了一条祈福,怕叫人误会,还专门用了不一样的编法,翡翠的形状也叫人打磨成不一样的。   朱母能为他一个好友的儿子求红绳,为自己女儿祈福就更是无可厚非了。   宁岫淡淡地笑了笑:“对啊,不是同款,是情侣款。”   徐逢玉闻言一顿:“这条是阿姨代我妈送我的一份心意,我不好拒绝,绝对不是什么情侣款。”   宁岫扭了扭手腕,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漠的冷感:“无论你们是情侣还是朋友,是要结婚还是要分手,我都不感兴趣。现在请你放开我,不要让我对你印象一差再差了。”   听到她如此疏离的一番话,徐逢玉盯着她的瞳孔一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放松半分。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由远及近传来:“宁岫,你怎么在这啊?赶紧的,收拾东西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徐逢玉掀起眼皮,看到一个齐肩长发颇具艺术气质的男人朝他们走来,低声问:“他是谁?”   宁岫不想在寇翔面前和他闹得太难看,很快地说:“我同事,今晚庆功宴。”   徐逢玉眉眼松了几分,也不想让她在同事面前为难,于是放开她,语调平缓地叮嘱:“行你去吧,不要喝太多酒,待会我送你回家。”   宁岫无视他后半句,面色沉着地朝寇翔走去:“寇老师我们回包厢吧,真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寇翔往徐逢玉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笑着说:“没事。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宁岫语气轻描淡写的:“不是,以前的一个客户。”   回了包厢没一会,一行人离开餐厅。   宁岫搭着同事的车去下一个目的地,早在吃饭前,就有三个同事主动请缨当司机,在桌上半点酒也没沾。   后座的一个女同事忽然说:“诶你们看,后面那辆车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另一个同事回头看:“哪辆啊?”   女同事指了指:“喏,就那辆黑色大G。”   宁岫看了眼,果然是徐逢玉,看来他刚才说要送她回家是来真的。   车子一直跟着她们。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黑色大G正好停在她们这辆的右侧偏下一点。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俩人视线相交,宁岫移开一直看着窗外风景的视线,耳边传来同事的尖叫声。   女同事推着她的肩膀:“宁老师你快看,那个男人好帅啊!”   男人侧脸线条优渥,骨节分明的手掌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散漫不羁的贵气。   车里的同事一人一句地感慨着,宁岫的神情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   一路来到ktv,宁岫看到徐逢玉将车停在她们的对面,然后若无其事地跟着同事进去了。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坐了一会就打了个招呼,悄悄从后门离开,打了辆车回家。   等到凌晨一点多,承鸿一行人才从ktv出来。   这期间徐逢玉一直坐在车里,没在他们之中找到宁岫,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女同事揽着身边姐妹的手腕说说笑笑,忽地面前落下一道黑影,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同事有些花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徐逢玉轻轻颔首,保持着一种礼貌客气的状态:“请问刚才和你们坐同一辆车来的女生呢?”   女同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啊你是说宁岫啊,她早就回去了。”   徐逢玉表情一僵:“回去了?”   “对,她大概八点半就走了吧。”女同事回想了下,又忍不住八卦,“你是她的?”   徐逢玉一双漆黑的瞳孔中情绪复杂,然后掷地有声地落下一句:“前男友。”   下一秒转身上车,背后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难怪刚才宁老师不和我们夸他帅,原来是前男友!”   “看样子是这个帅哥是在求复合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   徐逢玉开车来到锦州府门口,抬起眼看着漆黑一片的21层,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这个点她要是到家肯定睡着了,打电话势必会吵醒她,但不打自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安全到家,心放不下。   沉默了一会后,他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联系上夜班的物业调出小区的监控录像,在监控里看到宁岫早在九点进了家门后才放心离开。 第37章   宁岫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被同事围着调侃。   那位女同事手上拿着马克杯, 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一双眼里全是八卦:“宁老师,原来昨晚那个男人是你的前男友啊!他不知道你回家了在ktv停车场等到一点多, 是不是在重新追你啊?”   宁岫两道秀眉微微蹙起,没想到他竟然在同事面前这么介绍自己,前男友?按照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应该是金主才对吧?   女同事又问:“有没有打算和他复合?”   宁岫淡淡一笑, 语气却十分坚定:“没有。”   女同事有几分惊讶, 她以为宁岫就是闹点小脾气钓钓那个男人, 没想到她这么坚决,于是劝道:“他看起来长得又帅又有钱,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你还是别错过的好, 毕竟这种条件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宁岫知道同事没有恶意, 但也不想把事情讲给她听,这时正好客户经理来找她,她借口离开。   来到会客室, 就见一个文雅端庄的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相貌很是突出。   客户经理连忙招呼:“宁老师, 这位是潘小姐,想请您来为她新购入的一套房子做装修。”   宁岫礼貌地伸出手:“潘小姐您好,我是承鸿家装部的设计师宁岫。”   潘昭霜轻轻握上她的手:“你好宁设计师, 刚才经理给我推荐了你的一些家装作品, 很符合我想要的装修风格, 就是没想到宁设计师这么年轻漂亮, 真是年轻有为啊!”   “那你们两位聊, 我就不打扰了。”客户经理完成工作就退了出去, 只留下宁岫和潘昭霜沟通设计想法。   *   忙完一天, 宁岫工作回家。   段宝宝听到开门声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出来,边跑边喊:“妈妈你回来了!”   宁母在后面追着喊:“你慢点,别摔着了。”   段宝宝这次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冲上来抱住宁岫,而是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两手轻轻抓起裙摆,然后转了个圈,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妈妈,你看我漂亮吗?”   宁岫这才发现她穿了条新裙子,白色的公主纱裙,上面还有精致的钉珠亮片,活脱脱就是一个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她眉眼弯弯地说:“漂亮,特别漂亮。”   她刚想问是段如珩还是张赤缇送的礼物,就听见段宝宝说:“谢谢妈妈,我好喜欢这条裙子呀。”   宁母见宁岫神色愣了下,于是问:“怎么,不是你买的?下午有一个年轻的女孩过来说她是什么奥的店长,说你订给女儿的裙子到了她就给送过来。”   宁岫很快想通这是谁的杰作,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件事搪塞过去,背后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段如珩走了进来,神色自若地说:“阿姨,裙子是我买的,想着用岫岫的名字更方便就直接用了。怎么样啊小公主,喜欢吗?”   段宝宝白嫩的脸颊泛着兴奋的粉色,笑着说:“喜欢,谢谢舅舅!妈妈,我明天可以穿这条裙子去上学吗?”   段如珩一把把她抱起来,然后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行,先换下来吧,衣服洗完再穿。”   宁岫接收到他的暗示,也说:“舅舅说得对,不然明天皮肤可能会红红的,痒痒的。”   宁母赶紧说:“确实是,别一不小心过敏了,还好这裙子才刚给她换上,我现在带她去换掉。”   段如珩放下段宝宝,摸了摸她的脑袋:“和奶奶去换衣服吧。”   段宝宝乖乖地牵着宁母的手进了儿童房。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段如珩开口:“是他送的?”   宁岫点了点头:“应该是。”   段如珩皱起眉头:“他还在纠缠你?”   宁岫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坚定地说:“我不想拿他的东西,即便是给宝宝的。吃完饭我就去买一件一样的换掉。”   她看得出段宝宝很喜欢这条裙子,要是裙子没了她肯定会伤心,所以必须再买一条同款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   段如珩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去买就行,这件直接扔掉或者寄还给他。”   宁岫轻声道:“还是寄给他吧,免得他以为宝宝穿的就是他送的那件。”   段如珩表示赞同:“确实。”   晚上,段宝宝站在卧室阳台上指着对面:“妈妈你看,对面那个房子亮了呢!”   宁岫顺着看过去,刚好是她们对面C栋的21层,住进来这段时间C栋晚上一直全栋亮着,就那层是黑的,特别明显,今晚居然灯亮了。   她猜测道:“可能是对面那个人工作回来了,又或者旅游回来了。”   小孩的好奇心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了几句段宝宝很快就对这个小发现没了兴趣,小手抓着她的衣服,满眼期待:“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穿那条公主裙啊?”   说起这件事,宁岫就对徐逢玉愈发地感到无语,给人平添麻烦。   那条裙子现在国内没货,段如珩担心等经理从总店调货寄过来太晚,为此专门拜托一个他在巴黎出差的朋友,明天回国的时候一起带回来。   而她这边还要瞒住段宝宝,不然可能破坏女儿的好心情:“妈妈看了一下,那条裙子不能直接放进洗衣机洗,会卷坏的,到时候珠珠都掉下来就不好看。”   段宝宝一听到会不好看,着急地问:“那怎么办?”   宁岫温柔地说:“没关系,妈妈明天送到外面的洗衣店干洗就不会有问题了,就是宝宝要再等两天才能穿上,好吗?”   段宝宝懂事地点头:“好。”   *   次日,林秘进办公室:“徐总,楼下有一个宁岫小姐寄给您的快递。”   “拿上来吧。”徐逢玉很快地抬起头,顿了下站起来,“算了,我自己去拿。”   林秘看着他大步流星迈出办公室的背影愣了愣,随后连忙追上去。   前台正在摸鱼,见徐逢玉亲自下来拿快递吓了一大跳,连忙找出那个快递盒递给他。   徐逢玉确认了下寄件人的姓名,是宁岫没错。   但她会寄给自己什么呢?   回到办公室,他第一时间拆了快递。   林秘给他递了把剪刀,然后就看见那条公主裙,这件事还是徐逢玉交给他去办的,不会是那位小公主觉得不好看不喜欢所以才退回来的吧?   徐逢玉脸色一黑,林秘的胆都吊起来了,担心被责怪办事不力。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徐逢玉迅速地打开来看,上面是宁岫亲手写的字,笔锋凌厉,甚至有的地方用力到写破了。   “如果你对我还有半分尊重的话,就不要只顾着自己的意愿做事,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徐逢玉像是被人重锤了下胸口,漆黑的眉眼一片阴沉,周身散发着凛冽骇人的寒气。   *   这天傍晚,宁岫下班顺道来到超市采购,肉菜瓜果挑完了来到零食区,给段宝宝买一点点糖果饼干。   她拿起一袋棒棒糖正看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熟悉的女声。   “宁岫,真是你啊!我刚刚看到你的背影还不敢相信呢,太巧了。”王语潼一脸假笑。   宁岫知道她前来搭话准没好事,于是无视她的存在,继续挑饼干口味。   王语潼见宁岫不搭理她,一下子气得牙痒痒:“你这是给你女儿挑零食吧,怎么说我们也做了四年室友,我给她买几包零食还是应该的,有时间你带她一起出来聚聚。”   宁岫依旧不发一语,王语潼眼里闪过一抹狠毒,阴阳怪气地说:“你当初怀孕的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大家一起帮你出出主意也好,也不至于走了四年才回来。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你没结婚,不过听说段总对你们母女俩还是不错的,给你买车买房也算没亏待你。”   宁岫缓缓地抬起眼睫看她,眼尾带上一抹不屑:“王语潼,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对徐逢玉念念不忘呢?”   王语潼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岫淡然地勾了下唇角:“难道不是吗?你不就是因为喜欢他才处处针对我?只可惜你那位表姐还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你是她的好表妹,鞍前马后为她出气。”   她往王语潼身后瞥了一眼,语气里暗藏警告:“她现在走过来了,你说我要不要好心提醒她,其实她的好表妹一直想抢她的男人。”   王语潼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下一秒,朱槿已经出现在她们身后。   王语潼浑身僵硬,她清楚要是让朱槿知道她对徐逢玉一直心存幻想,朱槿一定不会再帮衬她们家这个穷亲戚什么,还会踢得远远的。   宁岫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们俩人:“我这次回来就没想过要和徐逢玉有任何联系,更别说是复合了。你们也别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更不要议论我女儿的出身。徐逢玉是和你朱槿在一起,还是和你王语潼在一起,还是随便谁谁谁,我都不在乎,更不感兴趣。”   朱槿突然听到她将徐逢玉和王语潼联系在一起,感到莫名所以,但女人的第六感还是让她迅速地感受什么,于是眼神犀利地扫了王语潼一眼。   宁岫无所谓她们是吵是和,一字一句道:“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们能听明白。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来打扰我的生活的话,那我——”   朱槿傲慢地打断她的话,“那你就怎么样?你以为你和段如珩勾搭上就硬气了,他还能为了你一个小小的情妇在设计圈里封杀我们不成?”   宁岫轻嗤了下,她不屑这么做,但看着面前这俩人紧张又强撑镇定的神态,她故意顺着这句话说:“没错,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王语潼浑身一哆嗦,扯着朱槿的衣袖,段家在室内设计这一块的地位毋庸置疑,她可不想因为得罪宁岫毁了自己以后的事业。   朱槿自然也知道段家的实力,但自尊心不允许她在宁岫面前低头,依旧轻慢地扬着下巴:“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害怕。”   王语潼见状连忙给她递台阶:“朱槿姐,你等下不是还约了客户见面吗?东西买完了,我们先走吧,别迟到了。”   朱槿这才借坡下驴,愤愤地瞪了宁岫一眼,然后转身离去,王语潼跟在她后面。   俩人一走,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宁岫重新拿起货架上的一包巧克力蛋卷,确认是可可脂不是代可可脂后才放进推车,不紧不慢地按照原来的步调逛超市。   货架的另一侧,一个相貌出色的男人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编辑短信。   徐逢玉看到群里简戌在说话,漫不经心地点开,脸色却忽地僵住。   “宁岫说你是朱槿的男人哈哈哈哈!@徐逢玉 ”   “我偷偷录下来了大家一起听,兄弟够意思吧。”   楚睿干第一个吃完瓜,听完录音后发出爆笑,发了条59秒的语音。   “徐逢玉,她还说不管你和谁在一起她都不在乎,那个王语潼又是谁,你小子还挺受欢迎的嘛,她们姐妹俩都喜欢你啊哈哈哈。哎呀你听听她这语气,明显是对你没意思了,你再追也没用了。”   简戌嘲讽道:“谁叫他当初不珍惜,现在上赶着当小三人家都不要,活该!”   徐逢玉一脸阴沉地听完音频,林秘刚推开门进办公室就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常砚洲姗姗来迟地说了句话:“徐逢玉,要不你还是先解决一下你和朱槿的事吧?”   徐逢玉立刻回:“我和她从来就没有什么,也和宁岫解释过了。”   常砚洲:“是,你是解释过,但朱槿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宁岫说些难听的话,还是以一种正牌女朋友的身份,换做是你你不糟心吗?”   徐逢玉:“这四年我都没和朱槿有过什么联系,每次都是去看她妈的时候才会见到她。”   常砚洲:“不是我一直不太清楚,你为什么对她妈那么照顾啊,不就是你妈的一个闺蜜而已吗?用得着你那么尽心尽力,跟给人当干儿子似的吗?”   徐逢玉:“阿姨她救过我妈的命,很多次。” 第38章   傍晚, 吃完饭后宁岫带着段宝宝来小区楼下散步。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晚风拂过,一阵鲜花草木的清香, 走在路上整个人心境都悠闲开阔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她写在快递盒里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徐逢玉这几日都没有再出现。   生活渐渐回到正轨,她本该随之感到平静,但不知为何, 心口还是隐隐发慌, 始终无法真正心安。   段宝宝和小区里其他小孩在玩滑滑梯, 她坐在围树椅上静静看着,黑发齐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十分柔和的气质。   过了一会, 段宝宝玩够了, 小身板扑腾地朝她小跑过来。   宁岫刚让她慢点走,就听见童真的声音响起:“妈妈,有猫猫!”   “在哪里?”宁岫往自己左右两边都张望了下, 没见到什么猫。   段宝宝在她面前站定,短短的手指往她脚下指:“在这里。”   宁岫看过去, 这才发现椅子下躲了一只猫,天色有些暗了,看不太清什么品种的。不过小区管理很严格, 不太可能是流浪猫, 应该是其他住户养的家猫, 所以她也没有太担心野猫突然冲出来抓人。   段宝宝蹲下去, 又圆又大的眼睛好奇得很, 边朝它招手边学猫叫:“喵……喵。”   那只猫还真被她给叫出来了, 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脚边。   宁岫神情微滞, 一股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从她心底涌了出来,试探地说了句:“橘……子?”   橘子立刻大声地回应了她一句喵,然后跳上椅子,伏在她的手边,很依恋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段宝宝眼里充满惊讶:“妈妈,你认识这只猫猫吗?”   宁岫回过神来,橘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所以只能是那个人带过来的。   果不其然,她一抬起头,就见一道高挺的身影朝她们的位置走来。   段宝宝也发现了徐逢玉,好奇地问:“这是你的猫猫吗?”   徐逢玉本能地想摸摸她柔软的发顶,但触及但宁岫眼底的反感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放在身侧,温和地回答:“对,是我的。你要不要摸一摸它?”   段宝宝有些激动地看向宁岫:“妈妈,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橘子似乎是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不再像以前一样待它那么亲近,脑袋小幅度地偏向另一侧,一双有些老态的眼里泛着落寞。   宁岫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抬手摸了摸它安抚,像从前一般的温柔亲切。   她当初离开江城太过匆忙,也没有办法将橘子一起带走,它一定以为她不要它了,不知道当时该有多伤心无措,这四年又是怎么过来,徐逢玉以前几乎不曾关心过它……   想到这她心底冒出了无限的自责。   她指着前面的一块空地,对段宝宝说:“嗯,你们去玩吧。”   段宝宝和橘子立刻听话地走开了,但依旧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徐逢玉深邃的眼里含着一抹眷恋,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宁岫问:“C栋21层是你?”   “是。”他直接道,没有隐瞒,“原来的业主出国了,我就买下来了。”   宁岫脸色冷了几分:“这几天我带宝宝下来散步,你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   徐逢玉抿了抿唇,嗓音低涩:“嗯,那天傍晚我偶然发现你带宝宝在这边玩,所以就想着这几天下来碰碰运气。”   他的指骨几不可察地动了下,紧接着补充:“我只是想先远远地跟在你后面,但没料到橘子会认出你的背影,一不留神就让它跑了过来。你那天写的话我看了,这段时间我的行为确实有些自我,没考虑到你和宝宝的感受,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怎么把握好这个距离,不让你反感。”   宁岫直视他一字一句说道:“你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是最好的距离。”   徐逢玉神色顿了下,被她眼底的冷淡抗拒刺得生疼,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可能,这点我做不到,我不会再逼迫你了,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变化,重新地让你慢慢接受我的。”   宁岫的目光像一把刀子插在他的身上:“重新接受你,这点我同样也做不到。”   气氛瞬间僵持住,俩人都不肯退步,最后是徐逢玉先开的口。   “宁岫,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个人。”他的语气很深。   宁岫低头,轻轻地提了下唇角,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她早就不在乎了,语调含着几分嘲弄:“是吗?但我不是。”   徐逢玉下颌紧了几分,漆黑的眉眼紧盯着前方那个渐行渐近的男人身影,心口的情绪十分复杂。   “你不是说要和他分手吗?”   宁岫反问:“我分不分手,什么时候分手,需要向你报告进度吗?”   徐逢玉喉间一紧,发不出一句话。   那边段如珩已经将段宝宝抱起,段宝宝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一手朝宁岫招手:“妈妈,我们回家啦!”   眼见着宁岫站起身要走,徐逢玉低声道:“朱槿的事我会处理,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了。”   宁岫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他:“那就最好。”   目光落到橘子身上,她态度温和了一分:“请你照顾好橘子,你不愿意为一只动物费心就给它请个保姆。”   徐逢玉脸色一凝,然后语气郑重地承诺:“好。”   *   “什么?他住进锦州府了?”朱槿在客厅忽然大叫起来,手里握着手机。   朱母眼神一凛,扫了过去。   朱槿连忙挂断了电话,然后掩饰道:“没什么,妈你继续听戏吧。”   朱母脸色沉了沉,一点都没打算就这样揭过去:“是逢玉吗?”   被看穿,朱槿也只好点了点头:“嗯。”   朱母目光凌厉,语气带着责备:“我说你怎么连个男人都抓不住?他宁愿追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都不愿多看你一眼。你说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培养成这样有什么用?”   朱槿知道朱母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善解人意,小时候她偷懒不练钢琴,朱母发现后把她关在房间用藤条抽了她十几下,后来朱父去世后更加夸张,事事都要按她的要求标准来,不然就是一顿打骂。   朱槿不敢和她对视,身子下意识地发颤。   朱母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坐过去搂住她的肩膀,朱槿不由自主地一抖。   朱母语重心长地说:“槿儿,不是妈妈想要对你发脾气,实在是没办法啊!你知道我们母女俩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吗?你爸去世后,朱家那群人纷纷冲上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要不是有逢玉帮衬,他们看在徐家的面子,我们怕是连这栋房子也保不住。妈对你严格也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好的依靠,你明白吗?”   朱槿眼挂泪珠:“我明白的,妈。”   朱母握住她的手,心里渐渐有了对策。   *   又一日。   徐逢玥来到承鸿,还是为了上次那件事。   段如珩进会客室,一坐下开门见山道:“徐小姐,如果你是为了找NING来设计新房的话,那就不必多说了。”   徐逢玥不明所以:“为什么?她不愿意来江城吗?还是觉得设计费开得不合适?”   段如珩沉声道:“都不是。是因为NING其实就是宁岫,NING是她在新加坡用的另一个名字罢了。”   蓦地听到这个消息,徐逢玥震惊得灵魂出窍。   NING居然是宁岫,她最喜欢的室内设计师居然是她从前不愿多看一眼的人。   段如珩看着她呆愣的表情,说:“这下徐小姐可以理解了吧,承鸿优秀的设计师还有很多,我可以让客户经理给你推荐。”   徐逢玥点头又摇头:“啊,不是,你让我再消化一下这件事。宁岫就是设计师NING?”   段如珩淡然一笑:“没错。”   徐逢玥想到那些传闻,脱口而出:“那她和你……”   话音未落,她连忙捂住嘴巴道歉:“不好意思,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段如珩猜到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借此机会说:“徐小姐要是有心就好好劝一下你哥哥,别让他和那位朱槿小姐再来打扰我们家岫岫了,都过去四年,早该放下了不是吗?”   “朱槿她现在还在纠缠NING吗?”徐逢玥语气愤愤不平,手也攥成拳头。   段如珩应了一声。   徐逢玥眼神带上烦躁:“她真的是阴魂不散!”   ……   徐逢玥离开会客室,正巧迎面撞上下班的宁岫。   宁岫也是一惊,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徐逢玥快速地瞥了她一眼,脸上染上些臊意,不好意思和她说话。   不知道该把她当做NING还是宁岫来对待。   一秒的功夫,俩人各走各的路。   宁岫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很快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   周末,宁岫顶不住段宝宝的闹腾,带她来超市买零食。   上次买的那些被她带去幼儿园分给小朋友,一下子就没了,这次再来进些货。   宁岫担心她吃太多零食对身体不好,在一旁严格把控着:“草莓味和巧克力味只能选一个。”   段宝宝嘟起小嘴,眨眼卖萌,但都不管用,最后只能不依不舍地和巧克力夹心糖说拜拜:“好吧,那我就要这个草莓味的。”   刚放进购物车里,她又问:“那吃完了下次可以买这个巧克力味的吗?”   宁岫故作沉思,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段宝宝一下子兴奋起来,但还没来得及拍马屁就听见宁岫说:“明年这个时候给你买。”   “妈妈你好坏啊!”段宝宝搂着她的脖子打滚,一抬头却看见徐逢玉和她不认识的女人站在一起,气得哼了一声。   宁岫疑惑地顺着宝宝的视线转过身去,结果就见徐逢玉推着购物车,旁边是朱槿和朱母,明显是一起来逛超市。   徐逢玉也掀起眼皮看了过来,漆黑的眉眼瞬间一紧。   宁岫当做没看见,神情淡淡地转身推车离开。   徐逢玉立刻追上去,却不料前面突然横过来一辆推车挡着了路,这条道又窄,一来二去的再抬眼已经不见宁岫的身影。   他似乎又把她推得更远了。   身后传来朱母和蔼的声音:“逢玉,你过来一下。”   徐逢玉无奈只好重新回去,他今天原本是打算当着朱母的面和朱槿划清界限。   朱母提出一起来超市等下她做饭,他想着早一小时和晚一小时说都一样,于是就答应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宁岫。   看她的表情肯定是误会了。   最近仅有的两次和朱母见面都恰巧被宁岫撞上,他隐约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回到朱家,席间,他拿起酒杯站起来,郑重地说:“阿姨,这杯我敬您。”   朱母心里有预感他要做什么,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坐下。”   徐逢玉依旧笔直地站着,语气正经:“感谢您当年在我妈得了产后抑郁症后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地拦住她自杀、送她去医院。以后我也会尽我所能照顾您,朱槿结婚我也会以徐家的名义备上一份嫁妆,不让男方家欺负她,您放心吧。”   朱槿听完这番话几乎要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两只手死死地掐着桌沿。   朱母心里一震,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招呼着徐逢玉坐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槿儿这丫头结婚,嫁妆肯定是我这个当妈的来准备,不用你操心。再说了,她到现在都没领个男朋友回来给我看看,结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徐逢玉敛了敛眼眸,接话:“要是需要我给介绍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您就尽管说话。”   朱母脸色讪讪地转移话题:“先吃饭,不然菜都冷了,你尝尝阿姨做的这道丝瓜炒肉。”   ……   吃完饭后,徐逢玉就告了辞。   林秘刚才也在超市,看着徐逢玉不停地揉太阳穴,忍不住出声提醒:“徐总,要不您还是考虑一下把事情和宁岫小姐说清楚吧,不然她怕是要一直误会下去。”   徐逢玉连眼皮都懒得抬,语气淡淡的带着烦躁:“我知道。”   林秘小心翼翼地再次出声:“我指的是您母亲的事。”   徐逢玉眼神瞬间一沉。   *   次日,徐逢玥气势汹汹地来到徐逢玉的办公室,拿着一份文件一样的东西重重往他桌上一摔。   徐逢玉靠在办公椅上,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对着那份文件抬了抬下巴:“这是什么?”   徐逢玥一脸怒火地瞪着他:“你自己看。”   徐逢玉漫不经心地挑起文件,打开来却是一份病历,拍照后打印出来的。   徐逢玥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我早就说过朱槿和她妈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妈根本就没病,让她在医院的朋友陪她演戏呢!每次一装晕装难受你就火急火燎地赶过去,上次竟然为了在医院陪她连我的生日都没参加!”   徐逢玉越看脸色越沉,浑身散发骇人的寒气。   几乎每一次朱母身体不舒服都是朱槿打电话通知他,他第一时间赶到朱家,朱母要不说朱槿小题大做要不就说她好多了不用去医院。他一直以为朱母是不想麻烦他或是不重视病情,所以每次都坚持带她去医院检查了才放心。   没想到朱母竟然是在骗他。   现在想想,朱母装病这件事是从四年前朱槿回国那天开始的。   而那天,他约了宁岫吃饭,手机在送朱母去医院的过程中不慎摔坏,他在手术室外焦灼地等朱母做手术,忘记了宁岫还在餐厅等他。   记忆突然翻涌而来。   另一次则是他出差提前回来找宁岫,那晚做到一半,朱槿再次给他打了电话,说朱母突然喘不上气。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像拉风箱一样的呼吸声,他担心晚一秒就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急忙地抽身离开,不顾宁岫的挽留与威胁。   那也是宁岫第一次和他说出分手二字!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在徐逢玥的再三追问下, 徐逢玉只好将事情从头到尾和她讲清楚。   当年,徐母生完徐逢玥后就得了产后抑郁症,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徐父的漠视。   徐父徐母是家族联姻, 徐母一直暗恋徐父觉得结婚后俩人的感情肯定能逐渐升温,但没想到徐父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无论她做出什么努力,徐父都只将她当做门当户对的妻子, 和她相敬如宾。   并非徐父心有他人, 而是他重视利益远大于情感, 不管在亲情还是爱情方面都是十分淡漠的一个人,和徐母结婚为的是强强联手,没有半分爱恋。   徐母对爱情的索取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他一直认为徐母答应联姻, 就是接受了一桩没有爱情只有利益交换的婚姻,但没想到徐母想要的远不是这样鸿案相庄的生活。   因此,他从一开始最基本的尊重关心渐渐变成逃避冷漠。   徐母和大多数女人的想法都一样, 觉得有了孩子做连接,俩人的感情也能慢慢变好, 于是徐逢玉出生了。徐父确实回家的次数频繁了很多,但好景不长,徐逢玉读小学时就被他送去了一所十分有名的私立寄宿制学校, 儿子不在家, 他自然也就和以前一样很少回去了。   徐母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 于是如法炮制, 打算再生一个孩子留住他, 徐逢玉十岁的时候, 徐逢玥出生了。   但这次徐父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关心她, 一个是因为已经没有初为人父的兴奋激动,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回是个女儿,而徐父的重男轻女思想十分严重。   徐母也就是在这一次奔溃的,换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徐父根本不当一回事,只当是徐母想要得到他的关注。   徐逢玉得知母亲的病情十分担忧,但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也无能为力,唯有朱母一直陪伴着徐母,和她谈心,在她发病时阻止她一次又一次的轻生。   徐父在徐母一次割腕后知道她的病情不是假的,但并没有因此多加关心她,反而觉得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到两家的颜面和利益,于是封锁消息,不许徐母随意出门。   徐逢玥当时年纪还小,根本记不清这些事,徐逢玉一直隐瞒着她也是不想让她知道后难受。   虽说徐父从骨子里重男轻女到极致,但在外人看来他反而偏宠小女儿,一方面是徐逢玥特别会撒娇,徐父从不在物质上亏待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另一方面是他对徐逢玉的要求十分严格,态度也十分严肃,很少表示赞赏或关心。   两者相较,徐父至今在圈子里还有着女儿奴的头衔。   掀开美丽的表象看到赤.裸.裸的真相,徐逢玥的神色果然低落下去,她一直以为徐逢玉是因为徐父过于封建古板才不愿意回家,没想到背后的事实竟然是这样的残酷。   她也才理解为什么他一直对朱槿母女的事那么上心。朱母对他们妈妈的救命之恩确实不假,但不代表她们能够一直利用这份感激予取予求。   *   朱家。   佣人进去露台,低头道:“太太,徐少爷来了。”   朱母一惊,昨晚他那番话说得直白,明显是要划清界限,今天怎么会突然造访?   她沉稳地说:“请他到客厅。”   “是。”佣人收到指令,连忙退了出去。   朱母步调如常地到了客厅,见徐逢玉进来客气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个点不应该在公司吗?”   徐逢玉脸色有些沉,坐下后将文件放在桌上,两指轻轻地推过去:“阿姨您先看看。”   “这是什么?”朱母疑惑地翻开,然后神情一愣,看来他都知道了……   徐逢玉眼底晦暗不明,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阿姨,因为您对我妈有恩所以这些年您有什么事需要我,我都会帮忙解决,但如果因为还这份人情而伤害我未来的妻子,我相信我妈知道后也不会开心。”   朱母听到他称呼宁岫为妻子,心中猛地一震,完全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如此重要。   徐逢玉紧接着道:“这件事情我相信您也不想再提起,如果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徐家帮助的,联系林秘就可以,他会全权帮您解决问题。能帮的,徐家不会推脱。”   朱母一听暗道槽糕,徐逢玉这是要和她们完全撇清关系,说是以后徐家依旧会帮助,但这圈子里谁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徐逢玉亲自出面和让秘书出面能是一个分量吗,怕是很快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就要来落井下石了。   她稳住心神,语重心长道:“逢玉啊你听阿姨说,伪造病情让你担心了这件事确实是阿姨做得不对。但阿姨也是母亲,都盼望自己的孩子好,槿儿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劝过不知多少次了,她还是只想和你在一起,没办法。每一次看到你那样担心,我这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疼啊,也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但为了槿儿,只要她能幸福,我这个当妈的就是豁出老脸也没有半句怨言。”   话到尽头,朱母的眼底也泛上几分酸涩。   一番话打在徐逢玉最在乎的地方上,字里行间都是母亲的爱女之心。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徐逢玉的反应,却没有看到从前他那种一听到母亲二字就出现的动容。   蓦地,一声声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传了进来。   “玥玥,你怎么来了?”徐逢玉看到来人,眉头一皱。   朱母连忙热情道:“玥玥啊,坐,好久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徐逢玥微微一笑坐在徐逢玉身边:“谢谢阿姨。”   朱母问:“你今天来是……”   徐逢玥眉眼弯弯,但眼底尽是客气疏离:“您刚刚不是说了嘛,我现在也长大了,您对我妈的恩情我们徐家都记在心里。以前是我年纪小,但现在不一样了,阿姨您有什么直接找我就行,大家都是女人说起话做起事来也更方便,不像我哥,不方便就算了,还要引起别人误会,坏了朱槿姐的好姻缘就不好了。”   徐逢玉看着她,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稳重,一点都不像那个跟他撒娇买这买那的小女孩。   朱母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有了徐逢玥夹在中间,她以后再想利用这份往事找徐逢玉帮忙就没有由头了。   事情解决完,兄妹俩告别。   徐逢玥上了徐逢玉的车,然后让雷叔把她的车开回公司。   徐逢玉认命地当起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你怎么突然想到去朱家?”   徐逢玥唇角翘了翘:“我怕你对付不来那个老巫婆,就跟在你后面过来了。”   徐逢玉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道:“哥,你不觉得你把这份恩情看得太重了吗?朱槿她妈是在我们妈妈患抑郁症的时候帮助过她很多,但那不是出自她们多年的闺蜜情谊吗?你还人情也得有个度啊,用不着给人鞍前马后当女婿吧……”   徐逢玉蹙紧眉头:“什么女婿,别乱用词。”   徐逢玥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哦对了,朱槿知道你们没有可能后应该不会再去骚扰宁岫了,你也别去啊!”   徐逢玉哼笑一声反问:“我别去?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徐逢玥愣了下,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宁岫就是NING这件事,然后激动道:“人家老公都找上门了,让我劝你不要再去找宁岫,我这个妹妹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好不好?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你丢不丢脸啊?”   徐逢玉语气十分不爽:“段如珩不是她老公?他们俩没结婚,也快分手了。”   徐逢玥反驳:“快分手那不就是还没有?你这是想趁虚而入啊哥,话里怎么还有一种得到内部消息的自豪感,别做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ok?”   徐逢玉抬起一只手拍了下她后脑勺,威胁道:“闭嘴!”   徐逢玥丝毫不怕,继续说:“宁岫和段如珩连孩子都有了,现在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你横插进去比人家餐桌上的一只苍蝇还多余讨人厌,就别了吧。”   徐逢玉脸色黑得要下雨:“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不让楚睿干带你去跟那个什么男明星吃饭了。”   徐逢玥连忙捂住嘴,徐逢玉口中的那个人是她在粉的明星,楚睿干的影视公司和他有合作,所以她想一起过去蹭个饭,近距离接触一下屏幕里的人。   过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愤愤道:“你这是霸权主义。”   徐逢玉挑了下眉:“能压制住你就行。”   *   晚上,徐逢玉来到宁岫家,想和她解释清楚这一切。   宁岫开门,看着他淡淡道:“你来了正好。”   徐逢玉眉头动了下,然后就见橘子从屋里走过来,问:“它怎么在这?”   宁岫的眼底带上一抹恼火:“这应该我问你吧?你不在家也不能让它随意跑出来吧?”   徐逢玉不明所以,他搬过来锦州府后,芳姨也跟着过来了,橘子一直有芳姨照看着,理应不会乱跑。   宁岫语气十分干脆利落:“既然你不愿意用心对待它,那就把它还给我吧,以后由我来负责照顾它。” 第40章   “不是, 我——”触碰到宁岫眼底的指责,徐逢玉语气顿了顿。   他这四年来对橘子可以说是比对自己还上心,芳姨有时候请假, 他担心橘子独自在家不安全还将它带去公司照料着。   橘子现在是他和宁岫的唯一联结,他本能地不愿意将橘子还给宁岫。   但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徐逢玉不想惹她生气再次不欢而散,所以还是答应了。   “你想养它也可以,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 白天有芳姨照顾它, 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来的,等我回去问清楚再给你一个交代。”   得到肯定的答复,宁岫没什么迟疑地就要将门关上, 徐逢玉预料不及, 下意识把住门框挡住,装甲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夹住他的手,痛感瞬间传来。   宁岫见状微眯起眼:“你干什么?”   徐逢玉重新将门推开, 左手指骨已经紫了一道,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眼。   宁岫也注意到了, 但眼底没有不忍和动容,只剩下淡淡的无奈。   他将手放下,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宁岫没再动作, 沉默地看着他。   徐逢玉嘴角抿了抿, 语气缓慢且沉重:“上次我跟你说过朱槿的母亲是我妈的至交好友, 但我没说的是她还救过我妈的命, 当年我妈生完玥玥后患上产后抑郁, 我爸不管不问, 是她一直陪在我妈身边, 及时阻止我妈一次又一次的自杀。我妈在我18岁那年不堪重负自杀,临终前嘱托我好好照顾阿姨。”   临终。   听到这个字眼,宁岫睫毛颤了下。   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因为自从朱槿的父亲去世后,她们母女俩的处境就变得艰难,这些年我因为这份恩情,所以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做,这其中就包括了安排朱槿的表妹进承鸿,但无意中挤掉你的名额的那一次。”   宁岫心平气和地开口:“这件事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了。”   徐逢玉感受到她这句话是在把自己往外推,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抱住她,但还是克制住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只能用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四年前有一次我失约,让你在餐厅空等了一晚上,其实是因为那晚朱槿的母亲突然急病,我将她送去医院过程中手机也摔坏了。还有一次是我出差提前回来,半夜被朱槿打电话叫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其实没有生病,只是为了朱槿。下午我已经去朱家找她说清楚了,以后她们母女俩的事联系林秘和玥玥,我绝不再插手。”   宁岫简单地嗯了一声,当初的那些事,如今用另一个视角补全了。   徐逢玉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变化,但她的表情始终很淡,心猛地被一只手揪紧:“你可以原谅我吗?”   宁岫缓缓地抬起眼睫,语调很轻:“事已至此,当初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徐逢玉顿了下:“你觉得我这番话是在骗你?”   “不是。”宁岫摇了摇头,眼底有对他不幸的共情,却没有心疼,“这些事情应该说是……误会吗?每一次你抛下我去找别人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会难受吗?你知道,只是你不在乎,或者说你不觉得我有资格了解你的过往,你的家庭,当初你从来都没有跟我透露过半分关于你父母的事,碰壁一两次后,我也不敢主动问你,生怕你会生气,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母亲已经过世。”   她缓了口气道:“纵使我们的结束有朱槿母女的暗中作怪,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始终都没有尊重过我,向我打开心扉。”   宁岫的话像一双手一样紧紧扼住徐逢玉的喉咙,使他说不出一句话,脖颈上的血管似乎将要爆裂。   他努力压制住心底想要死死地将她搂紧怀里的欲望,声线沉缓坚定地承诺:“以前是我没有认清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所以伤害了你。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我保证。”   宁岫的眼神十分疏离:“但是我已经不想再了解你了。”   她浅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坦然自若的气质:“我不想去计较那五年里的是是非非,那对于我来说已经太过遥远了。人应该学会放下过去,走向未来,希望你也能早日找到你的新生活。”   徐逢玉宽阔的肩膀绷得极紧,盯着她的眼底情绪翻涌,一开口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涩痛:“所以你也打算放下过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是吗?”   宁岫一双清澈的眼睛平淡无波,沉静决然道:   “我早就开始了。”   徐逢玉心底倏地涌出一股无力感,很快淹没了他的四肢八骸,整副身躯酸胀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   她早就放下他们过去的一切。   她早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当年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误会与否,她根本不在意……   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挽回这段关系,怎么才能引起宁岫对他们过去的一丝怀念时,腿上突然传来一阵推力。   他低头一看,段宝宝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一双小手使劲地推他,脸颊涨得通红:“大坏蛋,你出去,不准你欺负我妈妈!”   小孩的这点力度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她圆圆的眼底不断冒出的泪水却像一锅热油浇在他的心上,烫得他生疼。   宁岫蹲下身朝她招手,语气温柔:“宝宝没事了,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段宝宝还在不停地使劲,直到确认徐逢玉的脚已经退到门后,才放心地跑回去抱着宁岫,在她肩膀上低声哭噎。   “没事了不哭啊。”宁岫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然后看着徐逢玉道:“你走吧,我女儿不太想看到你。”   眼前的一幕似乎在彰示着他的罪行,他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罪恶的人,浑然不知地伤害了一个人,逼得她几岁大的女儿来出手维护。   徐逢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混混沌沌间耳边传来芳姨的声音:“徐先生,徐先生!”   芳姨见他晚上一回来就坐在露台,看着对面那一层失神,直到现在。   她也知晓,那是宁岫小姐现在住的地方。   “什么事?”他回过神来问。   芳姨客气道:“徐先生,到点了我要下班了,桌上有饭菜,您趁热吃吧。”   “嗯你回去吧。”徐逢玉抬手挥了下,然后想起什么又说:“等一下,今天橘子怎么会跑到宁岫那去?”   芳姨脸上染上几分愧疚:“是我没注意,以前我开门的时候橘子都很乖地呆在家里,但今天我出门买菜的时候,它趁我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溜了出去,从楼梯下去了,我是抓也抓不住,然后去保安那调监控看到它是跑到D栋楼下,被宁岫小姐看见抱回去了,我这才放心,想着等你回来和你说。”   徐逢玉淡淡道:“嗯,没事了你先回吧。”   芳姨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后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   又过了两日。   宁岫今天需要在公司加班,提前打了电话回去和宁母说,段宝宝在电话那头嗯嗯唧唧地抱怨,直到宁岫答应周末带她去游乐园玩才开心。   承鸿在工作时间地点这方面的规定还是比较自由的,因为设计师时常需要出去量房和客户沟通,去盯装修进度等等,所以无法一整天都呆在办公室内。   因此只要设计师能在规定的时间节点完成工作就可以,并无硬性要求打卡下班。   今天是特殊情况,她需要就一个项目和组内的同事开会讨论,当面沟通还是比视频方便些。   会议中场休息,已经是晚上10点多,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态。   宁岫也不例外,晚饭她只吃了几个饺子,胃有些饿了,正打算请手下的这群人吃夜宵,鼻尖忽地闻到一股饭香。   “哟,小卢,我说你冲得那么快是要去干嘛呢?看这分量,敢情是给我们大家买了宵夜啊!”   宁岫看了过去,小卢果然一边提着一个大食盒走进来,看到上面并不陌生的“云记”字样后,她的神色一凝。   另一个同事出声调侃:“可不敢叫小卢了,没想到我们小卢竟然是个富二代,请大家吃宵夜吃的云记,真是大手笔啊卢少。”   小卢笑了笑:“雯姐你可别笑我了,我哪是什么富二代啊,只不过我舅正好在云记当个小经理,今晚有一客人说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但这菜都做好了也没得退,人家有钱人也不在乎这桌菜钱,当然就任由我舅处理了,我舅工作时间躲那偷吃也不像话,所以就便宜我了,给我舅偷摸转了几百块钱他开心得很。”   雯姐说:“那这钱大家AA。”   他找个张空桌子将食盒摆上去:“雯姐,我好歹月薪一万二,请不起大家吃几千几万的夜宵,但这几百块我还请得起的,就这几百块钱还要A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然后转身招呼道:“大家放心啊,菜都是没动过的,赶紧来吃!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一年也没有一次,下次能再吃到云记的饭菜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宁岫见他神情自然,不像是假的,雯姐喊她,她顿了下也过去和大家一起吃夜宵。   云记的饭菜确实好吃,热食进肚,胃里的不适也好了。   吃饱喝足后,会议继续。   楼下,隐蔽在树下的黑色车身走进一人。   雷叔上车后回头报告:“徐先生,饭菜送上去了,宁岫小姐也没起疑心。”   原本徐逢玉是打算让他用宁岫的名义订夜宵给同事吃的,但后面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口,让他去找一个她的同事,大费周章编了这一出戏。   徐逢玉淡淡地嗯了一声,漆黑深邃的眉眼盯着那一间的灯火通明。   这一晚,他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如常去公司,下午去新开发的一个湖边景区视察。   景区负责人边走边介绍,忽然,脚边滚来一个黄白格纹的贝雷帽。   十分亮丽可爱。   徐逢玉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将贝雷帽捡起。   景区负责人焦急地解释:“应该是前面那群幼儿园的小孩里谁的帽子被风刮跑了,一不小心惊扰了您,真是不好意思。”   徐逢玉唇角微微扬起,语气轻松:“小事一件。”   林秘意会到上司的意思,连忙道:“走了这么久,我看大家也挺辛苦的,要不先休息会,调整一下状态再继续。”   景区负责人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你看我这脑子,一讲起事来就停不住,那请徐总移步,我们进里面喝杯茶休息一下。”   刚好这附近有一个类似咖啡厅的休息区,林秘招呼着其他人先进去,剩徐逢玉一人在外边。   徐逢玉迈开长腿朝那群穿得粉粉嫩嫩的小孩走去,手里还把玩着那个贝雷帽,小敏老师一下子就认出他是那天园门口的男人。   段宝宝坐在野餐垫上吃着饭盒里的水果,嘻嘻哈哈地和同学聊天。   其实她早就发现徐逢玉了,只是不想理,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人实在讨厌,另一方面自己的贝雷帽被他拿在手里。   徐逢玉和小敏老师打了个招呼后就走向段宝宝,蹲在她面前,扬了扬手里的帽子:“喏,你的小贝雷帽。”   段宝宝嘴硬地说:“不是我的。”   她为了今天的野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结果才刚坐下帽子居然就被风刮跑了,也不知道别的同学有没有看到。   她才不要承认这么丢脸的事!   徐逢玉拿着贝雷帽比上她身上的百褶裙,黄白格纹,一模一样的纹路,一看就是成套的。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语气宠溺:“那看来是我认错了。”   段宝宝嘟起小嘴:“本来就是你搞错了。”   徐逢玉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语调慢悠悠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我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公主吃个冰淇淋呢?”   段宝宝哼了一下,别过脸不理。   “那我抱你喽!”徐逢玉一把抱起她起身,朝不远处的一套石桌走去。   小敏老师见状急忙地想要过去阻拦,却被林秘拦下。   “您是段宝宝的班主任,小敏老师吧。”   她点头疑惑道:“请问你是?”   林秘掏出名片:“我是徐氏集团的总裁秘书,那位就是我们徐总,今天刚好来这视察遇上你们在这野餐。徐总想和宝宝聊一会天,他们就在那,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小敏老师虽然知道这景区就是徐氏开发的,但心里还是不放心,密切关注那边的情况:“你们徐总找宝宝有什么事?”   林秘顿了下说:“这么跟您说吧,我们徐总和段宝宝的妈妈曾经在一起过。”   前男友?那他岂不就是……   小敏老师心里一惊,入学资料上段宝宝的父亲那一栏一直是空的,宁岫也避而不谈,看来那个男人就是段宝宝的爸爸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突然失去重心, 段宝宝吓得搂住徐逢玉的脖子,反应过来后小手毫不留情往他身上捶,不满地控诉:“你这个坏人, 放我下来!”   徐逢玉随即站定,勾着嘴角好整以暇地问:“确定要我放你下来吗?”   段宝宝刚想说当然,一低头就看见一片褐色的刚浇过水的湿泥地,要是鞋子一踩上肯定就脏了。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新鞋子!   徐逢玉故作体贴:“好吧,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抱你, 我就放你下来吧。”   他作势弯腰, 段宝宝小手抓得紧紧的,紧张道:“不要不要。”   徐逢玉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扬,语调含着笑:“真的不要?”   段宝宝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就是故意的!”   徐逢玉轻笑了下, 逗她:“对啊。”   段宝宝皱起眉头, 在他耳边大叫:“你这个讨厌鬼——”   一句话喊到自己快没气了才停。   徐逢玉轻松地单手抱着她往前走,慢慢地将她放在石凳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 这下你的小皮鞋不会脏了。”   段宝宝晃了晃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脚,然后依旧愤愤地瞪着他, 对桌上的冰淇淋视若无睹。   徐逢玉坐在她对面,见她不动勺子,问:“不喜欢巧克力味的吗?”   段宝宝吞了下口水, 口是心非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冰淇淋。”   徐逢玉随意搭在石桌上的指尖微动了下, 轻声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我重新给你买。”   段宝宝一脸正经:“我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徐逢玉笑了下:“我和你妈妈认识, 不是陌生人。”   段宝宝点了下头:“嗯, 你不是陌生人, 是讨厌的大坏蛋, 所以我更不能吃了。”   徐逢玉眼底带上几分散漫的无奈:“你就这么讨厌我啊?为什么?”   段宝宝小嘴再次撅起, 偏过脸:“我才不想和你说呢。”   和小孩待在一起,徐逢玉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松弛,说话都带上语气词:“和我说说嘛,我会改的。”   段宝宝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徐逢玉轻挑了下眉:“嗯。”   段宝宝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不是喜欢我的妈妈吗?为什么还要和别的阿姨一起去逛超市?”   徐逢玉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你知道我喜欢你妈妈?”   段宝宝一字一句地强调:“我很聪明的。”   徐逢玉宠溺地笑了笑,然后敛了敛神色,语气认真:“那是误会,你那天有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奶奶吗?”   段宝宝点头。   他继续解释:“那个奶奶她帮助过我的妈妈,我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所以陪她去的超市,不是陪那个年轻的阿姨,年轻的阿姨是她的女儿。你可以理解吗?”   段宝宝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然后问:“那你以后还会去陪她们吗?”   徐逢玉脸色郑重了几分:“不会了。”   段宝宝又问:“但是如果你是骗我的呢?”   徐逢玉眼神动了下,带着笑意说:“那你监督我,好不好?”   段宝宝思考了一会,不情不愿地扬起小下巴:“好吧。”   徐逢玉点了下她手腕上的儿童智能手表:“我们交换一下号码,你以后就可以随时随地找到我了。”   “我打电话给你,你就会接吗?”段宝宝问。   徐逢玉肯定道:“会,我答应你,不管你什么时候打给我,我一定第一时间接。”   段宝宝这才勉强同意和他交换号码。   存完号码后,徐逢玉看着她的粉色手表夸道:“你的手表很可爱。”   段宝宝傲娇地说:“那当然了,这可是我舅——就是我妈妈怕我走丢给我买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还可以视频呢!”   徐逢玉脸上的表情十分松闲,哄道:“这么厉害,我都没见过呢,下次你打个视频让我见识一下。”   段宝宝翘着唇角:“再说吧。”   徐逢玉心思一动,又问:“宝宝,你爸爸现在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段宝宝瞥了他一眼:“没有。我妈妈说要给我找新爸爸。”   新爸爸?   徐逢玉表情一凝,看来宁岫已经和段如珩提分手了,而且她也有重新接受一段感情的打算。   得知这个信息,他不禁扬了扬眉,心情舒畅地问:“那如果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你会不开心吗?”   “不会啊。”段宝宝很快地回答,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见她后半句话:“因为我妈妈一点都不想和你在一起。”   徐逢玉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没办法反驳,宁岫现在确实没有和他复合的想法。   段宝宝从凳子上跳下,整理了下小裙子后说:“我要回去了,不能和你说太久的话,小敏老师要是告诉我妈妈就不好了。”   徐逢玉也站了起来,挑起桌上的贝雷帽,蹲在她面前给她戴上,调整好角度后夸道:“可以了,很漂亮。”   段宝宝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那当然了,因为我长得像妈妈。”   话一说完,她就转身往回走,避开泥地走在石板路上,蹦蹦跳跳的。   徐逢玉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   段宝宝还没坐下,同桌梁晶晶就迫不及待地问:“宝宝,那个是你的爸爸吗?长得好帅啊!”   她往徐逢玉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继续玩游戏吧。”   ……   徐逢玉结束视察回公司,一路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突然开口:“你觉得段宝宝长得像宁岫吗?”   语气意味不明。   蓦地听到他这句话,林秘放空的脑袋瞬间归位,却不明白他问这问题的意义何在。   “挺像的,宁岫小姐是她的妈妈,俩人长得像有什么不对的吗?”   徐逢玉阖起眼。   是没什么不对的。   *   周末,宁岫如约带段宝宝到游乐园玩。   将车停好后,她抱着段宝宝往游乐园门口的方向走去,段宝宝兴奋得一直手舞足蹈,一不小心将她的耳环打掉。   她今天戴的是一个耳夹款的。   就在她想蹲下身去捡时,一只修长劲瘦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只耳环。   段宝宝立刻伸手去接,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哥——关宴学长?你是关宴学长吗?”   郁言淮眼里含笑地点了点头,“关宴”是他饰演的一个角色,最近大爆的一部校园剧男主。   看到他点头后,段宝宝激动地和宁岫分享:“妈妈,真的是关宴学长,他从电视里走出来了!”   宁岫一点都不知道关宴学长是谁,因为她很少看剧,对娱乐圈的明星更是不了解,但从宝宝的话中也能猜到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哪部电视剧里的演员。   她浅浅地对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女儿见到你有点激动,谢谢你帮我捡这个耳环,1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宁岫正打算走,却听见那个男人说:“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她的眼里划过几分疑惑。   郁言淮摘下帽子,身上散发着一种独属于少年的蓬勃热情,期待地问:“这样呢,有没有想起什么?”   宁岫看着他自然上翘的嘴角,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身影:“你是阿郁。”   “还好姐姐认出我了,不然我要伤心一整天呢!”郁言淮利落地把头发往后一抓,帽子一盖,黑色的帽沿立刻挡着他大半的俊脸。   俩人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邻居,宁岫记得他比自己小了五岁,按宁母给她登记的年龄来算,他今年应该是22岁。   她寒暄道:“你现在应该毕业了吧?”   郁言淮听出她语气里的客气疏远,但并不着急,毕竟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还需要慢慢来。   他笑着点点头:“对,今年毕业,读的表演专业,一直都有在拍戏。”   段宝宝一双透亮的黑眼珠子在俩人中间不停徘徊,忍不住好奇地问:“妈妈,你和关宴学长认识吗?”   宁岫轻笑了下:“他是妈妈以前的邻居,你应该叫他……”   她正想着什么称呼合适,段宝宝就雀跃地抢答:“我知道!漂亮哥哥!”   “就你嘴巴甜。”宁岫眉眼放松,然后和郁言淮介绍道,“这是我女儿。”   段宝宝再次抢答:“我叫段宝宝,你可以叫我宝宝。”   郁言淮声线含笑:“宝宝你好。”   段宝宝亢奋地身子左右摇摆,一向傲娇的小公主此时脸上竟然涌上几分羞涩:“妈妈,关宴学长真的叫我宝宝了。”   宁岫和郁言淮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佯做警告:“好了,你再乱动要掉下去了。”   段宝宝立刻安静下来。   郁言淮一脸单纯地问:“姐姐,你们今天是来游乐园玩的吗?”   宁岫点头,嗓音柔和:“对,我带宝宝来玩。”   郁言淮立刻爽朗一笑:“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段宝宝一口答应下来:“好呀好呀,我们一起!”   宁岫冷静地问:“你今天没有别的事吗?”   郁言淮答:“我今天就是来游乐园玩的。”   她疑惑道:“你一个人?”   郁言淮神色低落了几分:“对。”   宁岫倏地想到什么,连忙道:“好,那我们一起。”   他的家庭情况并不好,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年迈奶奶和他相依为命。   应该说当初住在那一片的小孩,家庭大都不圆满,读书时很容易被其他同学排挤,渐渐地,就拧成一股绳,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一人被欺负,其他人就会冲出去帮忙。   段宝宝听到郁言淮真的要和她们一起玩,立刻兴奋不已起来:“那我们快进去吧!”   宁岫迟疑地看了下他:“你这样会不会被认出来?”   她虽不了解娱乐圈,但也知道明星的关注度不容小觑,尤其是他这种年轻帅气男明星的恋情问题,不想给他添麻烦。   郁言淮拿出口罩戴上,轻松地笑了笑:“放心吧姐姐,我还没有那么火。”   宁岫看他不在意,自然也就不担心了。最多被人认出来的时候解释一下,她女儿都三四岁了,应该也没有谁会误会他们俩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三人一起进游乐园后, 宁岫突然发现她们并不适合和郁言淮同行,郁言淮肯定是打算玩些过山车之类的刺激项目释放压力,但那些都是小孩子玩不了的。   她轻声说:“阿郁, 我打算带宝宝玩的项目可能不太适合你,要不——”   郁言淮接话:“不会,我本来也是在家待着无聊才出来的,和你和宝宝聊天比一个人去坐大摆锤有趣多了。”   段宝宝生怕不能和他一起玩, 连忙附和道:“对啊对啊, 我很会聊天的, 每天都逗得妈妈很开心,对吧?”   话末还附带了个眨眼。   宁岫被她逗笑出声,眼睛里满是温柔:“对, 你最会说话了。”   郁言淮看着阳光洒在她脸上一层淡淡的金粉, 一时出了神。   眼底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然后被黑色的帽沿掩住。   他现在还不能够暴露,不然会吓跑她。   段宝宝小手指着前面的一个摊位:“那是什么?妈妈我们去那里吧。”   “好。”宁岫应了一声, 然后又转头对郁言淮说,“一起吧。”   郁言淮怔愣了一下, 立刻赶上。   摊主见到来客人,笑眯眯地开始推销:“小朋友要不要玩这个游戏,打中气球就可以拿到玩具哦。”   “真的吗?”段宝宝开心地瞪大双眼, 然后对宁岫说, “妈妈我要玩, 我要玩!”   宁岫将她放了下来, 付了10发子弹的钱后, 摊主把玩具枪装好拿给段宝宝, 简单地给她释放了动作:“眼睛看这里, 瞄准,然后扣下这个东西就可以了。”   段宝宝迫不及待地开始上手,“biu”的一下,射击得很顺利。   但是不准……   “没关系,继续。”宁岫在一旁鼓励,语气平静。   段宝宝重新开始,一发接着一发,但都和墙上的气球擦边而过。   她本来好胜心自尊心就强,一直打不中,小脸都快鼓得像气球了。   一直没出声的郁言淮突然开口:“宝宝,你要不要试试打那个粉色的气球?”   一整面墙上只有一个粉色气球,体积最小,位置刁钻,一看就很难打中。   段宝宝回过头看着他,有点犹豫地说:“可是会不会很难啊?”   郁言淮笑着哄道:“和你今天穿的衣服颜色一样,特别可爱,感觉会带来好运呢。”   段宝宝一下子被夸得心花怒放,重重地点头,像是在做承诺似的:“嗯,我一定会打中的!”   看到她重新转回去做准备,郁言淮偷偷拿起一把玩具枪。   宁岫看到他和摊主的小把戏,笑而不语。   脆生生的童声响起:“三、二、一!”   话音一落,不再是子弹打在墙上的闷响,而是一声响亮的气球爆破的声音。   段宝宝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被打中的粉色气球,激动地跳起来,一张小脸重新灿烂起来:“哇,我真的打中了耶!”   摊主将一只粉色的兔子拿了出来,配合地夸赞道:“我第一次见有人能打中这个粉色气球,这位小朋友你可真厉害,拿好了,这是你的奖品。”   “真的吗?真的是第一个吗?”段宝宝兴奋地确认。   摊主点点头:“对啊。”   段宝宝信以为真,接过兔子玩偶开心得不得了,看来真的是“关宴学长”给她带来的好运。   宁岫见太阳越来越大,担心晒伤宝宝的皮肤,所以提议进室内。   段宝宝一看到海洋球就扑了上去,很快就和里面的小朋友打成一片,开始玩捉迷藏。   宁岫和郁言淮坐在外面看着。   郁言淮很贴心地没有问起她感情方面的问题,说的都是有关工作、段宝宝和宁母的话题,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轻松。   最后俩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离开的时候,段宝宝还有点不舍,抓着他的衣角问:“关宴学长,你是不是要回电视里了?”   一起玩了一整个下午,段宝宝还是把郁言淮当做校园剧里的那个角色。   郁言淮配合地笑了笑:“对啊,关宴学长要回电视里了,不过以后有机会还来陪你玩,好不好?”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往宁岫脸上瞥。   段宝宝立刻伸出小手指:“拉勾勾。”   宁岫轻柔地笑了笑,语气里还是带了些客气:“宝宝,哥哥工作很忙的,我们不要——”   “拉勾。”郁言淮尾指拉了上去,没让她的拒绝说完,“没事,我上个星期刚杀青,这个月没有安排太多工作。”   然后看向段宝宝说:“还是有时间陪我们宝宝玩的,对不对?”   段宝宝马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   宁岫无奈地笑了笑,最后答应了他下周末来家里吃饭。   *   夜色渐浓,一室寂静。   徐逢玉独自站在卧室的阳台抽烟,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抹去的孤寂。   自从橘子去了宁岫那,他这屋就只剩下冷冰冰的空气,越是深夜越明显。   以往这个点,对面那屋应该已经熄灯了,但今天还亮着。   还未来得及细想,手机突然传来提示音,他点开来一看,是段宝宝给他发来视频通话。   拇指一点,接通。   段宝宝的脸立刻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脸颊鼓鼓的,撅着小嘴嘟囔:“徐逢玉,你接得好慢呀……”   徐逢玉掐了烟,铱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还慢啊,我一听到声音就接起来了,都九点多你怎么还没睡?”   段宝宝脸上立刻绽放笑容:“我今天和妈妈去游乐园玩了,六点多才到家里呢。”   徐逢玉眼底柔和:“看来玩得很开心。”   段宝宝想到关宴学长,忍不住想炫耀一下:“嗯嗯,我跟你说哦,我们还遇到了——”   “遇到什么?”徐逢玉问。   段宝宝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说出来,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嗯……以后再跟你说吧,我给你看看橘子。”   她不说,徐逢玉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左右不过是游乐园工作人员假扮的玩偶或是什么小孩子觉得有趣的东西。   随着她的镜头一转,橘子立刻出现在视频里,趴在床上慵懒得很。   段宝宝小手摸了摸橘子的毛,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现在在洗澡,等她出来我们就要睡觉了,所以不能和你说太久哦。”   徐逢玉微眯起眼:“橘子也和你们一起?”   段宝宝眼睛亮亮的:“对啊,它就睡在我的左边,然后我的右边就是香香的妈妈。”   徐逢玉不爽地咬了咬后槽牙。   这世道,一只猫的待遇都比他好……   段宝宝看着屏幕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徐逢玉敛了敛神色:“没有。”   段宝宝掰着手指头说:“那你再看橘子一二……两分钟,然后我就关掉视频了,不然可能会被妈妈发现。”   徐逢玉明白了什么,笑了笑问:“你给我打这个视频就是为了让我看橘子的?”   段宝宝点点头:“对啊,我怕你会想它,会伤心难过。”   徐逢玉听着她纯真的话语,眼底不禁柔和了几分,语气诚挚:“谢谢宝宝。”   然后就听见段宝宝问:“你现在在哪里?”   徐逢玉脸上带上一丝疑惑:“我在家,怎么了?”   “那为什么一片黑黑的,你是不是在骗我?”段宝宝皱着小眉头,脑袋里都是和宁母看的八点档的电视剧,“你是不是偷偷和别的阿姨在一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这个坏蛋,我再也不理你了哼哼哼!”   徐逢玉低头轻笑了下,嘴角挂着散漫的弧度:“没骗你,要不你出来阳台看看?”   段宝宝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拉开阳台的推拉门。   夜色下的阳台立刻多了一抹鹅黄色的俏皮身影。   徐逢玉看着穿着睡衣站在那张望的段宝宝问:“看到了吗?”   确认他在家后,段宝宝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徐逢玉不禁出声调侃:“你今年才几岁啊,小脑袋瓜怎么这么能胡思乱想?”   段宝宝一脸正经:“反正我很聪明的,你不要想骗我!”   徐逢玉语调轻轻的带着哄:“好了进去吧,别着凉了。”   段宝宝突然想到在浴室里洗澡的宁岫,担心被她发现自己偷偷和徐逢玉打电话,赶紧迈着小短腿爬上床,把手表盖在被子里。   下一秒,浴室门被打开。   宁岫温和的嗓音通过话筒传进徐逢玉的耳膜。   “你跟谁说话呢?”   “我和橘子说话啊,妈妈,橘子很喜欢我摸它呢。”   “对啊,它很亲近你。”   母女二人的对话仿佛把他带进那个温馨的卧室,而不是脚下寂寥的阳台。   那边似乎响起一阵吹风机的轰隆声,紧接着是一声离话筒很近,却又很轻很小的——“晚安。”   黑漆漆一片的视频结束,自动跳转到明亮的软件界面。   没一会,对面卧室的灯暗了。   徐逢玉站在阳台,久久没有移动半分。   *   又过了两日。   徐逢玉突然接到徐父的电话,要他回家吃饭,话里话外指责他这个儿子不孝,一个月都不回一次家。   他冷嗤了一声,不知道他这个父亲哪来的资格说别人。   但事出反常,必定有问题。   想想徐父唯一关心的也就是他的婚事,这餐饭怕是冲着给他安排相亲来的。   他眉眼冷淡,慢条斯理地点开徐逢玥的头像:   “家里有客人?”   徐逢玥承受着身上来自徐父的锐利目光,迫不得已地打下一句:   “没有啊,也没听说谁要来做客。”   徐逢玉一看就知道事情和他预料的一样,这是他们兄妹俩的默契,淡淡地发了一句:   “知道了。”   徐父为了防止徐逢玥通风报信,直接没收了她的手机。   潘家一家三口很快就到了,徐父和他们交谈甚欢,但等到饭点,都不见徐逢玉的身影。   徐父一边找借口一边让佣人打电话去催,徐逢玉没接,他这才恍然大悟他这个儿子是在故意给他下面子呢。   潘父潘母也不是普通角色,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表面客客气气的但也难掩不悦。   只有潘昭霜还一脸不计较,浅笑着说:“徐伯父,要是徐总有事就不勉强了,今天我是跟着我爸我妈来拜访您的,早就听说您平日里酷爱藏酒,要不然我们边吃边聊?”   徐父一听,对她是又满意了几分:“好好好,我们开饭。”   徐逢玥一直坐一旁安静假笑,听到潘昭霜这么说,在心里暗道是个狠角色,比朱槿难对付多了。   潘家一家人离开后,徐父拉住徐逢玥问:“是不是你给你哥通风报信了?”   徐逢玥无辜地摊了摊手:“爸,我手机还在您那呢,拿什么通拿什么报啊?” 第43章   这天傍晚, 宁岫有点忙,就让宁母带段宝宝到楼下散步。   小孩子玩心大,一看到个新鲜的就激动地往上冲, 宁母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后面根本追不上。   眼见段宝宝脚下一打滑就要往前栽,宁母一整颗心都吊起来。   段宝宝自己更是害怕得闭起眼,随即跌进一个带着淡淡温度的怀抱里。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犹犹豫豫地睁开眼, 然后就看见徐逢玉的脸。   宁母连忙追了上来, 一脸担忧:“没摔着吧宝宝, 有没有哪受伤?”   段宝宝重新站直起来,低头扭了扭身子看看,然后说:“没有。”   宁母这才放心, 感激道:“真是谢谢……逢玉, 是你啊。”   看清来人后,神色变得十分客气尴尬。   徐逢玉轻轻颔首,礼貌道:“阿姨, 好久不见。”   宁母道:“是挺久没见的了。”   徐逢玉见宁母虽然语气疏离,但却没有避之不及的意思, 漆黑的瞳孔划过一抹亮色,温和道:“不过我现在搬过来这边了,以后应该有很多机会碰见。”   宁母有些诧异:“你现在住在这个小区?”   “对。”徐逢玉点了下头, 随后道, “您先坐, 我去给宝宝捡个鞋子。”   宁母立刻看向段宝宝的脚, 果然缺了一只鞋, 她爱干净, 将穿着米色袜子的右脚丫踩在棕色的小皮鞋上, 要不是徐逢玉拖着她,怕是要摔倒。   徐逢玉单手把她从地上抱起,速度很快但动作很稳,然后把她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自己走远去捡鞋。   宁母见他拿着鞋回来,想伸手去接。   徐逢玉立刻道:“没事我来吧,您坐着。”   宁母犹豫了下也没拒绝,将手收回。   说完他就在段宝宝面前蹲下,将她的小脚丫放在自己的膝盖,动作有些笨拙地给她穿鞋。   段宝宝双手撑在椅子上,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   宁母看着这温馨和谐的一幕,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她并不知道宁岫当初和徐逢玉发生了什么,无条件支持女儿的所有决定,但说到底还是觉得圆满是更好的选择。   要是他们俩人能重归于好,宁岫就不至于一个人带孩子那么辛苦,宝宝也能拥有父爱。   给段宝宝穿好鞋子后,徐逢玉站起来,对宁母说:“阿姨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今天我们在这遇见的事还是别和宁岫说了,她现在对我还是有些排斥,还是别让她知道后不舒服的好。”   宁母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你忙你的去吧。”   徐逢玉对着段宝宝抬了抬下巴,语气松快:“拜拜。”   段宝宝闷闷地回了句拜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垮了下去。   *   经过一个月的反复修改,宁岫给潘昭霜设计的那套房子的方案终于确定下来。   话末,潘昭霜突然提起想要一份设计终稿的电子版,她顿了顿也就给了,因为潘昭霜已经签了合同付过定金,理应不会发生像上次小夫妻一样跑单的事。   离开承鸿,她去幼儿园接段宝宝。   从放学到晚上睡前,段宝宝的表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另一边。   自从搬进锦州府后,晚上在阳台看着对面卧室的灯亮了暗似乎已经成了徐逢玉的日常。   男人笔直宽阔的肩膀靠在墙上,黑色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那抹明明灭灭的橙红,几乎发现不了这里还站着的人。   忽地,他漫不经心的神色一紧。   对面阳台突然出现一道嫩黄色的小小身影,段宝宝从卧室里推门出来,眼睛贴在玻璃护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莫名的,徐逢玉心底生出一种预感,她是在找他。   他摸出手机,用亮着的屏幕那面对着她,抬手晃了晃。   段宝宝很快注意到了漆黑的阳台上那一小块移动的白光,抿着嘴纠结着几秒,然后打开儿童手表,拨了个电话过去。   徐逢玉立刻接起,嗓音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柔和:“喂宝宝。”   段宝宝轻轻地问:“你在吗?”   徐逢玉敏锐地抓住她语气里的低落,漆黑的眼底掀起一道浅浅的波澜:“嗯,在阳台。”   他边说边往前走,身子暴露在月光下,劲瘦的小臂搭在护栏上,缓缓开口:“不开心吗?”   “没有。”段宝宝很快地否认,但声音闷闷不乐的。   徐逢玉握着手机边缘的拇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下,故作不知地问:“你今天去哪了?有出去玩吗?”   段宝宝如实回答:“没有,今天是周一,要去幼儿园上学的。”   徐逢玉轻抬了眉头:“和小朋友玩得开心吗?”   段宝宝本能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后说:“开心的。”   排除了一个选项,徐逢玉继续问:“你们今天上了什么课?”   段宝宝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拼音课、英语课、舞蹈课还有……手工课。”   徐逢玉换了只手接电话,慢悠悠地问:“手工课上做了什么?”   段宝宝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自己画的邀请卡。”   徐逢玉神色微动,声线放得轻快:“邀请卡啊,最近幼儿园要举办什么活动吗?”   段宝宝猛地一抬头:“你怎么知道?”   徐逢玉语调含笑:“上次我去给朵朵开家长会你还记得吧?她上小班的时候也做过邀请卡,好像是邀请爸爸妈妈去参加运动会,你们也一样吗?”   段宝宝短短地嗯了一下。   徐逢玉眼神渐黯,能让她不开心无非只有一个理由:“你爸爸没时间陪你去?”   段宝宝吸了一口气,小脸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   徐逢玉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我陪你去,别难过了啊。”   “真的吗?”段宝宝立刻欣喜起来,然后小小的肩膀又垂下去,“可是妈妈她……”   徐逢玉接话:“我去和你妈妈说,她会同意的。”   语气随意,却没来由的有一种让人相信他的魔力。   段宝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来:“那你一定要来哦,周六早上九点就要集合的。”   “好”徐逢玉声调带着淡淡的宠溺,然后盯着那抹小小身影问,“你喜欢黄色是吗?”   上次她穿的睡衣也是黄色的。   段宝宝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睡裙,笑眯眯地说:“对啊,可爱吧。”   徐逢玉看不到都能想象出她现在得意的表情,语调缓缓的含着笑意:“可爱,像一个神气的小公主。”   段宝宝被哄得极为开心,一扫之前的失落,挂断电话后蹦蹦跳跳地爬上床等睡觉。   宁岫从浴室出来,本来还打算认真和她聊聊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看到她这个状态,收起心底的困惑,把原因归结为是自己最近没睡好想太多了。   *   转眼到了周六早上。   宁岫正打算带着段宝宝去幼儿园,一开门就见徐逢玉站在那,一身休闲装,整个人透着一股随性洒脱的气质。   他放下按门铃的手,轻轻地勾了下嘴角:“刚好。”   宁岫两道秀眉轻轻拧起:“我现在要带宝宝去幼儿园参加运动会,没有时间应付你的纠缠。”   徐逢玉语气漫不经心的:“嗯,我们一起。”   然后低头对穿着一身浅黄色运动服的段宝宝说:“宝宝,让我和妈妈单独聊一会可以吗?”   段宝宝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松开宁岫的手进了屋里。   宁岫眼神冷淡:“你干什么?”   徐逢玉眉眼放松:“宝宝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这次亲子运动会邀请的是父母双方,不是像家长会一样一方参加就可以?”   宁岫眼睫颤了颤,沉吟不语。   他继续道:“她是不是也没有把自己做的邀请卡拿给你看?”   宁岫脸色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逢玉漆黑的瞳孔紧锁着她,语气低沉下去:“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段如珩现在不在江城,除了我你没办法立刻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愈发认真:“我想和你复合没错,但这次我真的不是想借此接近你才提出和你们一起去幼儿园,宝宝她跟我说过这件事。”   宁岫眸色一紧。   “她不知道段如珩能不能和她一起去,情绪很消沉,所以我答应了周六陪她一起参加亲子运动会。你大可以把我介绍成她的舅舅,爸爸来不了让舅舅顶替一下,这个说辞在其他同学家长面前也说得过去。不然到时候现在其他小孩都是父母双方在场,而宝宝——”   “不用说了,我同意。”宁岫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因为她不忍心去预想这个画面。   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因此遭受过的异样眼光,她再清楚不过。   她成年太久,竟然忘了。   徐逢玉触及到她眼底受伤的神色,心脏猛地一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宁岫很快地整理好情绪,转身对着里面喊,语气十分温柔:“宝宝出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段宝宝走出来,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徐逢玉身上飘,目光闪烁,一半期待一半不安。   宁岫垂下眼帘,掩下心疼,然后故作轻松道:“妈妈觉得等一下可以会有一些比较难完成的互动项目,所以让他陪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段宝宝克制地点点头:“嗯。” 第44章   三人一起坐电梯下了车库, 宁岫牵着段宝宝的手,一双杏眼淡淡地看着徐逢玉:“十五分钟后幼儿园门口集合。”   听到她下意识地选择分头出发,徐逢玉在心底苦笑一声, 语调轻缓:“我开车吧,一起到会比较合适。”   宁岫略微思索了下,他说的也有道理,幼儿园前的那片停车位肯定都是来参加亲子运动会的家庭, 看到他们开两辆车过去多少会觉得奇怪。   但是——   徐逢玉看出了她还未说出口的顾虑, 立即道:“我有给宝宝买安全座椅。”   宁岫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开车送我们过去。”   口吻客气得连普通邻居还不如。   徐逢玉不由得眼神一黯。   上车后,段宝宝坐在安全座椅里比平时不知安静了几倍, 但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子却溢满期待。   一到幼儿园, 就见小敏老师站在园门口招呼家长。   宁岫牵着段宝宝走过去。   小敏老师双手搭在大腿上,半弯着腰夸赞道:“宝宝今天的丸子头很可爱哦。”   段宝宝圆圆的小脸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然后礼貌地说:“谢谢老师。”   小敏老师站直起来, 对着宁岫轻轻颔首:“宝宝妈妈早上好。”   看到段宝宝左侧站着的徐逢玉,她语气滞了一下然后开口:“宝宝爸爸你好。”   宁岫见她误会俩人的关系, 正打算开口按原先商量好的身份解释,余光却瞥见段宝宝轻轻拉上徐逢玉自然垂在身侧的尾指。   小心翼翼的。   徐逢玉也是一怔,低头看见她眼里的翘盼后, 喉间一紧, 骨节分明的手掌包裹住像肉包一样的小手, 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   宁岫没有阻拦。   “小敏老师早上好。”徐逢玉神色自若地打招呼, 应下了这句称呼。   一番简单问好后, 小敏老师也就不浪费时间,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家长要接待, 于是说:“那就先让宝宝带你们去班里休息,我待会就到。”   然后放软语调:“宝宝能做得到吗?把爸爸妈妈顺利地带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段宝宝握紧拳头,和她一起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重重地点头:“我可以的!”   徐逢玉抱着段宝宝进教室,一家三口出色的长相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同桌梁晶晶的妈妈首先站起来打招呼,很是热情:“宝宝爸爸宝宝妈妈,快过来坐!我是晶晶的妈妈,你还记得我不?”   宁岫浅浅地笑了笑:“当然,上次家长会上我们见过。”   晶晶妈妈拉着一个男人介绍道:“这是我家那位。”   宁岫和晶晶爸爸互相打了个照面,然后坐在贴有名牌的座位上。   桌椅还是按照小朋友上课的位置摆放,不过都是放大版的,几岁小孩用的桌椅大人坐不了。   她听段宝宝提过,这个教室不是她们日常上课的那个教室,只是专门布置成一样,用来办活动接待家长的。   桌子是长条桌,椅子也是长条椅,能容纳下三人。   梁晶晶坐在晶晶妈妈和晶晶爸爸的中间,座位大小刚刚好。   而段宝宝一点也没有想从徐逢玉身上下来的意思,所以坐下后变成宁岫和他挨在一起。   距离很近。   晶晶妈妈闲不住嘴,立刻和她聊了起来,揶揄道:“没想到你家那位这么一表人才啊,难怪办入学手续那会你不让他来,开家长会也自己一个人来,有这样的老公确实是要时时刻刻都看好。”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引来周围几个家长的视线,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艳羡。   段宝宝很喜欢这种别人把他们当成一家人的感觉,搂着徐逢玉的脖子开心得不得了。   徐逢玉也一样,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宁岫如何应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勾起。   宁岫为了不让段宝宝伤心,所以不能解释,但也没有什么局促尴尬的情绪,淡淡地说:“他工作比较忙。”   坐在前面的一个妈妈转过头来八卦:“是啦,一看就是事业有成,是律师吗?”   “不是。”宁岫轻轻地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有一位妈妈猜道:“那是做金融方面工作的吧?”   宁岫依旧淡然地否认,心里想着要怎么把这个问题应付过去。   能进这所幼儿园的家庭都非富即贵,这些妈妈不知道徐逢玉长什么样子,却一定听过徐氏以及徐逢玉的大名,说不定她们现在住的别墅小区就是徐氏开发的。   她担心的是一旦让她们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就是徐逢玉,那她们就会真以为他是宝宝的爸爸。   以后再换就不方便了。   还是让她们只记得是一个长得有点帅的男人就足够了,到时候就算宝宝上小学班里有现在的同学,这些家长也认不出不是同一个人,只会觉得是自己记性不好,两三年不见就会忘了对方长什么样。   徐逢玉自然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不然就不可能这么淡定地陪宝宝在手机上玩五子棋了。   只见她微微扬起嘴角:“没什么,就和我一样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晶晶妈妈笑笑说:“你这就谦虚了,年纪轻轻都当上承鸿的主任设计师了,哪里普通了?”   话题一下子转移到宁岫身上来,几个妈妈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说是以后买了新房子就找她装修。   过了一会,小敏老师进来,大家也不再闲聊,听着她在讲台上介绍今天的活动安排。   今天的亲子运动会以家庭为单位,累积得分前三的会有特制的奖状和奖品。   两个科任老师各拿一个手工的纸箱子,然后开始从前往后分发东西,段宝宝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   很快就发到他们这桌,她兴奋地将透明包装袋拆开来,是三个魔术贴。   “妈妈你看,是黄色的花花,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宁岫凑过去一看,是一朵卡通向日葵形状的魔术贴,可爱又鲜艳,上面还绣着段宝宝三个字。   她摸起桌上另一个魔术贴,形状一样,但比那个大些,上面绣的不是段宝宝,而是宝宝妈妈四个字。   段宝宝也看到了,她现在认的字不多,但“宝宝妈妈”还是能看得懂的,眼睛闪着雀跃的光:“妈妈这个是你的。”   “对,这个是妈妈的。”宁岫温柔地笑着说,然后就看到她急急忙忙扭过身子去拿另一个魔术贴,塞给徐逢玉,语气十分随意:“还有一个,给你。”   徐逢玉指尖一顿,看到上面的“宝宝爸爸”四个字后不由自主地瞥了宁岫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完全接过。   全部分发完毕,小敏老师缓缓地开口解释,让大家把魔术贴贴在胸口的位置。   魔术贴上面的名字是为了让大家更快地了解彼此,在等下的游戏环节尤其是需要几个家庭通力合作的关卡配合得更好。   上面的图案都是班级里的老师根据每个小朋友平时喜欢的东西定制的,没有告诉过小朋友,为了给他们一个惊喜,有的是兔子,有的是牛奶,有的是玩具车……段宝宝的则是黄色的向日葵。   一个家庭一个图案,很容易就能看出谁是谁的父母。   段宝宝很积极地将向日葵贴好,然后督促宁岫和徐逢玉也一起贴上。   交代完重要事项后,亲子运动会正式开始。   上午的所有项目都在室内的体育馆进行,有亲子的,还有幼儿和家长单独的游戏。   段宝宝玩得不亦乐乎,每一关都完成得很棒,目前积分排在第二,只和第一名差了一分。   宁岫拿着湿巾给她擦汗,嗓音十分柔和:“饿不饿啊?”   段宝宝两手抱着吸管瓶喝水,渴得嘴巴都不舍得离开吸管嘴:“饿了。”   宁岫摸了下她红红的脸颊:“那我们去吃饭。”   段宝宝犹豫了一下问:“那徐逢玉也和我们一起吗?”   宁岫看了他一眼,声线十分平和地回答:“对,他也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午餐安排在幼儿园的教职工食堂,菜色自选,为的是让家长更了解平日里小朋友在学校的饮食,更加放心。   吃饭的时候,宁岫和徐逢玉俩人也没有什么正面沟通,都是各自在和段宝宝搭话。   吃完饭又休息了会,下午两点,下半场的运动会开始,地点在室外的操场。   第一个项目是三人四足的亲子游戏,每轮五组,最先到终点的加5分,最后到的加1分。   很快轮到他们上场,宁岫将自己的右腿和段宝宝的左腿绑紧,给她戴上护膝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徐逢玉也一样。   裁判在赛道外问:“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宁岫很明显地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往左右一看,这才发现其他家庭已经做好了预备动作,只有他们还松松散散地站着。   而导致松散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搂在一起,其他小朋友的爸妈要不就是搭肩要不就是搂腰,紧紧地揽在一起,只有他们除外。   宁岫本来想选搭肩的,因为搂腰比搭肩暧昧得多,但没有办法,徐逢玉太高,她也只好退一步。   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结实的腰身突然贴上一只温润的手臂,徐逢玉身体一僵,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眼底压着无数翻涌的情绪,很快便反客为主地搂上女人的细腰,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那一刻,鼻尖划过一抹似有如无的馨香,勾得人心里发痒。   随着一声哨向,五组家庭一起往前冲。   他们和之前观察其他人时商量好的一样,宁岫来喊口号,喊一的时候俩人同时迈左脚,喊二迈右脚,而段宝宝力气小,只要拽紧他们跟着走就行。   但现实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   徐逢玉的高个子反而在这一环节成了劣势,和段宝宝以及宁岫的身高差距太大了,很难把握住步子的大小,一个没配合好不是跪就是摔。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   只加了1分,排名直接被拉下来。   这一轮过后,他们虽然依旧是第二名,但和第一名的积分足足差了五分。   比赛也只剩最后一个环节。   假设现在第一名的家庭下一轮不参赛,而他们拿到第一,也仅仅是打了平手。   段宝宝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徐逢玉心里一紧,蹲下身和她道歉:“对不起,是我没做好,不能让你拿到第一名了。”   段宝宝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摇了摇头,像拨浪鼓一样,语气着急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不拿第一也没关系的,我今天和你还有妈妈一起玩得很开心。”   见她如此懂事,徐逢玉的愧疚感更强了,思考着能做点什么弥补一下。   就在这时,小敏老师突然宣布最后一轮的比赛得分翻倍。   第一名为10分,第二名为8分,以此类推。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机会,如果他们在这轮拿了第一的名次,而那组家庭只拿了最后两名的名次,他们就可以翻盘。   段宝宝脸上的神情再次明亮起来,徐逢玉看得出她其实好胜心很强,很想拿到第一名。   最后一轮是接力跑,三个家庭结为一个队伍,最后一共划出五只队伍。   而且是自由组队。   因此现在排名上游的家庭如果有争前三的打算,就不会和排名比自己靠前的组队。   处于下游的家庭也十分积极,虽然不可能获奖,但至少拼一把不当垫底的那个。   徐逢玉很快挑好了合作家庭,然后主动上前去沟通,一组是梁晶晶,另一组是一个叫李梓源的小男孩。   他们两组家庭现在排名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三,且父母双方看起来都是平时会健身运动的类型。   有冲劲,有实力,积分差距够大。   没等其他家庭讨论出最优解,徐逢玉已经完成组队。   二十分钟后,接力跑正式开始,徐逢玉是最后一棒。   一切如他预料地进行,他们的队伍一路领先。   但是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的,倒数第二棒的小男孩跑到一半突然摔倒。   小男孩的父母在后面大声地鼓励他:“李梓源站起来,继续跑,没关系的。”   宁岫和晶晶一家也一起鼓舞他:“李梓源站起来!站起来李梓源!”   在大家支持的声音里,李梓源终于摆脱掉因为摔倒而带来的丢脸感,重新站起来向前跑去。   徐逢玉接过他那一棒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声:“很棒。”   下一秒立刻迈开长腿往前跑,此时他们已经是所有队伍最后一名。   他飞快地奔跑,过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想要拿到这个第一。   越过一个、两个、三个人,转瞬之间,他已经来到第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紧接着,他再次加速,最后竟然在在离终点一米的地方超过前面那个人,率先冲到终点线,拿下这个第一。   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开始确认这一轮的排名,确定原先积分第一的家庭这次在只获得第四名后,一颗心终于放下。   段宝宝飞奔到他面前,语气十分激动:“徐逢玉你好棒啊!”   徐逢玉一把将她抱起,然后在空中转了几圈,夸道:“你更棒,你是今天整个运动会的冠军。”   “真的吗?”段宝宝又惊又喜,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尖叫起来,“耶!我们是第一!”   “妈妈我们是第一名!”她迫不及待地和宁岫分享这份喜悦。   宁岫走近了些,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轻柔:“对,我们是第一。”   其他家长涌过来,纷纷赞叹道:   “宝宝爸爸你可太厉害了!”   “是啊,就像刚才就像一阵风似的,我都没看清。”   “你读书那会是校队的吧?”   ……   徐逢玉的目光一直落在宁岫身上,俩人对视了一下,都没说话。   小敏老师将所有人集中到早上那个教室,然后开始进行最后的颁奖仪式。   段宝宝骄傲地扬着小下巴站在领奖台上,看到第一名的奖品是一箱钢琴乐高后,激动地哇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亲子运动会结束后, 徐逢玉开车送宁岫和宝宝回家。   他本想能再一起吃个晚饭,但宁岫显然没有那个意思,于是也只能作罢。   将乐高箱搬进屋后, 他就回了C栋。   段宝宝有点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C栋21层主卧灯亮起。   徐逢玉坐在书桌前,将衣服上的向日葵贴撕下来,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绣着的四个字。   ——宝宝爸爸。   他虽不是段宝宝的亲生父亲, 但被家长老师喊了一天后, 心里竟然生出一股责任感。   有点沉甸甸的。   他找了个盒子, 然后将这个向日葵帖放进去,上锁。   *   晚上,宁岫陪宁母和段宝宝一起在客厅看电视, 播的就是郁言淮演的那部校园剧。   段宝宝每天都在追更新, 难怪上次见到他会那么激动。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宁岫拿起来一看,是张赤缇发来的微信。   “妈呀!今天徐逢玉和你一起去幼儿园参加宝宝的运动会了???他在朋友圈发了你们的合照!”   紧接着传来几张照片, 其实也不能算是正式的合照,应该是运动会上老师或其他家长抓拍的一些瞬间, 然后分享给他了。   宁岫目光温柔地看着段宝宝圆润的后脑勺,然后打下一个字。   “嗯。”   “张赤缇:难道他知道宝宝是……”   “宁岫: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呢, 以前宝宝还小, 生活环境里只有家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会遇到很多同学老师, 如果没有爸爸, 难免会遭受一些异样的眼光, 影响她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状态,我也是今天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答应让徐逢玉一起去参加亲子运动会。宝宝确实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成长环境。”   “张赤缇:那你是打算和他……复合?”   “宁岫:没有。公司里的一个同事前几天说想把她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好像也是做室内设计的,我本来想着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就先拒绝了,现在打算找个时间见一面看看。”   “张赤缇:见一面是可以,但不合适就不用勉强了,给宝宝找个爸爸是挺好的,但要是你不喜欢他,家庭氛围肯定也很难和谐得起来。你还是得先考虑自己的感受,然后再做决定。”   “宁岫:我明白,你不用担心。”   “张赤缇:行,那我就不操心了。我给宝宝买了点玩具,这周末找个时间带过去,顺便一起和阿姨吃个饭。”   “宁岫:好,我和我妈说。”   *   另一边的手机同样跳出微信提示。   “楚睿干:我靠靠靠靠靠见鬼了!我这辈子居然能看到徐逢玉发朋友圈!”   “徐逢玉:分享生活而已。”   “楚睿干:以前怎么没见你分享,现在分享别人老婆孩子就起劲了是吧?”   “常砚洲:图片。”   “常砚洲:你这似露非露的“宝宝爸爸”名牌可真够绝的,我要是段如珩看到后肯定得被你气死。”   “徐逢玉:是他一点都不关心宝宝,都不知道有亲子运动会这回事,我担心宝宝难过所以才陪她去的幼儿园。”   “常砚洲:你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点绿茶啊?”   “简戌:那可不就是嘛,还没上位成功就发朋友圈暗戳戳宣誓主权膈应原配,你这个小三当得无师自通啊徐逢玉!”   “徐逢玉:什么小三?宁岫早就和他分手了,我正常追求而已。”   “简戌:你追宁岫直接把段如珩他女儿抢走可还行,现在都恨不得把宝宝爸爸四个大字贴额头上了吧?”   “徐逢玉:宝宝是宁岫的女儿,到时候自然也是我女儿。亲爸也是爸,后爸也是爸。”   “楚睿干:上次是谁说不屑当人后爸呢?现在就一口一个后爸也是爸?”   *   第二天晚上,徐逢玉参加了一个宴会,时文彦父亲的六十大寿,虽说他和时文彦不熟也不对付,但时父的寿宴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打完招呼送完礼没多久,他就打算借口离开,这个点赶回家没准还能从阳台看到宁岫的身影。   她睡前偶尔会站在主卧的阳台上,看看夜色吹吹晚风。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没发现他存在的前提下。   他不但不会开阳台的灯,也不会开卧室的灯,塑造一种家里没人的假象。   但就在他这时,一个身穿礼服的陌生女人走了过来,目标很明显是他。   只见她拿着香槟款款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道:“徐总你好,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你。”   徐逢玉眉眼散漫,一点也没有和她碰杯的意思,嗓音冷淡:“我们认识吗?”   潘昭霜没想到他竟然没认出自己,贝齿瞬间咬紧,俩人是没见过没错,但她以为徐父至少给他看过自己的照片,并且她也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   她很快地收拾好情绪,语气很柔:“上次去徐家拜访不巧徐总有公务缠身,那我就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潘昭霜,家父和徐伯父是多年好友。”   徐逢玉闻言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神态漫不经心的:“潘小姐是吧?麻烦你让一下,我还有事。”   潘昭霜从小到大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忽视,好不容易保持的沉着瞬间被打破,只见她眼里带上质问的目光:“你知道你昨天发的那条朋友圈会给徐家丢多大的面子吗?”   徐逢玉蹙起眉头,眼神微动。   潘昭霜继续道:“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吗?因为你在追一个孩子都四岁了的女人这件事在圈子里都传遍了,所以不用我加你微信就能看到各种人发来的截图。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爸知道了会生气吗?”   因为徐父对她的认可以及两家父母商量好的意思,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潘昭霜直接将自己当成徐家未来女主人。   她可以接受男人在外面偷吃,但不能做得那么明显,抹了她这个正室的面子。   徐逢玉也听出她这是在借徐父的威严在敲打他,冷嗤一声,语调慢悠悠的带着讥讽:“潘小姐这是提前在以我小妈的身份教育我呢?”   潘昭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被堵得语塞:“你——”   他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又说:“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我爱和谁在一起我爸都管不了,同样的,我爸的感情生活我也不会插手,所以潘小姐可以放心,你和我爸的恋情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将来你要过门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他的眼神冷下来:“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说完他便抬脚离开。   潘昭霜愤愤地看着他的背影,下唇几乎要被自己咬出血。   他怎么能、怎么敢拿这种话侮辱她?   *   这天下午,郁言淮来到宁岫家。   上次在游乐园约的周末见面,但由于他临时有行程,所以改到了这周末。   段宝宝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不停地确认“关宴学长”是不是真的会过来陪她玩,差点兴奋得睡不着,把宁岫折腾得够呛,后悔那么早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门铃声一响,段宝宝立刻从沙发上跳下,然后扑腾着小短腿去开门。   门一开,见到的却是张赤缇。   段宝宝扒着门框往她身后看,一双大眼睛里充满疑惑:“姐姐,怎么是你啊?”   张赤缇捏捏她的小脸反问:“怎么,不想看到我是吧?”   段宝宝立刻摇头,认真地保证道:“不是的,绝对不是的。妈妈刚才跟我说关宴学长要来的。”   张赤缇抬起眼睫看着后面的宁岫,诧异地问道:“你和郁言淮见过了?”   宁岫点了点头:“你也看了他那部剧?”   张赤缇自如地打开鞋柜,边换拖鞋边说:“那当然啊,他现在多火啊?我一路开车过来不知道看了他多少个广告牌了,快跟我说说你们怎么重新联系上的。”   三人一起进了客厅,宁岫浅笑着说:“上次我带宝宝去游乐园玩,刚好在那碰见他了,然后就一起玩了一下午。宝宝最近也在看那部剧,特别喜欢他,不舍得和他分开,所以他就答应以后找时间过来陪她玩一会。”   张赤缇捧着段宝宝的脸颊夸道:“原来是沾了我们宝宝的光啊,姐姐今天也能和大明星一起吃饭了。还好姐姐没有空手过来,不然都不好意思了呢。”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玩具,段宝宝两眼放光,立刻扑了上去,边拆边说:“哇!我好喜欢呀!”   张赤缇逗她:“喜欢什么?玩具还是姐姐?”   段宝宝亲昵地贴着她的手臂说:“喜欢玩具,更喜欢姐姐。”   一下子把张赤缇哄得心花怒放,连忙说道:“下次给你带更多好玩的玩具过来。”   宁母陪着段宝宝坐在羊绒地毯上玩玩具,张赤缇坐过去宁岫身边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郁言淮身上。   “上次在热搜上看到他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点进去才知道原来就是他,没想到那小屁孩现在长都那么帅了,我印象里他就那么点大呢。”   宁岫嗓音温和:“毕竟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们上大学后就都搬走了,算算也有九年了。”   张赤缇笑道:“当初我还说他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以后能当明星,结果还真被我给说中了。”   过了一会,门铃再次响起,段宝宝又像火箭一样咻的跑去开门。   这次真的是郁言淮,他摘下口罩和帽子,神色温柔地和段宝宝打招呼:“你好呀宝宝。”   段宝宝害羞地笑了笑,然后抱住宁岫大腿往她身后躲。   张赤缇摸了下她的脑袋吐槽道:“小花痴。”   郁言淮显然还记得宁母和张赤缇,一个个地问好:“宁阿姨,缇姐,姐姐下午好。”   张赤缇听到他对宁岫的称呼时眼神动了动。   宁母热情地欢迎他:“阿郁快进来,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阿姨都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你,这些年可想你们这群小孩了。”   “那我以后一定多来看您。”郁言淮说,顿了下补充道,“我和大全、小海他们都还有联系,以后找个机会一起过来。”   宁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当然好,我记得你们以前最爱吃我做的拔丝地瓜了,都来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聊了一会郁言淮提议晚上吃饺子,于是几个人开始包饺子。   饺子皮是在外面买的现成的,饺子馅自己做。   段宝宝玩得很开心,捏了几个圆鼓鼓的说是汤圆,把几个大人逗得笑成一团。   晚饭后,郁言淮又陪段宝宝玩了一会才离开。   张赤缇拉着宁岫到阳台说悄悄话:“那小子的心思不简单。”   宁岫不解地拧起眉头:“什么意思?”   张赤缇挑了下眉说:“我说,他对你有意思。”   宁岫直接反驳:“怎么可能?”   张赤缇自信道:“我的感觉从来都不会出错。你刚才有听到他叫我什么吗?”   宁岫答:“缇姐啊。”   张赤缇十分激动地打了下栏杆:“对啊缇姐,就差直接叫我张姐了,听起来跟邻居大姐一样,虽然我确实是他曾经的邻居没错,但他叫你姐姐,他又不是宝宝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二十出头的男人了,叫你姐姐合适吗?”   宁岫想了想说:“可能是小时候叫习惯一时没改过来。”   张赤缇像侦探一样微眯起眼:“那他一定是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你别胡说。”宁岫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思考张赤缇这番话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必须尽快和郁言淮说清,不给他误会的空间。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这天傍晚, 宁岫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西餐厅。   和同事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吃晚饭。   服务员领着她来到预订好的位置上坐下,是对方订好后通过同事告诉的她。   对方还没到。   宁岫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她拿起来一看,是段宝宝打来的电话。   她拿出耳机戴上,然后接通, 段宝宝奶声奶气的声音立刻传来:“妈妈, 你吃饭了吗?”   宁岫温温柔柔地回:“正在吃, 你呢?”   她没和段宝宝和宁母说实话,只说今晚要在公司加班,没办法回去吃晚饭。   “我快要吃了, 奶奶在煮香香的面条。”段宝宝回答完语气忽然变得犹豫起来, 支支吾吾地说,“徐逢玉他……他现在在我们家,可以让他也留下来吃饭吗?”   宁岫一双清冷的眸子闪过疑惑:“他来我们家了?”   段宝宝嘟着嘴唔了一声:“对, 就是呢刚才我和奶奶在楼下玩,然后看见他了, 然后他就上来和我一起拼那个钢琴。”   宁岫语气平和地说:“你要是想和他一起吃饭就让奶奶顺便给他煮一份。”   “真的吗?”段宝宝兴奋地尖叫了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么激动连忙捂上了嘴巴。   宁岫眼底掀起一层浅浅的波澜,果然宝宝心里对爸爸这个角色是有很大渴望的, 只是怕她难受所以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   她做出相亲这个决定是对的。   得到宁岫的同意后, 段宝宝飞快跑去和徐逢玉说:“妈妈说你可以留在这里吃饭!”   徐逢玉神色怔了一秒, 轻笑了下问:“你跑去阳台就是为了和你妈妈说这件事?”   段宝宝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我们老师说要投桃报李, 你帮我拼了小钢琴, 所以我就请你吃面条。”   徐逢玉摸了摸她的脑袋, 语气温柔:“谢谢宝宝。”   餐厅,宁岫刚收起手机,身侧就落下一道黑影。   抬头一看,居然是时文彦,俩人自从五年前就没了联系。   她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时文彦比五年前成熟了很多,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稳重随和的气质,温润地颔首:“好久不见。”   见他顺势在对面的位置坐下,宁岫表情一紧,客气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约了人,改天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时文彦神色从容:“我知道。”   宁岫瞬间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笑了笑:“是你?”   时文彦点了点头:“是我。”   宁岫没想到来人会是他,那位同事没和她说得太仔细,她也觉得无所谓,见一面就什么都清楚了,不合适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淡淡一笑说:“芸姐没跟我说是你。”   “是我刻意不让她告诉的你。”时文彦说,看见她眼底浮现出疑惑,继续解释,“我怕你知道是我就不来了。”   宁岫弯了弯眉眼:“怎么会?”   但实际上如果她知道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时文彦的话,她确实不会来了,因为她不太想和过去的那些人扯上关系。   当初时文彦没伤害过她,甚至还帮了她,但他依旧是那一团乱麻中的一条线,她担心有一天会被重新缠绕进去。   时文彦让服务员上菜,俩人边吃边聊,但都是关于工作的问题。   时文彦创办的工作室现在在业内也很有名气,时父时母也终于认同他的工作,不再要求他回自家公司继承家业。   ……   一餐饭吃完,宁岫缓缓开口:“芸姐已经也跟你说过我的情况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当朋友比较合适。”   时文彦不疾不徐地说:“是因为你女儿?如果我接受不了,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但如果你是在顾虑我和朱槿丁浩他们的关系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们原先也不算多熟,这几年已经完全和他们没有联系了。”   他顿了下说:“我不知道当初徐逢玉接近你的原因和我有关,知道这件事后我想去找你但你已经离开江城了。我很抱歉也很后悔,看到他追求你就直接放弃我们之间的可能性。如果我能够更坚定些,那是不是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见他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宁岫宽慰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当初太傻了,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和愧疚,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的意思。”   时文彦语气认真:“不管当初孰是孰非,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两次,不想再错过你第三次了。宁岫,你可以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吗?”   捕捉到她眼底的犹豫,时文彦及锋而试:“我知道徐逢玉现在还没有放弃和你复合的想法,他甚至搬去和你住在同一个小区。你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你有意和其他人发展恋爱关系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破坏。一般人是抵抗不住他的威逼利诱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委婉又直白。   确实是她把重新发展一段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关系想得太容易了,假设她遇上一个合适的人,那对方又是否愿意、是否有能力为了她去和徐逢玉作对?   时文彦轻声道:“宁岫,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能不能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接触下去的机会,仅仅是接触。”   宁岫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缓缓抬起眼睫,深吸了一口气:“好。”   时文彦听到她点头答应,终于松了一口气,考虑到她还有一个女儿,然后问:“你现在是打算直接回家还是有别的安排?”   宁岫拿起旁边的包包,嗓音温和:“我得回家了,答应了我女儿早点回去。”   时文彦神情柔和:“那我送你。”   宁岫浅笑着拒绝:“不用,我开了车。”   时文彦也不再勉强:“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回去给我发个微信,我们改天再约。”   宁岫点头:“好。”   *   八点多,宁岫到家时,徐逢玉还没走。   拖鞋还没换好,段宝宝就迫不及待地要拉她去看拼好的钢琴。   宁岫看着茶几上那一坨看不出形状的乐高,眼底浮上困惑。   徐逢玉开口解释,语调轻缓:“拼了差不多五分之一,几乎都是宝宝自己动的手。”   “对啊好难拼的,”段宝宝立刻接话,抬起小手娇里娇气道,“妈妈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宁岫握着她的手仔细地瞧了瞧,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她夸大了,温柔地笑着说:“那妈妈给你呼呼,不疼了吧?”   段宝宝嘴巴抹了蜜:“妈妈一吹就不疼了。”   宁岫抱着她站起来,面对着徐逢玉客气道:“今天麻烦你了,现在时间也不早,宝宝得洗澡睡觉,我就不送你了。”   见她一回来就要赶自己走,徐逢玉在心里苦笑了一阵,然后点头:“好,那我下次再来陪宝宝拼积木。”   宁岫不置可否,看着段宝宝说:“宝宝,跟叔叔说再见。”   段宝宝抬起小手挥了挥,有点不舍地说:“拜拜。”   徐逢玉离开后,宁岫忽地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时文彦发了句她到家了后,然后才去帮宝宝洗澡。   *   宁岫昨晚睡得很好,但一觉醒来却看到一个不怎么样的消息。   工作小群的微信一直震个不停。   “@宁岫宁老师你醒了吗?快看公司大群!”   “宁老师你放心,我绝对站在你这边!”   “没错,我以人格担保,宁岫绝对干不出抄袭这种事。”   “我们知道宁老师的人品,是肯定相信的,但其他人怎么办,现在公司大群和整个设计圈都传来开了。”   什么抄袭?   宁岫看得一脸懵,然后点开了公司大群,往上面翻了几百条微信后终于看到了一条链接。   标题就是——承鸿主任设计师宁岫参赛作品涉嫌抄袭,参赛资格取消。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参加什么设计大赛,点开来一看才发现参赛作品就是她给潘昭霜设计的那套房子。   公众号文章里放上了对比图,两个作品确实有相似之处,评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指责辱骂她抄袭了。   “这实锤抄了吧……”   “居然抄的是NING,还是我最爱的那个作品。”   “抄袭在这一行是挺常见的,但也没谁胆子大到抓着一个作品使劲抄的,你好歹多找几个啊。”   “反正被抄是是国外的设计师,人家估计也懒得来计较。”   “承鸿的主任设计师现在就是这个水平吗?连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比赛都要靠抄袭?”   “这个比赛虽然含金量不高但奖金多啊,谁看了不心动?”   原来潘昭霜那天要设计稿是这个意图,但宁岫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能让她精心布下这个局。   潘昭霜在设计时提出很多自己的想法,现在看几乎就是对比图里那些抄袭点,亏她当时还觉得是审美点一致。   就现在放出的证据即便不至于捶死抄袭,也能让一个设计师声誉大损了,只是潘昭霜没想到的是——她就是NING,NING就是她。   时文彦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发了微信过来。   “宁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说,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抄袭这种事。”   宁岫:“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她一一回过同事朋友的关心后,打开电脑给大赛的主办方编辑了一封邮件。   *   消息传到徐逢玥耳边时,她正在吃早饭,看到公众号链接差点噎着,忙不迭地分享给徐逢玉看,他却一脸淡然。   徐逢玥一脸疑惑:“不是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宁岫姐被人污蔑抄袭,你不应该感到替她感到愤怒委屈,然后出手帮她澄清再教训背后搞鬼的人展现你的男友力吗?”   只见徐逢玉神态自若地打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说:“她有能力解决。”   徐逢玥反问:“她怎么解决?”   徐逢玉唇角挑起一抹讥笑,语调懒洋洋的:“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你最爱的那个设计师NING了吗?”   徐逢玥震惊地睁大双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可不记得我和你说过。”   徐逢玉扬了扬眉:“从你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了,去查一下,果然NING是她在新加坡用的名字。”   另一边的林秘收到一条消息。   “去查宁岫这件事是谁在搞鬼。” 第47章   大赛主办方收到宁岫的邮件时大吃一惊, 连忙把这件事告知了潘昭霜。   “潘小姐,宁设计师给我们发来了一封邮件,上面的证据显示她就是NING本人, 要求我们删除公众号文章并且发送一条新的澄清推文。”   潘昭霜死死地瞪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眼眶几乎要裂开,整个人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宁岫怎么可能是NING?   NING不是新加坡人吗?   一旦被大家知道NING和宁岫是同一个人,那她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想到这, 她豆蔻色的指甲在手机上点了点。   “不要理, 就当没看到这封邮件。”   宁岫自然知道主办方未必会为她澄清, 如果主办方和潘昭霜私下没关系的话,那她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参赛了,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很快她便在公司大群给自己做了澄清。   “很感谢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 我也是今早看到公众号文章才知道自己为潘昭霜小姐设计的家装方案被她送去参加了比赛, 在此之前我毫不知情,但抄袭一事纯属无稽之谈。两个作品有相似之处不错,但另一个作品是我两年前在承鸿新加坡分部用NING这个名字发表的作品, 因为调回总部不久,个人简介信息还未完全同步更新, 所以才造成这个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她刚发出去,几个和她关系亲近的同事就在下面为她声援, 紧接着其他同事也讨论起来。   “原来宁老师就是NING啊, 大神竟在我身边, 我还一直考虑着要不要明年申请调去新加坡和NING一起工作呢。”   “那还好你没去, 不然就错过了。”   “我就说嘛, 那个比赛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宁岫怎么会去参加?”   “不过那个潘小姐怎么那么多事, 也没说一声就拿着设计稿帮人报了名,真TM吓人。”   “不会是故意的吧?不然哪个业主那么有病啊,谁不希望自己的房子装修得独一无二,自己交了设计费还把方案免费分享给其他人,活菩萨啊这?”   “老天保佑别让我遇见这样的顾客,一不小心参加这种比赛很掉档次的好不好!”   “帮宁老师转发到其他设计群了,别让其他公司的人误会了。”   “转了+1”   “我在那篇公众号下给宁老师发评论澄清了,大家帮我点赞点上去。”   ……   有了大家的帮助,这次风波很快平息下去,不仅如此,因为得知了她就是NING,还让宁岫在设计圈小爆了一下。宁岫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NING这个名字在国内设计圈的知名度比她想象的高很多。   微信里很讽刺的挂着一条消息。   潘昭霜早上七点多发过来的,那个时候她才刚醒,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宁老师真不好意思,我那天看这个比赛范围合适奖金又高就帮你报名参赛了,一忙起来就忘了告诉你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我绝对相信你没有抄袭,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   一番话说得极其无辜,如果自己不是NING,那即便说出比赛是业主私自给她报的名,那些相似点也是业主提的要求,又有谁会信呢?   反而觉得是她拉业主出来背锅。   这时张赤缇打来一个电话,宁岫接起。   “岫岫,我现在才醒,看到那个公众号写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听到她为自己义愤填膺的声音,宁岫心一暖,嗓音温和地说:“没什么大事,我都澄清了。”   张赤缇在那边咬牙切齿:“妈的潘昭霜这个小人居然陷害你,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背地里尽使阴招。”   宁岫微愣:“你认识她?”   张赤缇立刻道:“对啊,她就是徐逢玉他爸给他找的联姻对象。”   宁岫无奈地叹了口气:“难怪呢,我还一直想不通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来针对我。”   张赤缇补充:“不过那个徐逢玉一直是拒绝的,都是他爸在那一厢情愿。”   *   徐逢玉的动作很快,第二天,潘昭霜之父利用职务之便为女儿抢占学生研究成果一事被爆上热搜。   潘父是江大的校长,政商两届很多知名人物都曾是他的学生,而潘昭霜正在江大读博。   潘昭霜的导师受了潘父的指示将手下其他学生的论文一作换成潘昭霜,从硕士到博士都如此。   被抢占研究成果的学生不止一个,但因为害怕被报复导致自己毕业就业不顺,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举报,只能忍气吞声。   直到今天,一位江大博士生忍无可忍出来爆料,原因是为了让潘昭霜可以顺利毕业,他们的导师无事先商量就将她的论文送给潘昭霜,而她作为原作连一个姓名都不能提及,也因此面临延毕的风险。   热搜一上,潘昭霜的微博立刻沦陷。   “恶心,还立低调美女学霸人设,原来都是假的。”   “有个当校长的爸真好,论文都不用自己写。”   “何止,连学都不用自己上,我听我江大的朋友说潘昭霜一学期去学校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关注了好几年,现在真的像吃了只苍蝇一样,还一直向朋友安利你拿你当榜样。”   “和你在一个导师手下的同学真的惨,还要“自愿”被当垫脚石,不然就延毕警告处分警告!”   潘昭霜看着手机里评论,一口贝齿几乎要被咬碎,最后实在压制不住情绪将手机扔了出去。   被砸中的花瓶立刻四分五裂。   保姆听到声音进来,见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潘昭霜一脸怒火:“我让你进来了吗?滚!”   保姆吓得腿肚子一抖,连忙道歉退下。   潘昭霜却突然改了主意:“等等,把地上收拾干净。”   保姆点头哈腰地应好,转身就要去拿扫把,却听见潘昭霜带着强烈恶意的为难:“你没有手吗?用手捡。”   最后,她只能在潘昭霜的注视下徒手捡花瓶碎片,不论她再小心,手上还是多了几道血口子。   潘昭霜像是在这场欺凌弱者的行为获得快感,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笑。   保姆出去后,她拿起手机给徐逢玉打了个电话。   被挂断,再打。   重复了好几遍后,电话才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道冷漠且不耐烦的声音:“谁?”   潘昭霜努力保持平静:“是我。”   一听是她,徐逢玉立刻蹙起眉头:“什么事?”   潘昭霜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质问:“热搜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这么多年她那些个同学里没一个敢站出来反抗,但偏偏在她设计宁岫抄袭的第二天,这件事就上热搜,她很难不怀疑这背后的联系。   徐逢玉承认得直接,十分坦荡:“没错。”   没有学生曝光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毕业和工作。既然如此,那他就给他们一个胆。   潘昭霜激动到破音:“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我哪点比不上她了?”   “你哪点都比不上她。”徐逢玉的眉眼一下子阴沉至极,语调带着重重讥讽,“潘小姐不会以为自己抢占别人学术成果的行为有多高尚吧?”   潘昭霜气势汹汹:“你——”   徐逢玉声线狠戾:“我劝你别再惹事,否则下一次就不是简单的了,你那个爹干过好事可不少,贪污受贿,性骚扰女学生,还整天一副清高样,真是可笑。”   “不可能,我爸不是那样的人!”潘昭霜激愤地反驳。   没想到她这个做女儿的竟然对自己父亲的真实面目一无所知,徐逢玉嗤笑了声:“那你要不去浩鑫月子中心看看,你爹这个月刚给你添了一个好弟弟呢。”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   潘昭霜尖叫着扔掉手机,然后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地摇头。   *   晚上,徐逢玉再一次来陪段宝宝搭积木。   他是趁着宁岫加班的时间来的,宁母和宝宝对他的出现并不排斥,所以他打算从这方面入手,先讨好她们,再进一步讨好宁岫。   宁母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厨房给宁岫准备夜宵,怕她加班累坏身子,煲汤给她补补。   徐逢玉陪段宝宝坐在客厅地毯上搭那个钢琴乐高,见宁母暂时离开,他故作轻松地问:“宝宝,我来陪你搭积木你开心吗?”   段宝宝抬起长长的睫毛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开心。”   徐逢玉勾了勾嘴角说:“那我当你爸爸怎么样?这样我不但可以陪你搭积木,去幼儿园,还可以陪你去游乐园,去买衣服,去吃个各种好吃的。”   段宝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   徐逢玉怔了下,问:“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陪你一起玩吗?”   段宝宝又拿了块积木,边搭乐高边回答,语气十分随意:“你太老了,我妈妈喜欢年轻的。”   徐逢玉被她的话呛得轻咳了两下,反驳道:“我怎么就老了?”   段宝宝这回放下手里的玩具,认真地掰起手指:“我听奶奶说你是33岁,我妈妈是27岁,那就是差不多30和20,30减20等于……10,对呀,就是老了十几岁嘛?”   徐逢玉听到她这个胡说八算,胸腔结了一股郁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个算数是谁教的?33减27等于6,我只比你妈妈大了6岁,才一个半你这么大呢,明白了吗?”   “反正我妈妈喜欢年轻的好看的。”段宝宝撅起小嘴,然后指着电视,“就是这样的,你看,和你一点都不一样。”   徐逢玉看着偶像剧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是你喜欢,不是你妈妈喜欢吧?”   段宝宝扬起下巴,傲娇地说:“我喜欢的,我妈妈也会喜欢。”   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徐逢玉咬了下后槽牙:“我们继续搭积木吧。”   *   过了一会,宁岫和时文彦约会完回来。   一听到开门声,段宝宝就立刻飞奔过去:“妈妈你回来啦!”   宁岫蹲下去摸摸她的脸颊,眉眼弯弯:“对啊我回来了。”   她刚一抬眼,就见一道挺立的男人身影站在对面,眉头微微拧起。   徐逢玉开口解释:“我过来陪宝宝拼积木。”   这时宁母也放下厨房的活过来,帮忙解围:“对,我让逢玉进来的,宝宝那个钢琴怎么搭我也不懂,所以就让他来帮忙了。”   宁岫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母连忙招手:“都过来喝汤吧,刚煮好。”   “好呀好呀我要喝。”小馋货段宝宝第一个应声,屁颠屁颠地跟着宁母去餐厅。   徐逢玉不等宁岫开口赶人,也立刻跟了上去,然后坐在餐椅上佯做淡定从容地喝汤。   宁岫看在宁母和女儿的面子上,没有立刻赶走他。   汤一喝完,她就让宁母带段宝宝去洗澡。   餐厅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宁岫冷着一双眼睛直视他,问:“潘昭霜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她昨天也看到张赤缇给她发来的热搜链接了。   徐逢玉点了下头,嗓音低沉:“对,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宁岫神色平和又淡漠:“你也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徐逢玉眼神一变。   她继续说:“从朱槿再到潘昭霜,我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她们因为你把我当成假想敌,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麻烦。我真的受够了,能不能拜托你离我远点?”   看到她眼底流露出的厌烦,徐逢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所以你觉得这是我的错?”   宁岫反问:“难道不是吗?”   徐逢玉眉眼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盯着她沉默了好一阵,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我的错?潘昭霜是我爸自行其是给我找的联姻对象,我从来就没有答应,没有给她任何误会的空间。我不知道她会因此找你麻烦,事后我也第一时间警告了她。还是说你觉得我有预判她行为的能力,然后故意不阻止她来伤害你?”   宁岫声线冷硬:“是,我们都没有预判他人行为的能力,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可以放过我,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潘昭霜这次是冲着我来的,我也没有受到任何实际上的伤害,但下一次呢?还会有这么幸运吗?如果她是冲了我女儿和我妈来的,你要我怎么办?”   徐逢玉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和憋屈,他难道没有事先拒绝后吗?难道没有事后弥补过吗?   但就这样,那些女人的账也要算到他头上。   他深深地盯着宁岫,眼里压着无数浓重的情绪,最后冷嗤一声站了起来,离开宁家。   *   过了一会,段宝宝洗完澡出来,只见到宁岫一人于是问:“徐逢玉走了吗?”   宁岫刚要回答,门铃声就响起。   段宝宝忙不迭地跑去开门,从可视门铃里确认来人是徐逢玉后才开的锁。   徐逢玉神色从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   宁岫沉着一张脸问:“你干什么?”   徐逢玉语气轻松地接话:“阿姨说橘子最近闹肚子,可能是换了猫粮不习惯,所以我就去把它之前一直在吃的猫粮和零食罐头拿过来了。”   宁岫气结,看着他一脸自然地和宁母和段宝宝聊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第48章   上次郁言淮来宁家后又带了几个当初的邻居来过一次, 今晚他又借着陪段宝宝玩来了。   刚到不久,郁言淮的经纪人就打电话来说他被人拍到来锦州府了,现在临时停车位上的跑车已经被粉丝层层围堵, 让他不要过去。   半个小时后,围观的粉丝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越聚越多,保安在一旁阻拦都不管用。   实在没办法, 只能由宁岫开自己的车送他回酒店, 她的车位离那挺远的, 应该不会被发现。   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他说清。   郁言淮站在门口满脸歉意地和宁母道别,然后又承诺下次再来看段宝宝。   还没按下电梯键,电梯就忽地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徐逢玉一踏出电梯就见到这一幕, 眉眼瞬间冷了几分。   郁言淮以为他是对面的邻居,不以为意,只拉低了帽子怕被人认出来。   宁岫和他对视了一眼没理, 转过身柔声说:“宝宝在家乖乖等我回来,要听奶奶的话哦。”   段宝宝重重地点了下头保证, 松开一只抱着柠檬黄毛绒兔子的手挥了挥:“好,妈妈拜拜。”   宁岫偏过头对着郁言淮:“阿郁,我们走吧。”   徐逢玉站在电梯厅全程没动过一下, 目送着他们俩下楼, 眼底笼罩上一片不知情绪的黯色。   宁母见他们下去, 抬手招呼道:“逢玉啊, 你来找宝宝的吧, 先进来外面冷。”   转眼, 日子已经到了初冬。   徐逢玉礼貌地应了声, 一边将黑色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一边听着宁母解释。   “阿郁那孩子小时候住在我们隔壁住了好多年,现在拍戏当了明星,说是车子被粉丝堵了开不了,岫岫就帮忙送他回酒店了。”   宁母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下,然后有意给他们父女俩留空间,说:“我去洗个澡,你看着宝宝一会。”   “好,您放心吧。”徐逢玉微微颔首,看着宁母走远,然后右手随意地揪了段宝宝怀里的兔子耳朵一下。   段宝宝立刻护住毛绒兔子,嘟起嘴巴:“要被你揪坏了。”   徐逢玉一手将她捞起往客厅走,语气吊儿郎当的:“哪就那么容易坏啊?”   段宝宝哼了一声,小手动作轻柔地给毛绒兔子顺毛:“这可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我每天都要抱着它睡觉。”   徐逢玉挑了挑眉头说:“那我也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才不……”段宝宝拒绝的话还没说完,眼珠子转悠了两下,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那你买一个比这个大一点的。”   徐逢玉眉眼放松,问:“为什么要买一个大一点的?”   段宝宝傲娇地扬起下巴,表情神秘:“不告诉你。”   徐逢玉轻笑了下:“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得到,大的是妈妈,小的是你,对不对?”   段宝宝摇了摇头:“不对,你猜不到。”   徐逢玉只当她是小孩子的好胜心,将她连同兔子一起放在沙发上,语调带着轻轻的笑意,“今天要拼乐高吗?还差最后一点,今晚应该就可以把整个钢琴拼出来。”   段宝宝一听到今天可以把整个钢琴拼出来,立刻激动地拍手:“要!”   徐逢玉一边将乐高盒子拖出来,一边故作随意地问:“宝宝,刚才和妈妈一起出去的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段宝宝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你连关宴学长都不知道吗?你好老土哦……”   徐逢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段宝宝站起身指着电视上的人,一脸小花痴的表情:“他就是关宴学长,是不是长得很帅,他还给我签名了呢,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哦!”   徐逢玉微眯起眼:“那你知道他和妈妈是什么关系吗?”   虽然先前宁母已经解释过,但那只是表面的,小时候的邻居,那现在呢?   段宝宝抿起嘴巴思考起来:“嗯……他,他好像是妈妈给我找的新爸爸。”   “什么?”徐逢玉闻言一愣。   段宝宝认真地说:“对啊,上次我偷偷听到缇缇姐姐说,关宴学长喜欢我妈妈呢。”   徐逢玉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然后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漆黑的眼底一片狠劲。   “查一下这个人是谁,然后给他点提醒,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什么人都是他能痴心妄想的。”   段宝宝脸上有点自责:“你不开心吗?”   徐逢玉收起手机,故作消沉:“对啊,他又年轻又帅气,还有你喜欢他,我又老又老土,一点都比不上他。”   段宝宝焦急地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刚才是乱说的,你不要伤心,你也有很多优点的。”   徐逢玉半信半疑地问:“是吗?”   段宝宝掰着手panpan指头一个个数:“是啊,你会拼积木,会开车,跑步跑得很快,还会给橘子喂饭饭,长得也很帅的。”   徐逢玉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着笑问:“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段宝宝用力地点了点头,生怕他不相信。   徐逢玉欣喜了一下,嘴角又低下去:“但还是比不上他,你还是更喜欢他,对吧?”   段宝宝整张小脸都揪起来:“不是的,其实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最喜欢你了,你不要难过,对不起。”   徐逢玉见她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把她抱在腿上哄:“好,我不难过了,我们继续拼积木吧。”   段宝宝中途又确认了好几遍他是不是真的不伤心,然后才放心地拼起乐高来。   手机屏幕亮起,徐逢玉看了一眼精神专注的段宝宝,然后才打开微信。   “林秘:徐总,他是最近爆红的一个流量小生,叫郁言淮,目前有两个影视项目和五个代言正在接洽中,其中就包括了楚公子最近投资的那部电影,您看是要做到什么程度比较合适?”   “徐逢玉:这件事算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林秘在那一头大吃一惊,算了?居然还能算了?   看刚才徐逢玉的意思,这位郁言淮先生应该是宁岫小姐的追求者,于是打算给他点警告,现在居然说算了。   徐逢玉做事向来狂妄狠戾,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宽宏大度的人了?   还是他打算自己出手?   徐逢玉暗灭手机屏幕,算了,免得宁岫知道后生气,然后继续帮段宝宝搭积木。   *   另一边,宁岫和郁言淮很顺利地躲开粉丝,开车离开锦州府,到了酒店的地下车库。   郁言淮一脸歉疚地说:“对不起姐姐,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宁岫声音平和:“没事。”   郁言淮急忙保证道:“下一次我一定会全副武装,绝对不会再让粉丝认出我了。”   宁岫十分冷静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郁言淮愣了几秒,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宁岫缓缓开口,嗓音温和又坚定:“我们不合适,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岁,还带着一个孩子。”   郁言淮早料到她会拒绝自己,所以才一直掩饰这份情感,如今毫无防备地被揭穿简直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以至于说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在乎这些,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可是还没有等我长大,你就搬走了,我找了很久才重新找到你。我知道你觉得我年纪小不可靠,但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的,我只希望你不要从一开始就把我排除在外。”   他将自己的真心捧出来,拼命地保证希望对方能看到自己的诚意,但宁岫在意的不是这个。   只见她浅浅地摇了摇头道:“我有女儿,所以在感情生活上第一个要考虑的是对她的影响。”   郁言淮点头:“我知道,宝宝很喜欢我的不是吗?我也会对她很好的,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宁岫语气轻缓:“不是这个原因。今天你也看到了,你的粉丝有多么的热情和疯狂地关注你的私生活。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本身就很容易遭受非议,如果还要将这件事放在聚光灯下,我不知道会给宝宝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我不敢去冒险,你明白吗?”   郁言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职业会将她们拉到镜头下,然后被迫接受众多陌生人不必要的指指点点。   恋爱不只是他和宁岫两个人的事。   宁岫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说:“你回公司吧,今天过后如果你还想和我这个童年时期的邻居联系,那我们依旧是朋友。”   郁言淮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他还要像之前一样去找她,那就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连追求的念头都不能有。   他恍恍惚惚地下了车,宁岫也掉头回了家。   *   这边宁岫已经和郁言淮彻底划清界限,但那边徐逢玉还因为段宝宝的一句“新爸爸”七上八下,一想到宁岫是送那个男的去酒店,他的脸色就越来越黑。   眼见着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他故作镇定地问:“宝宝,妈妈有没有跟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段宝宝不慌不忙地拼最后几块积木:“没有啊。”   徐逢玉目光落在她的儿童手表上,引导道:“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段宝宝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妈妈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的。” 第49章   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 终于等到门口传来响动。   段宝宝刚想小手撑着茶几站起来,徐逢玉就直接抱着她起身走向门口。   宁岫脱下米色针织外套,看见落地衣架上挂着的黑色大衣, 动作顿了下,然后把外套挂在自己的小臂上。   徐逢玉下颌收紧,声线十分克制:“你回来了。”   宁岫没给他半点回应,直接从他手里抱过段宝宝。   段宝宝扑腾着两只手臂激动地说:“妈妈我的钢琴拼好了, 真的一模一样呢, 你快跟我去看!”   徐逢玉眼底一瞬黯然, 薄唇紧抿,沉默地跟在她们母女俩身后重新进了客厅。   宁岫一眼注意到茶几上等比例缩小的钢琴,果然做工十分精巧, 难怪段宝宝那么喜欢。   她让宁母带段宝宝去洗澡, 然后和徐逢玉来到客厅连接的大阳台。   开门见山道:“既然钢琴拼好了,你以后就没必要过来了。”   徐逢玉冷嗤一声:“你什么意思?没必要?”   他以为这段时间宁岫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没必要了。   宁岫眉眼间尽是疏离:“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能够赢回这个乐高也有你的帮助, 所以你来陪宝宝搭积木我没有意见,但是现在拼也拼完了, 你继续频繁出现在我家里,被别人看到会造成误会。”   徐逢玉的眼神突然冷下来:“被谁看到?郁言淮吗?”   宁岫面无表情地开口:“是又怎么样?我和他——”   她话还没说,唇齿就被强势堵住,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压在金属护栏上, 男人凛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密实得让人无法呼吸。   徐逢玉无视她的抗拒, 劲瘦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 那姿态不像是接吻反而像是攻略城池, 只管强势地进攻占有,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怀里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舌尖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徐逢玉被迫松开唇齿,口腔内立刻溢出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紧接着啪的一声,左脸生生受下一巴掌。   宁岫身子不停地发颤,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两手使劲扶着栏杆才没有倒下。   她强撑着腾出一只手指着门外,嗓音带着极大的怒气:“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徐逢玉舌尖顶了下口腔内的伤口,虎口卡住她的下巴,一双漆黑的眼底尽是狠戾和危险:“宁岫,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真敢和他在一起,我就断了他在娱乐圈的路。我倒要看看他该敢不敢赌上自己的事业和你在一起?”   宁岫不由得冷哼出声,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带着质问:“你觉得用权势逼迫别人很有趣是吗?”   徐逢玉语气坦荡得无耻:“有用就行。”   宁岫见他没有丝毫自省的意思,失望地移开视线。   时文彦说的果然没错,像徐逢玉这种人,只会不择手段地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这过程中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他都不在乎。   这段时间的温和有礼,不过是他带上的假面具。   她重新抬起眼睫,语气沉重又无力:“徐逢玉,你说你爸独断专行安排你和潘昭霜联姻,那你现在的行为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有什么资格来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对,我没资格,但我有的是手段。”徐逢玉攥着她手腕的力度又大了些,身子压下去,眼神冰冷彻骨,“宁岫,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可能看着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亲亲热热。”   宁岫感受着手上传来一阵阵的痛,心里却麻木得无知无觉,声音十分虚弱且无奈:“你这样苦苦纠缠有什么意思?我已经不爱你了。”   徐逢玉闻言一怔,心猛地被揪起,眼底的情绪出现一丝裂痕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只见他气息再次逼近,目光凌厉地盯着宁岫,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爱我还是恨我,我只需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至于挡在我们之间的障碍,你放心,我会一个个扫清。”   话音刚落,段宝宝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妈妈,我洗完澡澡了!你在哪呀妈妈,我怎么找不到你?”   徐逢玉站直起身,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在正常聊天一样。   宁岫走过去拉开阳台门,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我在阳台这里。”   段宝宝一个转身,然后立刻飞奔过来,穿着动物图案的白色睡袋,整个人圆鼓鼓的,又俏皮又可爱。   徐逢玉在后面走了出来,低声平静道:“那我先走了。”   段宝宝抬起长长的睫毛看他:“你要回去啦,拜拜晚安。”   徐逢玉脸上重新带上温和的笑意:“嗯,晚安,我明天再来陪你玩。”   段宝宝开心地点头答应:“好呀好呀。”   宁岫看着女儿雀跃的笑脸,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徐逢玉出电梯时,手机里亮起一条新短信,他划开屏幕来看。   “郁言淮是我小时候的邻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宁岫在他离开后还是编辑了这条信息,原因无他,她不想连累一个无辜的人卷入这场风波。   郁言淮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能在娱乐圈走到这一步实在不容易,她不可能看他的事业因为自己毁于一旦。   *   这天傍晚,时文彦来接宁岫下班,顺便一起吃个晚餐。   宁岫对他的印象很好,他的温文尔雅是刻在骨子里,不是像徐逢玉那种带着目的刻意装出来的。   每一次的相处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考量,宁岫觉得他也许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见吃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再闲聊,抛出了自己心里最在乎的一个话题。   “文彦。”她抬起头,“我有话要跟你说。”   时文彦浅笑着应了一声:“嗯,你说。”   宁岫嗓音柔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确实挺合适的,所以我觉得是时候把这件事提出来了。你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带着女儿,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自私,但这确实是我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一个决定。”   她平静的眼里多了一层坚定:“那就是我并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我担心如果我组建了新家庭又有了一个孩子,宝宝的心里会有落差会难受,并且我这次相亲主要也是为了给宝宝一个健全的家庭环境。如果你可以接受,那我们就在一起。”   “好。”时文彦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应下。   宁岫见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轻声提醒道:“没关系你可以多考虑几天,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而且也关乎到你父母的想法。”   时文彦轻笑了下,语气十分悠闲淡定:“我很早以前就和我爸妈谈论过这个话题,他们也接受了我将来不要孩子的决定。我并不讨厌孩子,只是没有一定要延续血脉的想法,至于宝宝,我会把她当做我们唯一的女儿来照顾,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对她好的。”   宁岫没有想到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竟然被解决得如此轻松,心里的石头落地,她也终于放松地笑了笑。   时文彦有些兴奋地确认道:“那我们这就算正式在一起了吗?”   “嗯。”宁岫点了点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恬淡柔静的气质。   *   这天晚上,宁岫侧躺在床上看着段宝宝,眼神十分柔婉:“宝宝,明天不用上学,妈妈带你去见一个叔叔好不好?”   段宝宝紧张地抬起眼皮问:“叔叔,什么叔叔?我见过吗?”   宁岫嗓音轻缓带着商量的意思:“你还没有见过他,我们和他明天一起去海洋馆玩好不好?”   段宝宝小脸纠结得皱成一团:“嗯……我都不认识他,那他会不会脾气很坏啊?会不会骂我啊?”   宁岫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脸颊,笑着说:“当然不会啦,他是很温柔的叔叔,会给你买冰淇淋吃,陪你玩游戏,教你画画。”   “好吧。”段宝宝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点头,然后又问,“那他就是我的新爸爸了吗?”   宁岫顿了顿,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嗯,有可能,如果你喜欢他的话。”   “那我要是不喜欢他呢?”段宝宝抓住重点问。   宁岫没听出她真正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担心和陌生的人见面,于是安慰道:“他和你的关宴学长很像,明天见到后你就会喜欢他的。”   段宝宝小手不停地揉捏着被子一角,嘟着嘴巴像是在思考:“那……那以后就只有他陪我玩了是吗?”   宁岫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徐逢玉,平静的眼底顿时出现一道波澜,然后慢慢地解释:“对啊,如果他成为宝宝的新爸爸的话,那他就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不管宝宝想要做什么他都可以陪你,不需要其他人的。”   段宝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妈妈我困了要睡觉了。”   “好,那我们睡觉。”宁岫说完,抬手关了灯。   卧室里漆黑一片,段宝宝侧过身子,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着对面的一点光亮。 第50章   第二天, 时文彦开车来到锦州府门口。   段宝宝牵着宁岫的手往门口走去,紧张得一直在深呼吸。   时文彦站在车边,看到宁岫出来立刻走了过去, 注意到她身边那个长相可爱的女孩,于是蹲下去和她平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宝宝你好,我是时叔叔。”   段宝宝抬头看向宁岫, 接到她肯定的信号后才礼礼貌貌地点头:“时叔叔好。”   时文彦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语气轻快地询问:“我们去海洋馆看美人鱼好不好?”   段宝宝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有美人鱼吗?”   时文彦笑了下, 轻声哄道:“叔叔也没见过呢,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不好?”   “好呀。”段宝宝很快地点了两下头。   宁岫和段宝宝上车,坐在后座, 时文彦负责开车, 一路上都在努力打开段宝宝的话匣子。   她本身就是一个小话痨,见时文彦真的温柔又有趣,状态一下子打开了不少, 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不安。   宁岫看着女儿脸上重新浮现的笑容,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三人一起进入海洋馆。   站在深蓝色的海底隧道里,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鱼从四周游过。   段宝宝立刻兴奋起来,小手指着一条长得像飞起来的风筝一样的鱼问:“妈妈,那是什么鱼?”   宁岫也不认识, 正想开口就听见一旁的时文彦接话:“这是魔鬼鱼。”   “魔鬼鱼。”段宝宝重复了一遍, 然后马上指着另一条黄色的小鱼问:“那这个呢?”   时文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然后答:“这个叫金菠萝鱼。”   “因为长得像菠萝吗?”段宝宝好奇地问。   时文彦点点头, 开始科普起来:“对, 因为它身上这些红色的点组合起来像菠萝纹, 所以就叫菠萝鱼。叔叔考考你, 这条金黄色的叫金菠萝鱼,那这条紫色的叫什么?”   段宝宝看着两条形状相似颜色不同的小鱼,撅着小嘴思考,然后激动地一拍手:“我知道了,叫紫菠萝鱼对不对?”   时文彦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真聪明!”   段宝宝被夸得十分得意,搂着宁岫的脖子笑得开心:“因为我像妈妈,所以也很聪明。”   接下来不管段宝宝问起什么,时文彦都能一一做出解答,宁岫没想到他居然为了陪宝宝逛一次海洋馆准备得这么充分,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   夜幕降临,徐逢玉拿着合同来到徐宅让徐父签字。   和时域的这个合作项目由他一手负责,推进得很顺利只差徐父签字,但徐父故意不配合,以此要挟他来家里吃一顿饭。   徐逢玉踏进家门,就见徐逢玥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一桶冰淇淋边吃边看剧,眉头瞬间拧起来:“大冬天的少吃点冷的。”   徐逢玥朝他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徐逢玉抬眼扫了一圈不见徐父人影,于是问:“他人呢?”   连个称呼都省了。   徐逢玥想了想说:“应该在书房吧,要不就在花园喂鱼。”   徐逢玉淡淡地应了一声,正要抬脚,余光就瞥见电视上的那张男人的脸。   又是郁言淮,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他?   还害得他和宁岫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再次陷入僵化……   他忍不住出声讥讽:“上次你跟着楚睿干就是想去这个人吃饭的?”   听到他语气对郁言淮的不屑,徐逢玥又懵圈又无语:“不是你干嘛突然这样?郁言淮怎么不好了,长得又帅演技又好,性格还温柔。”   她忽地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宁岫姐和文彦哥在一起你心情不爽啊,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要乱撒气好不好?我们家淮淮多无辜啊。”   徐逢玉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徐逢玥也愣了愣,然后说:“宁岫姐和文彦哥……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   确定自己没听错,徐逢玉周身气压瞬间低得让人无法呼吸,嗓音沉得发哑:“你怎么知道的?”   “文彦哥发了朋友圈……”徐逢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了那条朋友圈。   徐逢玉接过她的手机,眼神深不见底。   上面是时文彦发的今天他和宁岫段宝宝去海洋馆的合照。   配字是三个爱心。   底下的评论都是调侃:   “肖楠:哇彦哥铁树开花啊,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时文彦回复肖楠:嗯。”   “lyh:我靠真的假的!恭喜恭喜!”   “航哥: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行啊,什么时候带弟妹出来聚聚?”   “肖楠:是啊彦哥,让我们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美女能把你给拿下。”   “……”   评论还有不少,但徐逢玉没有再看下去,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后就黑着一张脸外走。   徐逢玥被他吓了一跳,然后拿起茶几上的合同在后面提醒道:“哥,你合同没拿!”   但也没用,就这么几秒的功夫,徐逢玉已经走远。   林秘才刚将车子停好,就见徐逢玉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周身弥漫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开车,去锦州府!”   林秘愣了一下,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回驾驶座开车。   一路来到锦州府地下车库,林秘还没来得及问徐逢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他动怒,看到右前方的一幕就全都明白了。   时文彦开车送宁岫和段宝宝回来,三人站在车前温馨地聊天。   宁岫小姐居然和时公子在一起了……   余光瞥见后座上神色狠戾的男人打算冲出去,林秘眼疾手快地把车门锁了。   徐逢玉没打开车门,阴沉骇人的视线立刻扫了过去。   林秘被他盯得发怵,连忙解释道:“徐……徐总,您现在这个状态过去可能会吓到宁岫小姐的女儿。”   徐逢玉想到宝宝,心头翻涌的情绪才平息了几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幽暗得吓人。   好在时文彦只是送她们到车库,并没跟上楼,见他的车离开,林秘也适时地开了锁。   *   宁岫刚到家,正要把门关上,一只劲瘦修长的手臂忽地从门缝里伸了进来,一道高挺的黑影瞬间压下。   徐逢玉若无其事地捏了捏段宝宝的脸,然后说:“宝宝先进去玩好不好?我和妈妈有话要说。”   “好。”段宝宝乖巧地点点头,看了宁岫一眼后自己进了里屋。   宁岫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清冷的杏眼里聚满浓郁的不耐:“你究竟想干什么?”   徐逢玉被她眼底的冷漠和厌恶刺得心脏一缩,攥住她得手腕往玄关柜上带,身子贴得极紧,眉眼阴沉得叫人脊背发寒:“你和时文彦在一起了?”   宁岫瞥了一眼自己腕骨上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掌,然后放弃在力量上无用的挣扎,看向他的目光淬了冰:“没错,我是在和他谈恋爱。”   听到她亲口承认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徐逢玉的心脏就像被插上了一把刀,痛得他鲜血淋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强硬地掰起宁岫的下巴,声线充满狠戾:“看来我上次和你说的话没能让你放在心上,没关系,这次我一定让你记住。”   宁岫表情一凝:“你想干什么?”   徐逢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和宝宝的,我只是得给时文彦点教训瞧瞧,让他知道碰了我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完他松开了宁岫的身子,握上门把就打算离开。   宁岫担心他真的会对时文彦下手,出声警告道:“徐逢玉,你要是敢用你那些肮脏的手段伤害他,我明天就去和他领证。”   徐逢玉猛地转过身重新将人压了下去,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宁岫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眼神,语气决然:“你看我敢不敢?”   徐逢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的情绪。   但一丝都没有。   心脏狠狠一抽。   宁岫神色冷淡,一字一句地说:“现在,请你,出去。”   徐逢玉心口涌上一阵又一阵的疲惫和无力,过了半晌,才终于松开她的手离开。   宁岫回到卧室,一夜未眠。   *   天又亮起。   段宝宝起了个大早,说是和宁母说好了早上一起去公园散步,然后顺路到早餐店买豆浆油条回来吃。   她最喜欢吃新鲜出炉的麻球,到公园散步才是顺带的。   宁岫也跟着她在周日早起,然后帮她梳洗打扮,换上漂亮的运动装,再扎两个小辫子。   “好了,和奶奶去吧。”宁岫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段宝宝立刻牵上宁母的手,甜甜地说:“奶奶我们出门吧。”   宁母慈爱地笑了笑,然后牵着她走到玄关换鞋。   门一开,墙上倚着一道黑影,俩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段宝宝率先反应过来,冲着屋里喊:“妈妈,徐逢玉在这里!”   徐逢玉缓慢地掀起眼皮,眼底一片乌青和疲惫,看起来神色不太清醒。   宁母一看他的状态,心里立刻有了猜想:“逢玉,你昨晚一直呆在这吗?”   徐逢玉刚要回答,却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胸腔剧烈地震动起来。   宁母连忙担忧地扶住他,摸到他的手背一片滚烫:“哎呦你发烧了。”   见宁岫过来,段宝宝马上告诉她:“妈妈,徐逢玉他好像发烧了。”   宁岫担心宁母一个老人撑不住一个将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的重量,生怕她摔着,于是只能从宁母手中接过徐逢玉。   徐逢玉一见是她,上半身直接往她身上靠,脸埋进她的颈窝,贪恋地汲取她身上的味道,艰涩地开口:“不要去找他。”   宁岫蹙紧眉头,伸手推他:“从我身上起来。”   她的手上使了狠劲,徐逢玉又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宁母见状提心吊胆道:“要不然扶他进屋休息吧,我看他都烧得站不稳了。”   段宝宝也开口:“妈妈,让他到我的房间休息吧。”   宁岫刚要否决,徐逢玉的身子就直直地往她的方向一倒,她抬手推了两下都没反应,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和宁母一起把徐逢玉扶进儿童房。   要不是宁母和宝宝在场,她真想直接把人扔在门外冻死算了。   将人抬到床上后,她立刻从他身上翻出了手机,用他的手指解锁,然后给林秘打了个电话。   林秘一大早接到徐逢玉的来电吓得一慌,听到那边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更是一惊。   “徐逢玉现在昏倒在我家,麻烦你过来把他接走。”   直到电话被挂断,他才反应过来这把声音是谁的。   徐总居然现在在宁岫小姐家,还是昏迷的状态?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然后联系了个家庭医生一起过去。   *   徐逢玉醒过来,一睁眼视线里一片嫩黄色,陌生的卧室环境让他心里猛地一颤,侧过脸看到段宝宝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醒啦!”段宝宝趴在床上翘着腿看故事书,看到他睁开眼睛立刻激动地坐了起来,朝门外大喊:“妈妈妈妈,徐逢玉他醒啦!”   徐逢玉意识渐渐回笼,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站在门口听着宁母和宁岫说话,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我怎么在这?”他一说话,喉咙像被火烤过一样,生涩得发痛。   段宝宝眼睛亮亮的解释:“你早上晕倒了,所以我就让妈妈把你扶到我的房间休息。”   徐逢玉一听便明了,难怪这屋子装修得如此童趣可爱,被单上还有荷包蛋图案,宁岫肯定也是不想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太过冷漠绝情,所以才愿意扶他进来。   他语气虚弱地说:“谢谢宝宝。”   宁岫很快就走了进来,站在床尾,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没有任何一丝担忧或关心:“既然你醒了,那就回去吧。”   徐逢玉一听到她迫不及待赶人的话,本就不顺畅的呼吸瞬间又困难了几分,十分隐忍地低咳了两声。   宁岫看到后也眼底也没有涌出半分不忍,反而转过头催促道:“你进来吧,把他带走。”   林秘在她的目光走了进去,然后迎上另一道更为凌厉危险的视线,尴尬地说:“徐总,那我扶您回去休息。”   徐逢玉没有血色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林秘被盯得一哆嗦,他也不想的好吧。   要不是刚才他聪明提前和医生打了招呼,恐怕徐逢玉都没办法在这休息到自然醒。   徐逢玉拂开他的手,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然后和宁岫擦肩而过,走到卧室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第51章   第二天。   徐父声势汹汹地冲进徐逢玉办公室, 将一份合同拍在他桌上:“你什么意思?林秘说你打算取消和时域的合作。”   徐逢玉慢悠悠地撩起眼皮,语气漫不经心却不容忽视:“您不是不想签吗?正好取消了。”   徐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子明知道他只想借签合同让他回家吃一顿饭。   他的语气刻意放软了些:“这个项目有多重要你自己清楚, 别给我瞎胡闹。”   徐逢玉吊儿郎当地扯了下唇角:“我已经让林秘和时域的负责人联系了,取消这次合作。”   徐父眉头紧皱:“你究竟想干什么?好好的一个项目前前后后投进去多少人力物力,你现在说取消就取消了?”   徐逢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无所谓:“没错。”   徐父带着一肚子的怒气和不解离开, 直到命人去查才知道他突然一反常态是为了什么。   *   晚饭后, 宁岫收到张赤缇发来的微信。   “张赤缇:岫岫, 徐逢玉那个疯子居然因为你和时文彦在一起,取消了和时家的合作项目,听说他爸还在公司和他大吵了一顿。”   “宁岫:什么时候的事?文彦没跟我说过。”   “张赤缇:就今天, 他没跟你说也正常, 一是不想让你担心,二是他自己出来独立门户没在他家集团工作,所以可能还不太清楚。”   “宁岫:嗯, 我去找他聊一下,先不跟你说了。”   宁岫退出和张赤缇的对话框, 然后打开了通讯录,找到徐逢玉的号码拨了过去。   徐逢玉正在开车,听到宁岫专属的来电铃声响起, 大脑不由得一紧, 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屁股。   他划开手机屏幕接起, 声线镇定自若:“喂, 你找我。”   宁岫冷冰冰又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传来:“你故意取消和时家的合作是吗?”   徐逢玉没想到她主动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别的男人,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然后淡淡道:“是。”   宁岫语调里带着厌恶和烦躁:“徐逢玉, 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他脸色微沉,声线低低的十分克制,缓缓道:“我没有,我怕你一气之下和他结婚,所以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一时没办法面对那么多张和时文彦长得相似的脸,担心自己无法理智处理工作上的交际,所以才暂停了这个项目。除此之外,我没有做任何事情,不管是对时文彦还是时家。包括这次的项目也只是暂时停止,等我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会继续进行,不会给时家造成任何损失。我还在开车,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话到最后,宁岫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委屈,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   正如徐逢玉所承诺的,一星期后宁岫从张赤缇那里了解到这个项目已经开始重新推进。   这段时间里她又带宝宝和时文彦见了两次面,宝宝对他的好感也逐步上升,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抗拒了。   这天,时文彦的妈妈忽然约她见面喝下午茶。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还是请了假,去了时母电话里说的那家私人会所。   会所环境十分私密清幽,是个古风古韵的茶室。   宁岫被服务员带进包厢,时母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她没有和任何人包括时文彦提起这件事,因为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时母约她出来一定不是单纯聊天这么简单的。   况且时文彦还未正式带她见过时母,这是俩人的第一次见面。   时母面色和蔼可亲,但一双丹凤眼却暗藏锋利,让服务员给宁岫添了一杯大红袍后,便开口:“宁小姐。”   宁岫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惊,但还是礼貌地说:“阿姨您叫宁岫就好。”   “好,宁岫。”时母浅笑着应下,然后直入主题,“其实我这次找你来主要还是为了你和文彦的事,我听人说你和徐氏的徐总认识,是吗?”   宁岫怔了下说:“我确实和他认识。”   时母继续说:“我也大概了解到,上个星期徐氏突然单方面暂停合作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宁岫喉间发涩,心头涌上一股愧疚:“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时母摆摆手,善解人意道:“没有,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文彦跟我说过,你和他都分手好几年了,是徐家那小子一直在纠缠你。虽然时域这些年一直和徐氏有合作,但失去一个项目或是一个合作伙伴对时域来说也不是什么承受不了的打击。”   她顿了一下,加深了语气:“我在意的是你和文彦能不能好好在一起。”   宁岫嗓音柔和却不失坚定:“您放心,我会认真对待这份关系。”   时母笑了笑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和文彦他爸始终觉得孩子是家庭的根基,有了孩子这个家才能凝聚成一股绳。”   宁岫眼神一变,立刻道:“阿姨,我和文彦说过——”   时母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上次文彦回家和我们说了,他说你们并不打算结婚后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见宁岫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时母缓缓解释:“他肯定和你说过,我和他爸不会插手他结婚生子的事。没错,我们确实答应过他,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当时他才二十出头,一个人跑到国外念室内设计,我们不想他和家里的关系继续僵持下去,所以才假装同意了。我们也一直觉得随着他人生阅历的增加,他自己会想明白这件事,没想到……”   时母的神色愈发动容:“我和他爸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可以接受他在外面搞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但没办法接受他不要孩子。你也是母亲,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   宁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时父时母并不同意时文彦不要孩子。   当初她纠结的问题再次摆上台面,并且赤.裸.裸地告诉了她答案。   她舒了一口气,沉着冷静地说:“我明白了阿姨,我会和文彦说清楚的。”   时母听到她的保证才放心:“好,阿姨谢谢你的理解。”   宁岫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公司,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和时文彦妥帖地结束。   *   晚上,宁岫给时文彦打了个电话。   分手这种事当面讲比较正式,但由于原因过于难堪,她还是觉得在电话里沟通比较合适。   “喂宁岫,你找我啊。”时文彦清润的嗓音在那头响起。   宁岫顿了下,然后沉下呼吸说:“嗯,我有件事跟你说,今天你妈过来找我了。”   时文彦原本还带着欣喜的语气瞬间紧张起来:“她和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听她的,我现在过去找你,一切问题都交给我来解决。”   宁岫声线平缓:“你先别急,我很能理解你爸妈的想法,想要子孙绕膝这是人之常情。我为了我的女儿能够得到最大的幸福而要求另一半将来不要孩子,他们也是如此,都是为了孩子的幸福着想。”   时文彦上次回家和时父时母说了之后,就知道了他们的真实想法,不告诉宁岫是为了不让她操心,只想着默默改变自己父母的想法,解决掉这个问题。   另一个也是因为她猜到一旦宁岫得知她父母的真实态度,大概率会和他提出分手。他们的感情基础本就薄弱,面对家长层面的反对,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我会解决好的,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他很快地说,但声音有些不稳。   宁岫已经下定决心,自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保证而改变。   她知道即便时文彦能够说服他的父母,那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也容易生出变故。   假如他们结婚几年后,时父时母甚至是时文彦自己突然改变主意,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那她又该怎么办?   她不可能妥协,但离婚所带来的家庭变故对于宝宝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与她的初衷相违背。   她是因为想给宝宝一个健全美满的家庭,所以才计划结婚的。   在经过和时母的那一番谈话后,她忽然很悲哀地意识到,找到一个愿意且能够保证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全心全意对宝宝好的男人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她继续说:“你不要因为我和叔叔阿姨他们闹矛盾,他们的想法我理解也尊重,我也不愿意强行去迫使他们接受,很抱歉最近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不是的,你相信我我可以解决……”时文彦疯狂地重复这几句话,但他也清楚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他不愿意分手,却也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半晌后,时文彦认命般地说:“好吧,可能我们还是有缘无分。我想明天和你还有宝宝最后再一起出来玩一次,可以吗?”   宁岫声音平和,却也同样带着一丝无力:“好,那我们明天见。”   *   第二天晚上。   一起玩了一天后,时文彦送宁岫和段宝宝回锦州府。   徐逢玉就坐在黑色大G里,静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时文彦开车离开,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一双凌厉的眼睛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不知在车里待了多久,他才终于打开车门。   下车、上楼。   上的C栋21层。   *   宁岫自从回来后就一直站在卧室阳台吹风,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所有人回家都是紧闭门窗,很少有人还像她一样出来。   因此外面一片静谧,只听得见风声。   倏地,她瞥见对面的阳台上晃过一个高大的黑影,意识到那是谁后,她立刻转身离开,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她拧了下眉接起来,接通了但没说话。   徐逢玉低沉又略带哀求的声音传来:“你先别走,我们这样说说话好吗?”   宁岫依旧没有开口,唇线紧闭,但也没挂断。   徐逢玉盯着对面那抹杏色的身影,目光愈发缠绵留恋,哑声道:“我刚才看到他送你们回来了。”   宁岫眼神微动。   徐逢玉睫毛垂下,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孤寂的冷感。   他的声音有些低:“你能别和他在一起吗?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宁岫重重地咬了下唇,终于开口:“他愿意把宝宝当做他唯一的孩子,你愿意吗?”   徐逢玉顿了一下,随即郑重地一字一句道:“我愿意。”   宁岫接着问:“那你爸呢?你应该最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吧,他能接受你没有自己的孩子,甚至没有儿子?”   徐逢玉蹙起眉头,狭长的眼睛压着翻涌的情绪:“你顾虑的是这个?你放心吧,他已经插手不了我的事了。”   宁岫语气无比平静:“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徐逢玉神色凛然,带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坚定:“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说完这句话后,宁岫久久没有再出声,久到他怀疑电话已经被挂断。   “你真的不能放过我吗?”她蓦地开口,声线虚弱得哽咽。   徐逢玉看着对面那一抹在黑夜中弱不禁风的背影,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下颌紧咬像是在压制着什么即将崩裂的情绪。   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说:“抱歉,我做不到。你要我等你多久都可以,但我做不到放下。”   同一刻,一滴清泪从宁岫的脸颊滑落,她挂断电话,进了浴室。   水声很快淹没了一切。   洗完澡出来,就见段宝宝抱着一只黄色毛绒兔坐在床上。   是徐逢玉新送给她的那只。   她走过去坐下,将宝宝抱到她大腿上,神色柔和地问:“宝宝喜欢和时叔叔一起玩吗?”   段宝宝点了点头,开朗地说:“喜欢啊。”   宁岫继续问:“那你是更喜欢时叔叔还是徐逢玉?”   段宝宝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嘟起嘴纠纠结结地说:“嗯……我都喜欢。”   宁岫将她的碎发别到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没关系,你说实话就可以,妈妈不会生气的。你是不是很喜欢和他一起玩?”   说“他”的时候用手指点了一下毛绒兔。   段宝宝伸出食指,鼓着小脸说:“就一点点……一点点喜欢,但是我对妈妈的喜欢有这个房子这么大!”   她忽地从宁岫怀里站起来,边说边用两只短短的手臂尽最大的努力画圈,兔子随之掉在床上。   “这么大,超级大,妈妈你知道吗?”   宁岫重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妈妈知道了。”   熄灯,夜晚重新归于宁静。   对面阳台上那道身影依旧挺立。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周三傍晚。   段宝宝吃完晚饭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看着电视上她最喜欢的关宴学长,小脸依旧鼓成包子。   宁岫白皙的指尖捏上她的脸,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不开心吗宝宝?”   段宝宝抬起头看她,嘴巴委屈得冒泡泡:“徐逢玉说来不了了。”   宁岫眼神动了下,问:“你和他说好他今晚过来陪你玩,然后他突然说有事不能来陪你了, 是吗?”   段宝宝点点头, 浓密的睫毛垂下去, 一脸失落:“嗯,就是他昨天说要来陪我玩新玩具的,但是刚才又在电话说他来不了了。”   宁岫蹙起眉头接着问:“他有说为什么来不了吗?”   段宝宝摇了摇头:“没有呢。”   宁岫看着女儿难受的样子一阵心疼, 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 妈妈去打电话问他。”   然后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卧室。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宁岫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那天信誓旦旦会把宝宝当做亲生女儿的保证还犹言在耳,这才过了多久, 就变了?   *   林秘在病房内,看着不断打来的电话和在病床上的徐逢玉, 神色十分纠结。   最后他走到外面的走廊,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和宁岫的通话记录, 回拨了过去。   还好上次徐逢玉发烧昏倒在她家的时候, 他留心找机会打过一次电话, 不然现在要拨回去都不知道号码, 他又不敢直接动老板的手机。   宁岫刚要继续打给徐逢玉, 一个陌生号码就进来了。   她犹豫了下, 接起:“喂, 你好?”   林秘的声音响起:“宁岫小姐是我,林秘书。”   宁岫的语气瞬间低了下去:“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答应了来陪宝宝玩却临时变卦?”   林秘尴尬地笑了声:“我就是想跟您解释一下这件事,徐总他受伤了,现在在医院还没醒。”   宁岫眼皮跳了跳:“他受伤了?”   林秘答:“是,徐总怕您和宝宝小姐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们,但我看您打电话过来,觉得还是跟您说一声比较好。”   宁岫单刀直入地问:“他受到什么伤?”   林秘回避话题:“没事您放心,就是一点小伤,医生说休息一晚就可以出院了。”   宁岫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压迫感:“不方便和我说那我就挂了。”   “诶别,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林秘连忙阻止,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了实话:“就是……唉其实就是徐总打算把他手上股权的51%赠与您,徐董知道后就大发脾气动了手,徐总也没躲。不过您放心,公司超过半数的股东都是徐总的人,所以也还算顺利,赠与协议只差到最后公证处公证后就能正式生效。”   宁岫眼神凝住,听完后声线平缓地说:“行,我知道了,先挂了。”   *   第二天晚上,徐逢玉再次来到D栋21层。   物业一开始还是刷卡带他上楼的,但后来不知道哪一天就给他开了权限。   这毕竟还是他们之间的事,宁岫也不想为难物业,所以就什么都没说,导致现在徐逢玉每天轻易地就能出现在她家门口。   段宝宝跑去开的门,从可视门铃里看到是他后瞬间开心起来,想到他昨天的爽约,小嘴又撅起,开门:“你来干什么?”   徐逢玉蹲下去和她保持平视,嗓音温和:“来跟你道歉,昨天说好了来陪你玩但没能来,对不起,你愿意原谅我吗?”   段宝宝哼了一声,别过小脸:“我才不要原谅你呢。”   徐逢玉轻笑了下,然后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黄色花瓶,上面还插着两株向日葵,一高一低,像油画一样。   轻声哄道:“这是我的道歉礼物,原谅我吧。”   段宝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手上的礼物吸引了去,兴奋道:“哇,好漂亮的花花!”   她迫不及待伸手拿了过去,一拿近才发现这不是真的鲜花,是积木拼成的向日葵。   “这是积木!”段宝宝十分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赶紧转身和宁岫分享,“妈妈你看,这是积木拼成的花花!”   宁岫刚好走了过来,看了看,乐高拼成的向日葵放在花瓶里,一眼过去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她摸了摸段宝宝的脑袋,然后对徐逢玉说:“你进来吧。”   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徐逢玉关门,换鞋脱外套,跟在俩人后面进了客厅。   宁岫的眼神落在段宝宝身上,看着女儿把花瓶放在茶几上摆弄,然后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兴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关系,徐逢玉确实很懂宝宝的心思,很容易就能把她哄好。   “原谅我好不好?”他坐在宝宝旁边问,视线却和宁岫对上一秒。   段宝宝摸着向日葵叶子,傲娇地扬起下巴说:“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了。”   趁着宁母带段宝宝去洗澡的间隙,徐逢玉说起正事。   宁岫见他将一份类似文件一样的东西放在桌上,联想到昨晚林秘的那通电话,于是说:“我不需要你的股份。”   徐逢玉指尖微顿了下,然后推过去:“这份不是赠与协议。”   宁岫略带迟疑地拿起,翻开来就看到上面的病房入出院记录几个大字。   视线往下一移,神色瞬间愣住。   他居然去做了输精管结扎,时间就在昨天……   徐逢玉磁性又稳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答应过你要把宝宝当做亲生女儿,并且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孩子。至于股权,你就当我是给她的,你先代她收着,等她成年后再给她。”   宁岫深呼吸了一下,将报告重新放在桌上,然后抬起眼睫直视他:“可她不是你的女儿,你真的能接受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徐逢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如果不是和你,那我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很喜欢宝宝,不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才勉强接受她,而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确实想尽我最大的能力给她保护和疼爱。我能看得出来,她心底一直很渴望拥有一个爸爸。”   “你的顾虑我也清楚,你担心如果我们有另一个孩子之后会分掉对她的宠爱,以及我爸那个老古董对你施压一定要生一个儿子。”他的手指轻轻推了那份手术报告一下,“所以,这就是我给你的承诺。”   宁岫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脸上,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沉吟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徐逢玉神情一滞,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目光闪烁地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你愿意重新接受我了?”   宁岫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明天7:30过来送宝宝上学,不要迟到。另外吸二手烟对小孩子身体不好,所以麻烦你尽快戒掉。”   “好。”他很快地答应下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却忽略了宁岫眼里的漠然。   *   次日一早,宁岫哄了段宝宝好久,她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每天早上都只想躲在被窝里睡懒觉。   宁岫好不容易给她穿好了衣服,然后抱去卫生间洗漱。   吃完早饭后,段宝宝坐在凳子上换鞋,小脸鼓起来:“妈妈,外面好冷呀,可不可以不去上学?”   “当然不可以。”宁岫态度坚定。   段宝宝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然后握下门把,见到门外立着的那个人后,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徐逢玉和宁岫对视了一眼,然后一把将段宝宝从地上捞起,语调含着悠闲的笑意:“来送你去幼儿园啊。”   段宝宝立刻看向宁岫:“妈妈,是真的吗?他真的要送我去幼儿园吗?”   宁岫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以后他都会接你上学和放学。”   徐逢玉故意手上使劲颠了颠,挑了下眉问:“开心吗?”   段宝宝小手搂着他的脖颈,口是心非地说:“一点点吧。”   宁岫看了下手表,出声提醒道:“先出发吧,别迟到了。”   “好。”徐逢玉视线停在她身上,然后跟着她进了电梯,轻声询问道,“坐我的车去?”   宁岫眼睛直视前方,淡淡地说:“嗯。”   俩人一起送段宝宝上学,然后下午又一起去接她放学。   回家后,宁母留徐逢玉吃了个晚饭。   段宝宝忍不住小声确认道:“妈妈,那徐逢玉以后就是我的新爸爸了吗?”   徐逢玉也立刻看向宁岫,等待着她的答案。   宁岫愣了一秒,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然后语气柔和地回答:“对。”   徐逢玉心底松了一口气,唇角带着笑意,然后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宁岫顿了下,但没说什么。   徐逢玉见她似乎有些不习惯,于是又给宁母和段宝宝夹了菜。   “我要吃这个,你给我剥。”段宝宝小手指着,一点都不见外地指挥他剥皮皮虾。   这东西好吃但难剥,宁母平时很少买,今天也是因为去海鲜市场,原本想买点花甲,老板娘一直说今天的皮皮虾特别新鲜,她这才买的。   徐逢玉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剥给她吃。   他活了三十几年就没这么伺候过人,今天剥壳挑鱼刺喂饭擦嘴一下子做了个遍,导致一餐下来,他碗里的饭还剩了大半。   段宝宝吃饱喝足,懒懒地坐在儿童餐椅上问:“妈妈,徐逢玉今晚也住在这里吗?”   宁岫语气淡淡的:“他回他自己家住。”   听到“他自己家”四个字,徐逢玉的心脏猛地一缩,涩痛感顿时充斥喉管。   他这才意识到,他身处的这个房子现在还在另一个男人名下,而这个男人还和宝宝有着血缘关系。   段如珩最近一直没有出现,竟然让他忘了他的存在。   一种微妙的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在他心底升起,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爽,然后迅速计划着带她们搬新家。   段宝宝嘟着小嘴,满脸不解:“可是你不是说新爸爸会和我们住在一起,然后他可以每天都陪我玩嘛?”   宁岫温柔地解释:“家里现在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给他。”   这个房子只有三间卧室,宁岫、宁母和宝宝各一个。   段宝宝眼睛转了一圈立马开口:“那我把我的房间让给他住!”   宁岫想了下也不是不行,虽然宝宝有自己的房间,但她年纪还小,从出生到现在都是睡在她的房间,所以儿童房一直是空出来的,几乎没有住过。   “那好——”   徐逢玉截住了她的话,对段宝宝说:“我不住在这也可以每天过来陪你玩啊,走个几分钟就到了。”   段宝宝皱起小脸:“可是我还想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和你一起吃早饭,睡觉前还要和你说晚安。”   徐逢玉轻笑了下问:“那你每天什么时候起床?”   她掰了掰手指头:“六点四十五,对吗妈妈?”   宁岫点了下头。   徐逢玉接着说:“好,那我六点半就过来,只要你一从卧室里出来,我保证你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晚上我也等你睡着再回去,这样和我住在这里没有什么区别,好不好?”   段宝宝想了一会说:“好吧,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哦。”   “拉钩。”徐逢玉伸出手做了个手势。   *   宁岫不太理解徐逢玉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住,在他临走前说了一句:“我并不介意你搬过来一起住。”   徐逢玉听到她这么说,漆黑的眼底染上一层笑意,然后解释道:“虽然宝宝只有四岁,但也是个小女孩,我一个男人住她房间始终不太合适。”   宁岫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在意思,因为他和宝宝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即便他会在情感上将宝宝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一些事情上也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徐逢玉看着她的脸色,然后试探地问道:“我重新找一个合适的房子,然后我们一起搬过去,怎么样?”   宁岫缓缓开口:“这件事不着急,你回去吧。”   徐逢玉淡淡地笑了笑:“好,那我们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见徐逢玉离开, 宁母将宁岫拉到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缓缓问:“你想好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宁岫不愿意让宁母担心,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宁母拍拍她的手, 和气道:“这样也好,不管怎样他始终都是宝宝的爸爸,他早晚也会知道这件事,我看宝宝也喜欢他得紧, 你们和好后, 他也能帮你分担些, 你就不用一个人照顾孩子那么辛苦了。”   宁岫柔声道:“妈,我不辛苦。”   宁母无奈地笑了下:“我一个人把你带大,辛不辛苦我还不能知道?妈知道你愿意为了宝宝付出, 但能轻松些还是轻松的好。总之你们现在和好了, 我心里这块石头也就放下了。”   宁岫这才知道宁母一直在为她担心,希望她能和找一个人来和她分担抚养孩子的辛苦。   宁母继续说:“你找个时间,尽快跟他说清宝宝还有你父母那边的事。”   她还是担心宁岫会被徐家人轻视, 所以想让段家出面给女儿撑腰。   宁岫应了下来,却不着急去和徐逢玉解释。   要是非得搬出段家才能获得徐家人的尊重, 那这样虚伪的平等不要也罢。   *   第二天,段宝宝早早就醒了,自己掀开被子穿衣服。   宁岫被她突如其来的积极惊到, 调侃道:“今天怎么不赖床了?”   段宝宝坐在床上眯着眼睛笑了笑:“徐逢玉说他六点半就会来, 我要去检查看看他有没有迟到。”   宁岫视线在挂钟上停顿了一秒, 现在才6:22, 看来宝宝是打算在6:30之前就出去盯着。   段宝宝很快地梳洗打扮好, 一脸期待地打开房门跑出去, 客厅里却静悄悄的, 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打开儿童手表看了一眼,现在已经6:31了,小脸瞬间垮了下去,转过头对宁岫说:“妈妈,徐逢玉是个大骗子,他根本就没有来!”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熟稔的男声就响起:“谁是大骗子啊?”   宁岫循声望去,就见徐逢玉站在厨房的中岛台前,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段宝宝立刻迈开一双小短腿朝他飞奔过去,刘海都被风带跑。   徐逢玉站在原地一举将她抱起,然后抬了抬下巴问:“不是说要6:45才起床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段宝宝嘟着小嘴,有理有据地说:“这叫做突击检查,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迟到,明天我就不出来了,但是你还是要准时到,不然我就……”   徐逢玉看着她一双黑眼珠子一直转悠,揶揄道:“不然你就怎么样?”   段宝宝瞪了他一眼:“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徐逢玉低笑着说:“那不行,为了让我们家宝宝一直喜欢我,看来我还是得坚持早起。”   宁母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快坐下来吃早饭吧,逢玉一早就过来了,在厨房帮忙呢。”   “没有,就是剥了个鸡蛋壳而已。”徐逢玉看了宁岫一眼,声线平缓地解释,然后将段宝宝放进儿童餐椅坐好。   早饭是白粥小菜和水煮蛋。   徐逢玉刚才就是在将鸡蛋剥壳再切成小块,然后装盘淋上酱油。   这么小小的一件事对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来说确实有些难度,段宝宝看着盘子里的鸡蛋,皱着眉头说:“你切得好丑呀。”   听到女儿的吐槽,宁岫不禁轻笑出声。   徐逢玉也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着散漫的笑意:“那我争取下次进步。”   段宝宝小大人似的地说:“那你要加油哦!”   徐逢玉配合道:“好,我加油。”   吃完饭后,三人收拾好东西出门。   宁岫帮段宝宝换好鞋后,站起来对着徐逢玉说:“昨天已经接送过一次,你应该也比较清楚了,今天你送她去幼儿园,下午我去接,明天换过来,我送她上学你接她放学,可以吗?”   徐逢玉还没开口,段宝宝就晃着宁岫的手问:“为什么你们不能一起送我们去幼儿园?”   徐逢玉将她的书包挂在小臂上,缓缓地解释道:“妈妈要是每天都要送你上下学就太累了,所以我和妈妈每天各送一次好不好?”   “好。”段宝宝一听到宁岫会累,就懂事地点了点头,然后扯着她的衣服说:“那妈妈亲亲。”   宁岫应声蹲下来,温柔地亲了她的脸颊一下,然后理了理她的衣摆:“好了,去上学吧。”   段宝宝小手指着徐逢玉,一脸天真地说:“还有他。”   徐逢玉和宁岫对视了眼,俩人皆是一愣。   他率先反应过来,宝宝大概是看动画片里出门前妈妈都会给爸爸和孩子一个告别吻,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也应该这样,但……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有些复杂。   他故作淡定地抱起宝宝,然后吓唬道:“今天修路可能会堵车,我们快出发吧,不然要迟到了。”   段宝宝一听要迟到,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拍着他的肩膀催促道:“快点快点,我们快走,妈妈拜拜!”   宁岫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进电梯,然后进书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后,去了上次郊区的别墅小区。   上次那位女律师的房子装修好了,今天是验收的日子。   上午初验合格后,不少小区的业主就上门打招呼,顺便替自己家的装修做参考。   一路上夸赞不断。   “杨律,你家这小花园布置得真不错。”   “这客厅也好,够敞亮又温馨,一家人聚在这看看电视聊聊天多好啊。”   “这厨房也好,做起饭来肯定顺手,我拍张照回去也这么装修!”   杨律迅速推了宁岫出来,笑着说:“乐姐,您要是真喜欢直接找宁设计师就是了,我这房子的装修就是她全程负责的,做事细心又负责。”   验收完成,宁岫都打算打个招呼就离开了,没想到杨律突然来这话一出,但还是从容地递出名片:“大家好,我是承鸿设计的家装设计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大家之后有装修的意向也可以联系我。”   乐姐看了下名片上的信息夸道:“哎呦没想到宁设计师这么年轻就是主任设计师了,我正犯愁我家那房子怎么装修了,改天找个时间我直接去你们公司和你坐下来聊聊。”   宁岫浅笑颔首:“欢迎您来。”   乐姐表情八卦起来:“我跟你们说啊,这选装修公司可得谨慎,我隔壁那对小夫妻就是被骗了,现在一天天和设计师扯皮呢,说是钱花出去但只装了一半,要装完就只能继续往里投钱,好几个项目都是口头上说好但没签进合同里,只能自己另外花钱。”   杨律接话:“那确实是得谨慎,说到这我得夸夸宁设计师,当初合同上签了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跟我说有什么增项要补。”   乐姐笑着说:“你这么说那我更要找宁设计师了,我听说那对小夫妻一开始找的也是承鸿的设计师,后来贪便宜才找了一个小工作室,这可不就坏事了嘛。”   宁岫听着觉得耳熟,一抬眼撞见了人群后小夫妻的视线,他们居然也在这。   然后就灰溜溜地跑了。   小夫妻回去后看着自己装得乱七八糟的家,再和杨律的一对比,钱没一分少花,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越想越气。   朱槿正巧在这个时候到了,笑脸迎人:“陈先生陈太太早上好啊,昨天我们在电话里说好的,这是新增项目的合同,你们签一下再付一下款,然后就可以继续装修了。”   陈太太发怒道:“你还好意思让我签这个付那个,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跟我们保证可以装好,现在又来要钱,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欺诈!”   俩人工资都不低,却每天啃白菜馒头,能省则省,为的就是攒钱在这座城市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个小区虽然算不上最高档的豪宅,但也十分不错了,如今却装修成这个样子,就算完工了也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这个气叫他们怎么吞得下去?   朱槿应对这种事情已经有了经验,缓缓开口:“陈太太,你话可不要乱说,我们都是按照合同来办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去告我,那也是我占理。”   陈太太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只做了硬装的空旷房子里发出回响。   朱槿捂着脸满眼震惊:“你打我?”   陈太太半点不否认,用她的话回击:“对啊,要不然你去告我?”   朱槿看着她身边还有他老公,要是真打起来她肯定不占优势,所以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   陈太太继续说:“我告诉你,钱我是不会再给了,但房子你必须按照当初承诺的给我装好,不然我就去你们工作室门前拉横幅,替你们宣传宣传,看以后谁还敢找你们装修!”   朱槿一点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怯懦低顺的陈太太竟然会放出这样的狠话,一时慌了。   她当初除了想抢宁岫的单子外,也是看中了小夫妻软弱可欺的性格,签合同后肯定任她摆布,就算有怨言也往自己肚子里咽,干不出什么事来,却没想到现在反过来被他们威胁。   最后这笔钱是由朱槿自己垫上的,合伙人还一直怪她事没办好,差点给公司惹麻烦。   陈太太见装修继续,气消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和老公嘀咕:“当初还不如就找宁设计师算了,人家杨律那个房子装得又快又好还便宜。”   朱槿在一旁听见,恨得直咬牙,原来又是她!   *   这天,宁岫照常来到公司上班。   一路进办公室,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生了个女儿”、“走后门上位”、“傍上大腿”之类的话。   她进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然后叫进她手下带着的一个实习生了解情况。   小怡吞吞吐吐地说:“宁老师,外面好像在说您和段总有那种关系,靠他进的承鸿,还说您给他生了个女儿,拿了一套房子。我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来的,但我绝对相信您不是那种人!”   宁岫想了想,这么无聊的事估计也就只有朱槿搞得出来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安慰她:“没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流言发酵了一早上,也同样传到段如珩耳边。   他沉思了一会抄起车钥匙,然后一路开车到幼儿园,将段宝宝接了出来。   公司员工见段如珩抱着一个长相和他有六分相似的小女孩进办公室,眼睛都直了,下一秒就在小群八卦。   “我靠你们看到了吗!段总抱着一个几岁大女孩来公司了!”   “jpg.”   “我顶着失业的风险偷拍的,快看快看!”   “谢谢好心人。这个小女孩长得好可爱啊!”   “你们别说还真和段总长得挺像的,早上传的瓜不会是真的吧……”   “我倒是听说过宁岫确实有一个女儿,好像在读幼儿园。”   “妈呀这不年龄也对上了,她五年前进的承鸿,然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调去新加坡了,一回来就直接主任设计师。”   “有后台就是不一样……”   “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羡慕喽。”   “可我看她不像那种人啊,会不会是误会?”   “要不你去问问,你不是和宋特助很熟吗,去打听一下?”   “对啊,不然我们也是自己在这瞎猜。”   “去吧,回来请你喝奶茶。”   被起哄的那位同事最后实在没办法,偷偷摸摸地去和宋特助打听消息:“诶宋哥,里面怎么回事啊?”   宋特助看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一眼,不解地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男同事继续说:“就是那个小孩啊,段总……亲戚家的小孩?”   宋特助耸了耸肩:“对啊,段总妹妹的女儿。”   男同事哦了一声,然后又奇怪道:“段总什么时候有妹妹的,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宋特助招了招手,男同事立刻将耳朵凑了上去:“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出去乱说啊。”   男同事立刻保证:“没问题,我是什么人啊你放心。”   宋特助这才说:“段总的亲妹妹小时候走丢了,上个月才找回来,你说巧不巧,她居然就在承鸿工作。”   男同事心思一转:“谁啊?不会是宁岫吧?”   “就是她。”宋特助说,顿了又诧异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男同事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瞎猜的。”   这时正好有人喊宋特助,他急忙道:“我先不跟你聊了,你记住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段总他们就是担心别人知道宁岫小姐的身份后会以为她是靠关系进来的,所以才一直瞒着的。”   男同事一连三声好,回到工位就全抖落出来了。   “原来宁岫是段总的亲妹妹!刚才那个女孩就是她的女儿!”   “什么?我在公司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段总有妹妹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她是小时候走丢了,上个月才找回来的。”   “啊难怪……想想也是心酸,本来好好一个集团大小姐,居然还要和我们一样从实习生做起。”   “宋特助要我保密,怕别人知道后会觉得宁岫小姐是靠关系进承鸿的,你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过。”   “明白!”   “绝对保密!”   大家在群里接连保证不外传,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公司的保安都知道宁岫是段如珩的亲妹妹,纠结着下班见到她要不要给她敬个礼。   宁岫只是打算去食堂吃个午饭,一出来所有人的眼神就又变了样,既好奇又羡慕的。   没等她琢磨明白发生了什么,段如珩就抱着宝宝坐在她对面。   段宝宝甜甜的声音响起:“妈妈,舅舅说带我来一起和你吃午饭。”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父女相认。 第54章   朱槿待在家里, 光是想象宁岫在公司被人指指点点的场景,她这心里就得意得不行,点开微信, 找到汐汐的对话框,打算问她现在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汐汐是她以前在承鸿同一组的同事,俩人关系不错,她离职后还会约着一起吃饭逛街。   这个消息也是她让汐汐散播出去了, 为此还送了一个香奈儿包包。   “朱槿:汐汐, 那个贱人现在怎么样了, 是不是待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哈哈哈哈哈!”   “汐汐:我这次真是差点被你害死了!还好我没听你的直接当面讽刺她,也没人知道是我传的八卦,要不然现在早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朱槿: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汐汐:人家宁岫是段总的妹妹, 亲妹妹!!!不是什么情妇,靠孩子上位,你以后能不能把事情搞清楚再来找我?算了, 我也不想有什么下次,这次就当是我衰, 你那个包包我也不要了,我们互删吧。”   朱槿完全懵了,宁岫怎么可能会是段如珩的妹妹?一个姓宁一个姓段, 当初宁岫她妈生病连手术费都拿不出来, 怎么可能会和段家有关系?   她正想再问清楚, 信息发过去却被拒收。   汐汐直接把她拉黑了!   *   另一边, 徐逢玉也收到消息, 微信群不停地震动。   “楚睿干: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你们快看!”   “楚睿干:图片。”   “简戌:不就是宁岫和段如珩一起吃饭吗,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他们中间还有个女儿, 难不成分手了还能让人家老死不相往来?”   徐逢玉本来想忽略过去,但看到消息提示里宁岫的名字,还是点了开来。   照片大图里宁岫对面坐着段如珩和段宝宝,看背景应该在公司食堂,三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   他的心脏不由得抽了一下,涩疼。   正如简戌所说的,宁岫和段如珩中间还有一个孩子,不可能这辈子都不联系。   宁岫带宝宝去见段如珩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不仅是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无数次……   他平复了下情绪,然后点击返回,回到微信群的界面。   一条文字瞬间冲进他的脑海——   “段如珩和宁岫怎么可能是亲兄妹?”   他眼神一紧,重复地把这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宁岫和段如珩是亲兄妹?   他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看起聊天记录。   “楚睿干:不是,段如珩是宁岫她哥,亲哥!”   “简戌: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段如珩和宁岫怎么可能是亲兄妹?”   “楚睿干:你脑子才被驴踢了,承鸿内部都传遍了好吧。说是段家的小女儿小时候走丢了,现在才认回来。”   “简戌:这么说来,那个孩子是徐逢玉的?@徐逢玉这回真的喜当爹了!”   “楚睿干:那也不对啊,他们上次不是去做亲子鉴定了吗?”   “简戌:……那就继续喜当后爸吧,能当后爸也不错,人要懂得珍惜。”   倏地,一根细线将他脑海里的事件都串联起来。   段家小女儿走丢的事他隐约听过,但当时他年纪也小,没放在心里,所以也没将宁岫和段如珩的关系联系到这上面去。   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段如珩会帮宁岫离开江城,为什么宁岫看到段如珩和女明星传绯闻也丝毫不在乎,为什么段宝宝和段如珩长得那么像……   亲子鉴定也很容易解释,以段如珩的本事要做点手脚轻而易举。   原来宝宝是他的女儿,是他和宁岫的女儿。   他立刻抄起车钥匙去了承鸿,黑色大G在车道上飞驰,距离门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这是宁岫工作的地方,他贸然进去肯定会打扰到她工作。   而且宁岫是段如珩亲妹妹这件事连他都不清楚,怎么会突然在承鸿传开?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拿起手机给林秘打了个电话,交代完事情后顺手摸了根烟出来。   掏出打火机,火苗距离烟头仅差一厘米时,他手上忽地一顿,然后重新收了起来。   前天他答应过宁岫戒烟的。   之后的时间,他都沉默地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那一栋楼,直到林秘打来报告调查结果。   是朱槿。   徐逢玉眉眼瞬间阴沉了下去,冷白的脖颈上青筋突起,然后开车去了徐宅。   *   朱家,林秘突然造访。   朱母和朱槿看着他抱着一个箱子过来,心生疑惑,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喝茶。   林秘将纸箱放在茶几上,公事公办地说:“喝茶就不必,我今天主要是来替徐总还东西,箱子里是您这些年送给徐总的礼物,大大小小的全都在这里。”   朱槿一听立刻去翻开箱子,扒出里面的东西,有朱母最近几个月才送他的祈福红绳,也有朱母三十年前送他的金汤勺。   朱母见状便知道不好,但还是强撑镇定:“他这是做什么,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林秘继续传达:“徐总说礼轻情意重,但既然情意已经变样,那留着这些礼物也没有意义,从今以后他也不会记挂这份情意,大家就各自保重,不必联系了。”   朱母听完脸都白了,徐逢玉的意思是要和她们划清界限,从今往后不会再帮衬她们娘俩半分。   而没了徐家这棵大树,她们很快就会被豪门圈子边缘化,渐渐地被人遗忘。   这对于从小生活在这个圈子里,过惯了富太太日子,以及落魄后还要维持清高姿态的朱母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   她的嘴唇发颤,故作淡定地笑了笑:“逢玉怎么会突然这样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等我了解清楚了亲自和他解释。”   林秘看了朱槿一眼,然后缓缓道:“徐总说不必了,朱小姐的一再冒犯让他实在无法念及朱太太从前的恩情,如果还有下一次,那恐怕就只能是仇人了。话和东西我都已经带到,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诶林秘书!”朱母急得站起来喊,但也知道没用了,转而瞪向朱槿,“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逢玉一点都不顾及我对他母亲的救命之恩,你知不知道有这份恩情是可以让我们这辈子都衣食无忧的?”   朱槿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我就是小小地教训了宁岫一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上次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吗?”朱母气得拿起鸡毛掸子抽她。   朱槿尖叫着边跑边躲。   朱母失望透顶地说:“我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女儿?男人抓不住,还尽给我拖后腿,你干脆别认我这个妈好了。”   *   三人吃完午饭后,段宝宝就跟宁岫进了办公室,没再回幼儿园。   她掏出书包里的涂鸦本和水彩笔,自己坐在沙发边上就开始画起来,一下午都安安静静的,没影响到宁岫正常工作。   五点半,宁岫关掉电脑走到段宝宝身边:“宝宝,我们可以回家啦。”   段宝宝指着涂鸦本:“妈妈你看,冰淇淋!”   宁岫看着左上角例图的冰淇淋明明是粉红色,大图却被她涂成棕色,于是笑了笑问:“想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吗?”   段宝宝疯狂点头:“想想想!”   宁岫眼神温柔:“好,我们去买。”   俩人买完冰淇淋后才回到家,一进了家门,徐逢玉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今天的事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宁岫神色淡然地带着段宝宝走了过去。   段宝宝把保温袋里的冰淇淋拿出来,开心地和他分享:“请你吃冰淇淋嘻嘻。”   徐逢玉刚想说谢谢就想到什么,语气一顿说:“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不喜欢吃冰淇淋吗?”   段宝宝想起上次在景区骗了他的事,眼睛眨了又眨,然后傲娇地说:“妈妈买的就喜欢,你买的就不喜欢。”   徐逢玉轻扯了下嘴角,后知后觉地说:“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以后就不给你买。”   段宝宝一听立刻睁大眼睛:“不行,我让你买你就得买。”   宁母看得出来徐逢玉有话和宁岫说,于是拿起冰淇淋:“宝宝和奶奶来餐厅吃吧。”   段宝宝看了宁岫和徐逢玉各一眼,然后乖乖地跟了上去。   祖孙俩一离开,徐逢玉跟着宁岫来到客厅的露台。   他眼神极深地看着宁岫的侧脸,一开口声音竟然有点哑:“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宝宝她,是我的女儿吗?”   宁岫转过身子直视他,声音平静如水:“是,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徐逢玉深邃的眉眼压着数不清的情绪,嗓音低沉得不像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朱槿让一个前同事故意传出来。因为我,又让你受到伤害,抱歉。”   宁岫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如果你没有别的想问的,那我就先进去了。”   徐逢玉看着她脸上习以为常的表情,心口顿时一窒,比自己受伤还难受万分,四肢百骸像被泡在酸水里,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他想要说些什么,脖子却像被人扼制住,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   晚上临睡前,宁岫打算将事情和宝宝说开,却没想到她先问了。   段宝宝脑袋枕在她的腿上,语气犹犹豫豫的:“妈妈,徐逢玉是不是知道了他是我的爸爸?”   宁岫神情一凝,顿了顿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爸爸的?早上舅舅和你说的?”   段宝宝摇了摇头,小手揪着衣摆:“就是我们在新加坡的时候,奶奶收拾行李,然后我就看到你们的照片,上面有你,奶奶,还有他,然后我就猜到了。”   宁岫没想到段宝宝竟然知道得这么早,那她这段时间心里该有多难受,每次见到徐逢玉还要假装不知道他是自己爸爸。   她不禁心里一阵酸麻,语气十分沉重:“所以你第一次在幼儿园见到他的时候就认出他来了,是吗?”   “嗯嗯。”段宝宝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妈妈,那我以后可以叫他爸爸了吗?”   宁岫把她抱起来,贴在自己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可以,你想叫他什么都可以。对不起,是妈妈没有跟你说实话,让你伤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天色渐明, 徐逢玉洗漱完来到D栋,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宁母正在下馄饨,见他来了让他在客厅等着, 厨房油烟大。   徐逢玉本想进去打下手,但想了想自己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坐在餐厅等着。   宁母抬头瞥见他独自坐在那,心思一动说:“逢玉啊, 宝宝和岫岫今天应该要七点才能出来吃早饭, 客厅电视柜中间那个抽屉里有一本相册, 里面是宝宝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你要是没事可以拿出来看看。”   徐逢玉立刻起身:“好,我去看看。”   他快步走到客厅, 打开抽屉, 里面果然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他拿出来后,又回到餐厅,坐在那边一张张翻看起来。   相册记录得很细致, 几乎可以说是她们这四年在新加坡的缩影,每个时间段都能找到对应的照片, 下面还有宁岫的字迹。   “今天宝宝开口说话了,喊的妈妈。”   “早上抱着宝宝到附近的公园散步,空气挺好的。”   “昨晚宝宝尿床了,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让我知道, 让我别说出去。”   “最近给宝宝买了一个兔子玩偶, 她特别喜欢, 天天抱着睡。”   “半夜醒来, 发现宝宝两只手抓着我的一根手指, 抽都抽不开。”   “逛超市, 几个还在读大学的女生过来说宝宝长得特别可爱,于是一起合了张影。”   “给宝宝买了新衣服,可爱。”   “今天工作有点累,回家的路上在后座睡着了,宝宝偷偷亲了我一口,被如珩哥拍下来了。”   “……”   徐逢玉一张张地看过去,像是陪她们走过了这四年,但现实是他一秒都没有参与进去过。   连超市偶遇的路人都能被记录下来,而他作为宝宝的亲生父亲却永远地错过这四年的时光。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你在看我吗?”   徐逢玉敛了敛神色,然后才抬起眼皮看过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橘色的针织外套,头上带着同色系的发箍,像一颗圆滚滚的橘子。宁岫就站在她身后,整个人透着一股柔和清澈的气质。   徐逢玉见段宝宝费力地想爬上椅子,于是直接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段宝宝扒着桌子看到果然是她的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得意地问:“可爱吧?”   徐逢玉低头看着她鼓鼓的脸颊,眼里含着笑意:“可爱。”   宁母正好煮好馄饨,宁岫上前去帮忙,舀了四碗放在餐桌上,然后坐下。   段宝宝小手撑着桌沿站起来,徐逢玉连忙护住她,不让她摔倒但也不限制她动作。   然后就见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瓷碗一边说:“这个给奶奶,这个给妈妈,这个给我自己,最后这个给讨厌的爸爸。”   在场的三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徐逢玉更是一怔,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叫自己爸爸。   他下意识地看向宁岫,见她点头便明白她已经和宝宝说了他是她的爸爸这件事。   “谢谢宝宝。”他顿了一下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涩哑。   宁岫拍拍自己身侧的椅子:“宝宝过来这边坐吧,妈妈喂你。”   今天吃的是馄饨汤,让她自己吃怕是要溅一身。   徐逢玉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担心宁岫只顾喂宝宝自己忘了吃,于是说:“我来吧。”   然后接过她手里卡通图案的双耳辅食碗。   段宝宝十分配合地朝着他长大嘴巴:“啊!”   宁岫没有意见,开始学着如何照顾宝宝是他的责任。   徐逢玉用汤勺舀起一颗小馄饨,轻轻吹了下送到段宝宝嘴边,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问:“烫不烫?”   段宝宝咬了一半,另一半留在勺子上,小手放在嘴边扇风:“有一点点。”   徐逢玉连忙道:“那我再吹吹。”   吃完饭后,三人一起坐电梯下楼,在车库分开,徐逢玉送段宝宝去幼儿园,宁岫去上班。   段宝宝一手抓著书包肩带,一手朝宁岫摆了摆:“妈妈,我和爸爸去幼儿园了,拜拜。”   宁岫温柔地看着她:“拜拜,晚上见。”   徐逢玉抱起段宝宝,目光落在宁岫清冷的脸上,语气轻缓:“开车小心点,我们先走了。”   宁岫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徐逢玉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缩小成一个圆点,而后也抱着段宝宝上车。   车上,他忽地念头一动,问:“宝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爸爸了?”   段宝宝神气十足地答:“对啊,我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知道了。”   徐逢玉视线一凝,挑了下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段宝宝哼了一声,嘟起小嘴:“因为我能感觉到我妈妈很讨厌你,我妈妈很好的,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别人,可是她讨厌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她生气了,就像电视剧里的那样。”   徐逢玉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像一记闷拳打在胸口,痛得让人无力。   他平缓了下呼吸,认真道:“对不起啊宝宝,以前确实爸爸做得不好惹妈妈生气了,但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段宝宝鼓着小脸盯着他:“好吧,那这一次我就相信你。”   *   晚上八点多,徐逢玉还留在D栋陪段宝宝玩。   他这一个星期的生活基本上都是这样,早上六点多从C栋过来一起吃早餐,傍晚留下来吃晚饭,然后待到快九点才回去。   不管是轮到他早上还是下午接送段宝宝,都是如此,就跟住在这一样。   但他渐渐地也开始不满足。   从宝宝的角度看来,他是和住在这没什么区别,但他自己心里有有个闹钟,到点了就该离开。   就像现在这样,大约再过个十分钟,宁岫带宝宝去洗澡,他就该离开了。   他也想留下来,有一天可以不去计算还剩几分钟就要走人。   他故作轻松地说:“宁岫,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宁岫还没开口,一直在玩迷你扭蛋机的段宝宝抬起了头,小大人似的接话:“什么事啊?”   两个人皆是一笑。   徐逢玉摸了把她的脑袋,然后轻声诱哄道:“现在这个房子太小了,我们搬到一个大房子住好不好?到时候我也可以住进去,里面还有宝宝专属的玩具房,还有一个大花园,我们可以养一只小狗,一起在草坪上玩。”   段宝宝有点心动地眨了眨眼睛,但没有自己决定而是看向宁岫:“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宁岫有些犹豫,她担心频繁换生活环境对小孩子不好,她们也才搬过来锦州府几个月,刚住进来那会宝宝每天都睡不安稳。   徐逢玉也看着她,等着她的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用那么麻烦。”   段宝宝立刻激动地跑过去:“舅舅!”   段如珩将她抱在手上,走进来对着徐逢玉说:“我们段家还不至于让上门女婿出房子,说出去让人笑话,你说是吧?这一层的两套房子是打通的,你住对面就好。”   徐逢玉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但无奈对方是宁岫的亲哥哥,这口气也只能往下吞。   当初就是按照三代同堂的需求做的设计,一边风格年轻简约,另一边则比较厚重大气。   在厨房那有一个推拉式的暗门,关上则各自独立,打开则合二为一。   段如珩考虑到一些隐私问题,所以一直都是从正门进来的。   宁母听他这么说也恍然大悟道:“对,当初一住进来如珩这孩子就跟我说过,我都给忘了,你们看我这脑子,天天在厨房居然也记不起这事。”   宁岫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赞同道:“那你就搬到对面住吧,我哥现在也不在这住了。”   徐逢玉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十分平和:“好。”   段宝宝兴奋地拍手:“太好了,那徐逢玉以后也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徐逢玉就挑了个离对门最近的房间搬进去。   不得不说段承鸿的设计能力真的强,厨房那道暗门几乎有一面墙那么宽,一收起来两个空间瞬间融为一体,两种风格在一块区域做了渐变处理,没有任何一点突兀的地方。   住进去之后,他进出也只走宁岫那边的正门。   倒真有点像一个家的样子了。   *   这天晚上,徐逢玉回自己卧室休息,脱下外套时才发现兜里藏了个段宝宝的发卡。   他看着那个充满童趣的水果发卡,不由得笑了笑,眼神充满温和的笑意。   几个月前他哪能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还能和她和宁岫居住在一个屋檐下?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他敛了敛思绪,然后出了房门,从厨房那一路走到宁岫的卧室。   门没关严。   他抬起手正打算敲门,却从缝隙里看见宁岫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打电话。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打扰到她,于是打算转身离开,但耳边传来的一句话将他的双脚死死钉在原地。   一动不动。   然后被迫听完接下来的话。   “我也想过和别人在一起,但只要他一天不打算放过我,我就不可能和别人顺利地谈恋爱,现在他知道宝宝是他女儿就更不可能了,我也不想连累了别人。”   “其实现在这样也好,他知道宝宝是他女儿,肯定会对她好,他也答应过我这辈子只有宝宝一个孩子,我也就不用担心给宝宝找后爸,对方没办法将她当做亲生的来对待。”   “只要宝宝开心就好,我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明明在温暖的室内, 徐逢玉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外面的冰天雪地,冷得他连呼吸都像吸入冰刀。   在宁岫心里,他不是徐逢玉, 更不是她的爱人,只是宝宝的亲生父亲。   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所以才选择和他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宁岫因为他从前的所作所为恨他,现在同意复合就代表愿意原谅。   但没想到恨化解后不会变回爱。   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所以她才会说每周轮流接送宝宝, 而不是一起, 除了宝宝的事情之外, 他们没有其他任何的交流。   对于她来说,他不过是一件工具,在宝宝面前扮演着爸爸的角色, 这样就足够了。   卧室内, 宁岫挂断和张赤缇的通话,张赤缇一直劝解她不要太悲观消极,但也许从她十八岁那年遇见徐逢玉, 她的人生注定就是这样的结局。   徐逢玉不愿意放过她,她也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 所以只能通过牺牲自己的一部分自由来达到一种表面上的和谐。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打算到宁母那抱女儿回来睡觉,一转身, 却撞上一道漆黑翻涌的视线。   徐逢玉推门进来, 目光落在她平淡无波的脸上, 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   宁岫站在原地没动。   一眨眼, 徐逢玉已经来到她面前, 不到半米的距离。   “你是因为宝宝, 所以才答应和我复合的, 是吗?”他一开口,嗓音嘶哑得厉害,明明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出口。   宁岫语调很淡地应了一声:“是。”   徐逢玉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却无法从她眼中找到一丝情绪,甚至连之前一直带着的厌恶都没有。   他咬了下后槽牙:“是不是为了宝宝,你做什么都愿意?”   宁岫眼睫颤了下,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这是我欠她的,当初我选择生下她,却没有考虑到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徐逢玉下颌收紧,眉眼压着情绪:“那我呢?”   宁岫语气坦然:“我早就说过我不爱你了,你也说只要我留在你身边就足够,我们这样算是各取所需吧。”   好一个各取所需!   徐逢玉狠狠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抬起,语气咬牙切齿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是不是得履行一下夫妻义务?”   话音刚落,他就直接将人压在床上,薄唇覆了上去,开始疯狂地掠夺她香甜的气息。   几秒后,迟迟没感受到预想中的抗拒,他退了出来,死死地盯着身下人的神情。   但只能看到一片无所谓。   宁岫的语气平淡无波:“既然我同意和你复合了,只要你想,我都不会拒绝。”   徐逢玉心脏一紧,心头堵着的那口郁气快要让他喘不过气,然后动作粗暴地撕开她的睡衣,扣子应声崩落一地。   “这样你也接受是吗?”他眼神发狠,拼命地用嘴唇和双手激怒她,但无果,最后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往自己身上打,眼里充满红血丝,“为什么不打我,宁岫,我求你像以前那样打我好不好?”   宁岫面色沉静:“如果你不想做的话,那就起来吧,现在挺晚的了,我要抱宝宝回来睡觉了。”   徐逢玉还想要说什么,一阵敲门声就响起。   段宝宝在外面说话,稚嫩的声音充满疑惑:“妈妈,你帮我开开门,这个门我怎么开不了呀?”   宁岫推开徐逢玉,然后起身过去开了门。   段宝宝穿着淡紫色的睡袋走了进来,看到卧室里还有一个人,好奇地问:“妈妈,徐逢玉怎么在这里啊?”   “没什么,他找妈妈有点事说。”宁岫牵起她的小手,走到床边,看着徐逢玉不咸不淡地说,“你也回去睡觉吧。”   段宝宝乖乖地摆了摆手:“晚安哦。”   徐逢玉早在宝宝进来那一刻就收拾好情绪,眉眼温和地说:“嗯,晚安。”   回到自己卧室,他习惯性地摸了下外套衣兜,手上摸空,他这才想起那天他已经将身边的烟和打火机全部扔掉。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走进浴室。   用冷水代替香烟,浇灭心口的烦躁。   水声不断在耳边响起,他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因为冲冷水澡明早起来感冒了,宁岫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四五年前,她肯定一脸着急地给他冲感冒药熬粥照顾他,但现在,她大概会让他到别的地方住,免得传染给宝宝。   想到这,他再次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关了花洒。   *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   今天轮到宁岫来接段宝宝放学,她提前五分钟到的幼儿园门口,等着下课铃响小敏老师带孩子们出来。   幼儿园最近重新调整了家长接送制度,小朋友按照学号从小到大排队,家长也一样在外面排成一列,然后按学号接人。   段宝宝的学号是11,比较靠后。   宁岫排着队等前面的家长接走小孩,等了一会才轮到她。   小敏老师朝她点点头,然后立刻转头跟身后的小朋友说话:“段宝宝你妈妈——”   看清小朋友的脸后,话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这个小孩子不是段宝宝,而是梁晶晶。   她顿时慌了神,刚才她在班级里清点好人数才带出来的,一个不落,这会段宝宝人怎么没了。   宁岫也发现了不对劲,这站着的几个小孩里根本没有段宝宝:“小敏老师,宝宝怎么不在这?”   小敏老师重新打起精神,保持镇定地蹲下去问:“晶晶,宝宝呢,她不是站在你前面吗?”   梁晶晶边回忆边说:“她刚才被园长妈妈带走了。”   小敏老师站起来对宁岫说:“宝宝妈妈你不要着急,宝宝跟园长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现在进去找她。”   她说完马上让余下四个孩子的家长把他们一一接走,然后自己带着宁岫去了园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仅有园长一人,完全不见段宝宝的身影。   小敏老师连忙问:“园长,这位是段宝宝的妈妈,我们班的梁晶晶说刚才在门口排队,段宝宝跟着您过来了,她怎么不在这?”   园长放下手边的表格,看着宁岫说:“段宝宝被她爷爷接走了,他没有跟您说吗?”   宁岫眉头一拧,段父段母都没跟她提过这事,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   “我打个电话问问。”她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拨通段父的号码。   段父很快接起:“喂,岫岫啊。”   宁岫问:“爸,您刚才到幼儿园接宝宝了吗?”   段父语气十分疑惑:“没有啊,你现在没时间要我去接是吗?”   宁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既然不是段父,那就只能是徐父了。   她简单和段父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然后打给徐逢玉。   徐逢玉看到宁岫的来电有些惊讶,刚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她质问的语气。   “你让你爸来幼儿园接走宝宝了?”   他顿了下,然后立刻说:“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去一趟把宝宝带回来。”   宁岫挂断电话,看着园长脸上有几分心虚的表情,瞬间明白了。   这套说辞肯定是徐父和她串通好的。   徐父是宝宝的爷爷,让他带走孩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她既不用负责任,又能让徐父欠她一份人情。   何乐而不为呢?   *   徐宅。   段宝宝双手抱胸坐在沙发,气鼓鼓地一言不发。   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桌的甜品。   徐父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宝宝,你看这个草莓蛋糕你喜不喜欢吃?”   段宝宝看都不看一眼。   “不喜欢没关系,那这个茉莉果冻呢?”   “也不喜欢啊,那这个饼干,小狗形状的,多可爱啊,汪汪汪。”   “还有这个芋泥糕,和你身上的衣服是一个颜色的,要不要试一试?”   没收到回应,徐父面色铁青地看向身边的佣人:“都撤下去,重新买!”   佣人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段宝宝,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这一看就不是甜品的问题,再换多少种结果都一样。   段宝宝不说话,徐父简直拿她没办法,想讨好孙女都找不到门路。   “宝宝,你跟爷爷说句话好不好?”   段宝宝哼了一声,撅着小嘴说:“你才不是我爷爷,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我是爷爷。”徐父立刻着急地解释,抓起茶几上的相框,指着上面的徐逢玉说,“你看,这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的爸爸,那就是爷爷啊。还有这个,是你姑姑,你看和你长得多像啊。”   段宝宝瞧了一眼,依旧坚持道:“不是,反正我妈妈没有说过就不是。”   徐父眼神一动:“那我明天和你妈妈一起吃饭,让她跟你说,这样你总能相信了吧?”   段宝宝别过脸:“我妈妈才不要和你吃饭呢!”   徐父拧起眉头,语气强势:“我让你爸爸和她说,明晚就在这里吃饭。”   下一秒,佣人看到门口来人,立刻恭敬道:“少爷,您回来了。”   段宝宝马上跳下沙发,张开两只短短的手臂,满脸委屈地朝他跑过去:“徐逢玉,你怎么才来啊?”   徐逢玉抱起她,声线低缓:“抱歉,爸爸来晚了。”   段宝宝小脸埋在他的颈窝,眼眶泛红:“我刚才好怕怕啊,他说他是我爷爷,可是我都没有见过他,我害怕他是坏人,是骗我的。”   徐逢玉大掌在她背上顺了顺,安抚道:“没事了,爸爸在。”   徐父听见段宝宝的话,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不够妥当,虽然他肯定不会伤害自己的孙女,但在段宝宝那里他确实还只是一个陌生人。   但是一贯以来的大家长权威绝不允许他低头道歉,尤其是在徐逢玉面前。   那小子是什么眼神,看他就跟看仇人一样,有这么对他老子的吗?   一想到这,徐父的脸色愈发铁青,命令似的发话:“明晚你让宁岫来家里吃个饭,你们的事我也不反对了,结婚后赶紧给我添个——”   徐逢玉捂住段宝宝的耳朵,然后一脚踢倒旁边的黄花梨木架。   上面摆放的古董花瓶啪的一下摔得四分五裂,打断了徐父接下去的那两个字。   ——孙子。   徐父其实是很喜欢女孩的,尤其是像徐逢玥和段宝宝这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但他骨子依旧觉得只有男孩才能够传宗接代。   知道宁岫是段家的女儿后,他自然不会反对这桩婚事,但有一个孙女还不够,必须要一个孙子齐整。   徐逢玉早就料到他会说什么,所以才及时踢倒花瓶阻止他,不然即便宝宝年纪还小,被她听到也会在她心里留下一根刺。   他抱着宝宝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徐父,眼底带着一股挑衅的痞劲:“忘了跟你说,我已经结扎了。”   “你——”徐父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徐逢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   走到花园时,段宝宝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结扎是什么啊?”   徐逢玉轻笑了下,缓缓道:“结扎就是我和妈妈以后只会有宝宝一个宝宝,听懂了吗?”   段宝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57章   一听见门口有声音, 宁岫立刻起身过去开门。   段宝宝恐慌的情绪原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现下看到宁岫,那股子害怕又被勾起来了, 松开徐逢玉的脖颈,张开手就要妈妈抱,也不管俩人间的距离有多远。   还好宁岫反应快,这才接住了, 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宁岫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 心猛地被揪起, 连带着对徐逢玉也没有好脸色。   他一开口,声音又低又沉:“抱歉。”   宁岫说话的语气有些冲:“你爸想要见宝宝我可以理解,但能不能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徐逢玉脸色凝重了几分:“抱歉, 以后不会了。”   宁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抱着段宝宝进屋,直到晚上睡前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俩人的关系再次落陷入冰点。   *   隔天,又轮到宁岫去接段宝宝放学。   她刚下车, 就见树下站着一个挺括高大的人影,然后朝她走来。   徐逢玉在她面前站定, 姿态从容。   宁岫语气透着一股疏离:“今天轮到我接宝宝放学,你怎么来了?”   徐逢玉眉眼放松,视线落在她耳边细软的碎发上, 带着商量的口吻说:“一起吧, 要是我爸再自作主张, 我也好及时解决。”   宁岫本想拒绝, 听到他这么说后还是默许他跟了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往幼儿园门口走去。   晶晶妈妈一看到宁岫就热情地和她招手, 指着面前的空位说:“宝宝妈妈快来!”   宁岫浅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晶晶妈妈注意到徐逢玉, 立刻调侃道:“宝宝爸爸也来啦, 你们还真是恩爱,连接个孩子都得黏一起,不像我和我家那个,巴不得推给对方才能喘口气。”   徐逢玉顺势搂上她的肩膀,一脸坦然地接受晶晶妈妈的揶揄。   宁岫睨了他一眼,他也不放,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把额角的碎发撩至耳后。   晶晶妈妈看到后又是一阵调侃。   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虽然宁岫现在不爱他,是为了宝宝才和他在一起,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他们在一起,他就算成功了一半,感情可以重新培养。   他们还有未来的一辈子,不需要急在这一时。   宁岫虽然心里不喜,但也没有挣脱任他搂着,在这么多家长面前和他吵起来不好看。   排着队,很快就轮到他们。   段宝宝看到宁岫和徐逢玉一起来的,眼睛唰的一亮,几乎是飞扑过去的:“你们怎么一起来接我啦,今天下午不是只有妈妈吗?”   徐逢玉将她在抱在怀里颠了颠,勾了下嘴角说:“来接你吃大餐,开心吗?”   段宝宝眯着眼睛笑着说:“开心!”   三人一起走到停车的地方,徐逢玉将段宝宝放在儿童座椅上坐好后,自己绕到另一侧打开后座车门。   宁岫车里多了一个人,拧起两道秀眉问:“你干什么?”   徐逢玉理直气壮地笑了笑:“吃饭啊,童乐亲子餐厅,就在这附近,你要是不知道在哪,要不然我来开车?”   宁岫视线收回,看向女儿:“宝宝,我们今晚先回家吃好不好?你不是早上和奶奶说好给你熬你最爱的鸽子汤嘛?”   段宝宝点了点头,然后有点可惜地说:“爸爸,我们还是回去吃吧,我和奶奶说好了的。”   徐逢玉捏了下她的脸颊,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爸爸也和奶奶说好了,奶奶说明天再给你煮鸽子汤,今晚我们就去儿童餐厅吃饭。”   “太好了!”段宝宝激动地拍手。   宁岫看着他眼里得意的神色,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宝宝不高兴。   车子启动,路过那辆黑色大G时,宁岫无语地挖了一眼。   徐逢玉则心安理得地坐在后座,一路上专注逗女儿开心。   *   吃完晚饭回家后不久,段宝宝打开书包翻出画画本,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妈妈,我想买一盒蜡笔。”   宁岫柔和地问:“开学前我们买过一盒,用完了吗?”   段宝宝不好意思地嘟起嘴解释:“那盒被我忘在学校了,可是我想现在就画。”   “好,那我们现在出去买。”宁岫笑了下,然后拿起外套帮她穿。   小区楼下就有一个挺大的文具店,宝宝入园前的文具就是在那买的。   宁岫帮她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却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   徐逢玉这次不等她发问,直接开口:“我也一起去。”   “我就带她去买个蜡笔。”宁岫强调道。   徐逢玉单手插兜,气定神闲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宁母从后面走近,笑着劝道:“就让逢玉一起跟你们去吧,你们平时要上班要上学的,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一家三口在楼下散散步也挺好。”   宁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行吧。”   然后三人一路到了文具店。   段宝宝一进去就兴奋得不得了,毕竟文具对她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来说,更像是漂亮的玩具。   徐逢玉先抱着她到买蜡笔的区域,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小朋友的蜡笔有这么多种形状,不光是一根根的笔状,还有星星的,恐龙的,豌豆的,水滴的,猫爪的……   段宝宝也两眼放光地精挑细选起来,一会拿起这个看看,一会拿起那个看看,一脸的纠结。   就这么多种样式的蜡笔,他一个大人都看得眼花缭乱,更别说要她一个小孩子从中只选择一个了。   就在打算跟段宝宝说喜欢的都可以买的时候,她拿起其中一盒五角星形状的蜡笔说:“就要这个了。”   宁岫完全不干涉她的选择,温柔地说:“好,那我们就买这个。”   徐逢玉看得出她也喜欢其他款式的蜡笔,于是大方地说:“还喜欢哪个,爸爸一起给你买?”   段宝宝乖巧地摇了摇头:“买一个就够的,不然就太浪费了,旧的放在幼儿园,新的可以放在家里。”   徐逢玉完全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蓦地欣慰地一笑。   段宝宝明显是被段家人娇哄着长大的小公主,要什么给什么,但她非但没有哭着闹着要买,还知道买太多会浪费。   看来宁岫确实把她教育得很好。   挑完蜡笔后徐逢玉就抱着她去结账,也没买什么其他的文具。   原路返回小区。   段宝宝一路上小嘴说个不停,讲她今天在学校看的动画片、和晶晶吃午饭的时候偷偷躲开老师扔掉不喜欢的青瓜……   小区门口的保安看到业主回来,立刻训练有素地敬礼。   段宝宝看到后也抬起小手,有模有样地给他回了一个,把一脸正经的保安大哥逗得忍俊不禁。   徐逢玉揉揉她的小手,笑着问:“还学会敬礼了?”   段宝宝马上得意地扬起下巴,自夸道:“那当然了,我在幼儿园学的,老师说我做的是最标准的呢!”   “我们家宝宝就聪明,什么都做得好。”徐逢玉眼里含笑地哄道,然后一路回了家。   明明已经住进来有一段时间了,但这种一个人回家,和一家三口一起进家门在门口换鞋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今天两次三人一起回家,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家的氛围。   久违的,自从徐父逐渐不着家,徐母生病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   周六早上,餐厅。   段宝宝虽然今天不用上学,但也早早地跟着宁岫起床,说是想多看妈妈一眼,不然要等好久好久她才下班。   宁岫心里一暖,亲了她脸颊一口夸她乖。   然后几个人安静地开始吃早饭。   段宝宝咬了一口油条,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口豆浆,见徐逢玉一直只吃包子那些不喝豆浆,于是奇怪地问道:“徐逢玉,你为什么不喝豆浆啊?”   一瞬间,宁岫和宁母的视线也聚集到他身上。   徐逢玉似乎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件事,神色微怔了下,笑着掩饰道:“没什么,我待会就喝。”   段宝宝哦哦应了两声,宁母却忽然如梦初醒地看着徐逢玉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你是对豆浆过敏是吧?我现在去给你煮点别的。”   徐逢玉连忙道:“不用了阿姨,我喝水就可以。”   宁母皱起眉头:“这怎么能行?我看冰箱里有饺子,不然给你下点饺子吧?”   宁岫拍拍宁母的肩膀:“没事妈你坐下吧,我给他拿瓶鲜奶就行。”   宁母这才宽心:“喝点牛奶也好,你给他热一下,不然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冰了。”   宁岫将鲜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热了下,然后拿回餐厅,放在他手边:“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对豆制品过敏。”   徐逢玉手摸着温热的杯壁,心却冷了半度。   他当然知道宁岫是忘了,从他看到每个杯子里都是豆浆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就是忘了才更令他难受,不是不知道,只是忘了,因为不在意了。   恋爱的时候有一回到外面吃饭,他不知道素鸡也是豆制品做成的于是就点了,上菜时宁岫吓了一跳,怕他误食赶紧让服务员撤下去。   以前的种种回忆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头,时不时就出来刺他一下,提醒他宁岫已经不爱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又过了半个多月, 俩人之间依旧维持着这种和谐却又不亲近的关系。   夕阳西下,徐逢玉推掉应酬回家。   一推开家门,屋里一片寂静, 伴随着冬天傍晚的沉闷和冷意。   今天是周日,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宝宝和宁母都在家,不应该啊?   他换了鞋往里走, 转了一圈没见到人, 于是掏出手机给宁岫打了过去。   大约过了半分钟, 电话接通,背景音十分嘈杂,宁岫清淡的声音响起:“喂。”   徐逢玉看着一室冷寂黑暗, 眼神一紧:“宝宝和阿姨怎么都不在家?”   宁岫顿了一下, 回:“今天我爸生日,我带她们过来了。你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怎么这个点就回去了?”   徐逢玉想起早上, 他确实在餐桌上说过他今晚有个应酬,让她们不用等他回来吃饭, 但他最后还是推掉了。   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到点回家吃饭。   “那我去给伯父贺寿,你们现在是在段家还是饭店?”他立刻迈开长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但宁岫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往他头上浇了一桶冰水。   她说:“不用了, 我们只是在家简单地聚一聚, 没有办寿宴, 你继续忙工作吧。”   他本以为就算宁岫现在对他没有感情, 但他们也是家人, 没想到在她心里, 依旧把他划入外人的范围。   今天是家宴,所以他不能参加。   只有那种大操大办宴请上百位亲朋好友的场合,才有他的一份邀请函。   对面一阵沉寂,宁岫眼中透着疑惑:“喂,你听得到我说话?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徐逢玉艰涩地开口,“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理应正式上门拜访一次伯父伯母,今天刚好是伯父生日,我过去一趟。”   宁岫声音很平:“下次吧,这事不着急。宝宝叫我,我先挂了。”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徐逢玉眉眼阴沉地看着结束通话的屏幕,恨不得把手机摔出去。   另一边,宁岫挂了电话后回客厅,然后坐在段母身边:“妈,徐逢玉想和你们一起吃顿饭,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段母的回答跟宁岫简直一模一样,但语气多了几分傲视:“这事不着急。哪能是他想见就见的,再说吧。”   宁岫点了点头:“好。”   段父段母本来还想留她们今晚在这住的,但考虑到段宝宝明天一早还要上学,所以还是让她们回去了。   徐逢玉一个人在家等到九点,终于等到门口传来响声。   段宝宝一见到他就蹦蹦跳跳地朝他走来,圆嘟嘟的脸上挂满开心:“爸爸,我们今天去给爷爷过生日了,那个蛋糕好好吃哦,可惜你没有来,妈妈说你有工作来不了。”   徐逢玉和宁岫对视一眼,眼神微沉,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嗯,爸爸下次一定去给爷爷过生日。”   半个小时后,宁岫给段宝宝洗完澡,抱着她出来放在床上,解开浴帽擦了几下,确认不滴水后准备去拿吹风机。   一转身,却撞上一堵硬挺的胸膛,一阵清冽的雪松香飘入鼻息。   徐逢玉立刻退后一步,右手抬到半空又落下,关切地盯着她:“没事吧?”   宁岫一双杏眼透着淡淡的疏离:“没事。”   徐逢玉下颌一紧,然后轻声说:“你去洗澡吧,我来给宝宝吹头发。”   宁岫瞥了他手里的吹风机一眼,又看向一脸乖巧的段宝宝,客气道:“好,麻烦你了。”   徐逢玉喉结滚动了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然后靠近段宝宝:“爸爸给你吹。”   段宝宝说了声好,然后乖乖地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十几分钟后,头发吹干。   段宝宝睁着一双葡萄眼,好奇地问:“你不开心吗?”   徐逢玉不由得瞥了不断传来淅淅沥沥水声的浴室一眼,很快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啊,爸爸很开心。”   段宝宝撅起小嘴:“你骗我。”   徐逢玉揉揉她的小脑袋,故作漫不经心:“我怎么骗你了?”   “你明明就不开心,我能感受到的。”段宝宝皱着眉头坚持道,然后转了下眼珠子,拿着怀里一直抱着的那只黄色毛绒兔贴了下他的脸颊,说,“好了,妈妈亲了你一下,你就不要不开心了。”   徐逢玉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看着那只兔子眯了眯眼问:“这是妈妈?”   “对啊。”段宝宝点点头。   徐逢玉长臂一伸,抓住床头另一只大一号的兔子玩偶问:“那这个呢?”   段宝宝答:“这个是你啊。”   徐逢玉眼里带着些许困惑的笑意:“那你呢?”   段宝宝拿着两只兔子放在自己小脸两侧,然后歪了歪头:“我就在这里啊,这只大的是爸爸,这只小的是妈妈,中间就是我呀。”   徐逢玉刮了下她的鼻子,眼里是无限的宠溺。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上次才要他买一只大一号的毛绒兔。   他还一直以为大的是宁岫,小的是宝宝,没想到大的是他,小的是宁岫。   *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徐逢玉熟练地拿起段宝宝的书包挂在小臂上,然后跟在宁岫身后走向门口。   今天轮到宁岫送宝宝上学,这段时间只要轮到她接送,徐逢玉一定会跟着一起,但轮到他接送时,宁岫就不会跟上去了。   段宝宝坐在软凳上让徐逢玉帮她穿鞋,小脑袋一抬,就看到对面玄关柜上的黄色花瓶,上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向日葵,比原来的两根都高了一点,像极了一家三口。   “妈妈你看,三根向日葵!”她激动地和宁岫分享这个新发现。   宁岫抬眼看了过去,确实多了一根向日葵积木,视线在徐逢玉线条凌厉神情却温和的侧脸停顿一秒,然后点了点头:“嗯,三根向日葵。”   徐逢玉手上一顿,帮段宝宝两只脚都穿上鞋后,抬了抬下巴说:“好了。”   段宝宝立刻跳下凳子,踩两步觉得很舒服后,满意地说:“我们走吧。”   她今天外面穿了一件千鸟格斗篷,搭上黑色的小皮鞋,神气可爱得紧。   徐逢玉起身的同时将她一起抱起,然后看向宁岫,声线平缓:“走吧。”   宁岫应声点头,三人一起来到车库,徐逢玉也坐上宁岫的车。   送宝宝到幼儿园后,宁岫自己开车去了公司。   徐逢玉一人站在园外等着,叫司机来接。   *   夜晚,宁岫哄段宝宝睡着后,蹑手蹑脚掀开被子下床,来到书房加班。   宝宝很依赖她,没有她在身边是睡不着的。   以前有一次她和宝宝说好她去书房工作,让宝宝一个人先睡,结果等到她凌晨12点回卧室,小家伙眼睛还是睁开的。   从这次以后,她就先哄睡女儿再自己悄悄到书房加班。   这样一来要多花一个小时,不过她觉得值得。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宁岫起身从书房到卧室。   朦胧的月光下,段宝宝呼吸平稳,鼓鼓的肉脸在睡梦中也十分可爱。   宁岫把她的小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又往上提了提,然后继续回到书房工作。   一进书房,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她站在门口就看见书桌上那碗色泽金黄的小米粥,以为是宁母起来给她煮的夜宵,于是往厨房走去。   但厨房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开过火的痕迹,到宁母卧室看了眼,房门也紧闭着,不像起来过。   如果不是宁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宁岫回到书房坐下,然后拿起那碗小米粥,发现里面还加了莲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果然和以前芳姨煮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徐逢玉的头像。   “小米粥我看到了,谢谢。不过下次不用了,这么晚了不用麻烦芳姨起来煮夜宵。”   徐逢玉没回。   *   这天中午,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雷。   宁岫手上不禁一颤,放下纸笔走到窗边,掀开窗帘,这才发现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一改今早的晴空万里。   不过一会,雨势已经大得起了白雾。   宁岫重新回到办公桌,打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看到两个小时后雨渐停几个字放了心,然后继续专注工作。   但没想到直到下午她准备出发去接段宝宝放学时,雨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   公司群里已经有同事发了外面某些路段积水的照片视频,甚至有些已经没过小腿的位置。   宁岫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让段如珩去接一下宝宝。   在新加坡的那几年大部分时间由司机接送,也就是今年她才真正自己开车,没遇上过这么恶劣的天气,一时有些担心。   算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冒这个险,让段如珩或者司机载她一起去接宝宝的好。   她打开微信,正在编辑信息的时候,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是徐逢玉发来的。   “我接到宝宝了,现在在你公司楼下,方便进去接你吗?”   宁岫心里有些惊讶,问:   “宝宝这个点应该还没放学啊,提前放学了吗?”   徐逢玉很快回了过来:   “嗯,现在下暴雨,幼儿园担心越晚情况越糟糕,所以让家长提前去接了。”   宁岫退出微信,查了一下短信和通话,没有小敏老师发来的通知,幼儿园那边留的联系方式一直是她的,怎么会没通知她而通知了徐逢玉呢?   怀着疑惑,她还是立刻回了句:   “好,那我现在下去。”   下到公司一楼,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备用伞在车里。   承鸿有地上地下两个停车场,不巧她今天停的就是露天的,离大堂门口有一段距离,走过去肯定要被淋湿。   而徐逢玉的车停在距离更远的大门外。   就在她麻烦同组的小卢撑她到停车场时,徐逢玉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卢上次配合了徐逢玉送夜宵,自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于是故作为难道:“宁老师,我可能没办法撑您过去,我女朋友她比较爱吃醋,要是被她看见容易产生误会。要不然我这把伞给您吧,您明天再还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宁岫哪好意思拿别人的伞让他淋雨,客气地笑了笑说:“正好有人来接我,就不用麻烦你了,你继续在这等你女朋友过来吧。”   说完,她走远了一点接起徐逢玉的来电,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你有带伞吗?需不需要我进去接你?”   宁岫语气温和:“那就麻烦你走进来接我一下,我没有带伞。”   徐逢玉听到她这么客气的话,又是自嘲地一笑:“好,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宁岫静静地直视前方。   很快,一道笔挺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也出现在其他人的眼里。   即便脸被雨伞挡住,都能看出那一身不凡的气度。   随着徐逢玉踏上大堂的台阶,然后收起雨伞,宁岫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及窃窃私语。   “卧槽卧槽卧槽好帅啊!”   “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帅哥,和段总简直不相上下!”   “他不会是来接女朋友的吧,让我看看哪位美女这么幸运,能和这样的绝世帅哥谈恋爱!”   徐逢玉在宁岫面前站定,一双漆黑的眼里带着眷恋的意味,温声开口:“走吧。”   宁岫轻轻颔首:“好。”   “我靠!原来是宁设计师!”   “呜呜呜帅哥美女就是这么般配!”   “不是说宁老师有个女儿吗?那这个她老公吧啊啊啊啊!”   徐逢玉嘴角微不可察地挑起一个弧度,然后重新撑开黑色的长柄伞,长臂一抬,将宁岫半个身子圈进怀里:“进来点,别淋到雨。”   宁岫的肩膀贴在他胸膛,男人的心跳声不偏不倚地传来。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很多年的一幕,那是她还在江美读大一的时候。   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大暴雨……   从她到学校的第一天起,徐逢玉就叫雷叔将车停在离校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之后不管是他自己开车或是雷叔来接,都是如此。   但那天不同,他发微信让她下楼,简简单单的“下来”两字就让她意识到他在宿舍楼下,跑到阳台往下一看,果然如此。   宿舍楼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即便当时的雨下得特别大,都有人停下来围着拍照议论。   宁岫知道他一贯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让他开车到校外,她像以前走出去就行。   徐逢玉说,现在有雨,但最后还是没能掰过她,同意了她的提议。   宁岫看到楼下的车已经开走,这才放心地下了楼。   刚到一楼,手里的折叠伞还没来得及撑开,就见徐逢玉站在那,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痞气地朝她挑了挑眉:“愣着干什么,过来。”   宁岫一双杏眼里透出不小的惊喜,往前走了几步,被他拥入怀里,抬起头小声问:“不是说好你去校外等我吗?”   徐逢玉将她搂得更紧,勾着嘴角哂笑了一声:“刮台风呢,怕你被吹跑找不到了。”   宁岫那会很容易害羞,听到他的调侃就脸红到耳根,一直垂着眼睫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到了车里,她才发现徐逢玉半边肩膀都湿了,西装裤腿也被溅上泥点子。   他多少有些洁癖,宁岫也清楚,一时愧疚了起来:“对不起啊,早知道我就直接在宿舍楼下上车了。”   徐逢玉忽地笑了下,捏了她的脸一把,语调漫不经心的:“瞎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音质相似但更为成熟的声线:“上车吧。”   宁岫一下子回过神来,后座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徐逢玉撑着伞帮她遮雨。   她迅速地上车,然后将脑海里那些画面拂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 第59章   宁岫刚一坐上车, 一只拿着毛巾的小手就伸到她面前。   “妈妈,擦擦。”   她心里一暖,然后温柔地笑着说:“没事, 妈妈没有淋到雨。”   刚才徐逢玉一路护着她,她现在除了靴子表面有些水珠,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干爽的。   徐逢玉正好在这时绕到驾驶座,额骨滚落下一滴水珠, 她看着那条卡通毛巾眼睫微动, 然后从段宝宝手里拿起:“你擦一下吧。”   蓦地听到她的关心, 徐逢玉神情一滞,反应过来后旋即抬手接过:“谢谢。”   车一开,段宝宝开始奶声奶气地和宁岫撒娇:“妈妈, 中午打雷好大声哦, 震我的椅子都在抖。”   宁岫一听就知道她是夸张形容了,打雷又不是地震怎么会震到椅子在抖,然后捏捏她的小手:“那你害怕吗?”   段宝宝嘟着圆脸说:“我有一点点怕怕, 然后爸爸和我视频了,让我不用害怕, 听老师的话不要乱跑就可以,然后我就不怕了。”   宁岫目光落在徐逢玉的侧脸一秒,没想到他居然会心细到去安抚宝宝。   宝宝还这么小, 在那样打雷闪电的情况很容易感到恐惧, 中午是她忘记给宝宝打电话关心她了。   段宝宝继续说:“爸爸还说下暴雨有可能会提前放学。”   宁岫看着她眯起的笑眼, 说:“然后你就一直等着小敏老师说提前放学了。”   段宝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嘻嘻, 然后小敏老师就真的说不用上课了, 我就打电话叫爸爸来接我, 她还说明天也不用上学哦, 如果要上学她会在手机和你说。”   “好,妈妈知道了。”她说。   *   这场暴风雨持续了好几天才完全消停,这天终于天清气朗,宁岫带着段宝宝来到商场买新衣服。   一转眼,这个月末就是春节了。   虽然平时给段宝宝买的衣服也不少,但为过年专门准备几身新衣服是一种一直保留下来的仪式感。   段宝宝一路上兴奋得不得了,她一向喜欢过春节,以前在新加坡,和段父段母他们一年才见几次面,只有过节的时候,一家人才能聚在一起,然后她就挨个撒一遍娇,这个抱抱那个亲亲。   刚一进店门,她就开始自己挑了起来,贴在身前比比,非常有自己的搭配想法,宁岫只有在她主动询问的时候才会说一点建议。   不一会就段宝宝选好了几套衣服,导购姐姐亲和力十足地带她去试衣间换衣服。   她特别喜欢穿裙子,就算是冬天也是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加连裤袜。   换好衣服出来,自己先站在镜子前欣赏,两手抓着裙摆,这看看那看看,神气自信得不得了。   宁岫满脸温柔的笑意,然后毫不吝啬地夸赞。   就在段宝宝再次进试衣间换衣服的间隙,宁岫随意地一抬眼,和一人的视线撞上。   徐逢玥看了她们母女好一会,突然被捉包脸上还有些羞赧,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朝她走近。   “宁岫姐,你好。”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宁岫倒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礼貌的态度,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你好,好久不见。”   徐逢玥疯狂找话题缓解尴尬:“嗯……你带宝宝出来逛街吗?”   宁岫简短地回应:“对,带她买衣服。”   徐逢玥见她冷淡不愿多说的样子,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开口:“其实我这次是来跟你道歉的,那个时候我没有了解过你,就和别人一样觉得你是为了钱才和我哥在一起,所以对你的态度一直很不好,很不尊重你,真的对不起。”   宁岫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事,那些都过去了。”   “那你是原谅我了?”徐逢玥睁着一双圆眼期待地问。   宁岫轻声应道:“嗯。”   一是徐逢玥当时确实年纪还小,二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她无力再计较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现在和徐逢玉复合了,那徐逢玥就是宝宝的姑姑,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徐逢玥激动地拍了下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克制地抿了抿唇。   段宝宝再次提着裙子出来,这次穿的是一条军蓝色的羊毛连衣裙,气质秒变淑女,走路都比刚才步伐小了一点:“好看吗?妈妈。”   “特别好看。”宁岫肯定道,见她好奇地看着徐逢玥,于是介绍道,“这是爸爸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姑姑。”   段宝宝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然后才慢慢开口:“姑姑好,我叫段宝宝。”   徐逢玥立刻热情地蹲下去和她打招呼:“宝宝你好啊,你长得好漂亮哦,睫毛长长的,眼睛又大又亮,鼻子也小巧可爱……”   一套赞美组合拳下来,一向最是傲娇得意的段宝宝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   徐逢玥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问宁岫:“我可以买一件衣服送给她吗?”   宁岫微笑着答应:“可以。”   徐逢玥带着段宝宝挑了起来,从小当惯公主的人最知道小女孩的心思,一挑就是段宝宝喜欢的风格。   说是买一件,但最后买了好几大袋,有外套、裙子、鞋子和发箍头绳什么的。   宁岫没有拒绝,全部收了下来,然后邀请她一起在外面吃了个晚饭。   她发现宝宝和徐逢玥确实很聊得来,一个比一个话密,吃饭的时候都不带停歇。   *   吃完饭,宁岫带着段宝宝回了家。   徐逢玉也在家和宁母吃了简单的家常菜,见她拎着大包小包的,连忙上前搭手:“我来拿吧。”   宁岫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然后松手:“谢谢。”   一接过去,徐逢玉就发现这几袋东西还挺沉的,不光是看着大,视线往她手掌心瞥去,白嫩的肌肤上果然多了一道红色的勒痕。   “下次打电话让我下去拿就好了。”宁岫听见他说,然后应了一声:“好。”   刚在沙发上坐下,段宝宝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爸爸,我们今天去逛街遇见姑姑了呢,她还给我买了很多东西。”   徐逢玉闻言立刻看向宁岫,毕竟当初徐逢玥对她的态度可不太好,深邃的眉眼瞬间带上一层担忧:“玥玥她和你说什么了?”   宁岫轻松地解释道:“没什么,她跟我道歉了,然后就给宝宝挑了一些衣服鞋子,还有一起吃个晚饭。”   徐逢玉一听松了一口气,也是,徐逢玥知道宁岫是NING后对她的态度就大变,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是他多虑了。   “玥玥很喜欢你的设计风格。”他补充道。   段宝宝爬下沙发,自己动手拆开包装袋:“爸爸,给你看我的新衣服当当当当!”   徐逢玉看着那些小小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可爱,突然间有些明白段宝宝为什么那么喜欢给芭比娃娃换衣服了。   临睡前,徐逢玉到宁岫卧室。   宁岫穿着睡衣开了门,语气有几分疑惑:“怎么了吗?”   徐逢玉看着她恬静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眼中染上留恋,轻声交代道:“没什么,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出差,到墨尔本,一共五天。”   时间,地点,原因交代得一清二楚。   宁岫淡淡地点了下头:“好。”   *   墨尔本,酒店的总统套房。   林秘正站在书桌前和徐逢玉汇报工作,这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徐逢玉一记冷冷的眼刀扫去,他一向不喜欢工作时被人打扰。   林秘作为他这么多年的秘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这次是例外。   他交了一个女朋友,十分黏人且没有安全感,他一旦不接电话晚回信息,面临的就是一顿盘问。   他连忙摸出手机,神色为难地说:“徐总,我女朋友给我打的电话……”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徐逢玉闭了闭眼,挥手让他出去。   林秘一出套间的书房就赶紧接起电话,边走边解释:“喂桦桦,我刚刚在工作呢。”   桦桦:“现在都十一点了,有人这么晚还在工作的吗?你骗谁呢?你是不是现在身边有别的女人?”   林秘:“真没有,我和老板在一起呢,真的是在加班。”   桦桦:“你老板是不是受了严重的情伤要靠工作麻痹精神,不然怎么这个点了还要拉员工一起加班?”   这话一出,林秘立刻感到自己背后一凉,一回头,徐逢玉一脸阴沉的站在那,显然是听见桦桦的吐槽。   桦桦还在继续说:“不对啊,你上次跟我说他有女朋友的,他女朋友就一点都不关心他?”   林秘一把捂住手机听筒,但也晚了。   桦桦的吐槽一字不落地传进徐逢玉的耳朵里。   林秘暗道糟糕,这不是直往徐总痛点上戳吗,要知道这几天宁岫小姐可是一个问候的电话信息都没有。   好几次手机一震动,徐逢玉就立刻拿起来查看,结果发现只是垃圾短信,那个神情变化,连他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林秘跟在徐逢玉身后道歉:“徐总实在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她不是有意的。”   徐逢玉在卧室门口站定,然后转过身,语气辨认不出任何一丝情绪:“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直接进了卧室,然后关上房门。   *   半夜,宁岫忽然惊醒,一侧脸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发出亮光。   她用手肘撑着床垫稍稍支起上半身,然后把手机拿了过来。   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谁会在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电话挂了又打来。   宁岫思索了一会,还是掀开被子,披了件衣服到阳台,拇指划开接起:“喂?”   她听见那边哐的一响,似乎是玻璃瓶不小心碰倒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线传来。   男人的嗓音带着醉意,唇齿间的眷恋几近哀求:“宁岫,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你喝醉了。”   “是啊,我喝醉了。”徐逢玉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自嘲的意味。   他很想问问宁岫这几天是不是完全没有想起过他,不然怎么连一条信息都没发过来。   话到嘴边,却不敢问出声,因为他早就知道那个答案会是什么。   “我很想你。”   一阵静默过后,宁岫听见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宁岫不知怎么的心揪了一下, 视线落在对面阳台的绿萝上,语速很慢:“你别喝了,早点休息吧。”   “好。”徐逢玉轻声应道。她要他做什么, 他就做什么。   挂断电话后,宁岫依旧站在阳台,凌晨的室外很冷,时不时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 冻得人脸颊发疼。   她手指在屏幕上了点了点, 这才发现徐逢玉不止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微信上有很多条信息和未接通的视频语音,她有备注名字的那个手机号也打了无数个电话。   但因为她睡前把手机静音了,所以一条没看到。   可能也正是因为她一直没回信息, 所以徐逢玉才换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   她想了下还是发了条微信解释:   “我手机开静音了, 所以没看到你打来的电话。”   徐逢玉回:   “是我喝醉了,都忘了你那边已经是12点多,你快去睡觉吧, 晚安。”   宁岫:   “好,晚安。”   *   第二天傍晚, 宁岫下班回家,在小区里遇见芳姨。   芳姨上前打招呼:“宁岫小姐,你刚下班啊?”   宁岫眼神温和:“对, 你是要回家了吗?”   芳姨笑着点头:“是啊, 徐先生不是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了嘛, 他就让我三天来搞一次卫生, 还有逸林园那边也是, 比较轻松, 做完我就回家了。”   宁岫想起那晚的小米粥, 于是开口道谢:“那天麻烦你那么晚了还给我煮小米粥,谢谢。”   “什么小米粥?”芳姨惊讶地问道。   宁岫恬淡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仔细补充道:“就不久前,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徐逢玉让你给我煮了一碗莲子小米粥送过来。”   “我现在都是傍晚就回家,徐先生也没吩咐过我煮过什么夜宵。”芳姨说着说着恍然大悟,“不过他前段时间倒是跟我学了怎么煮小米粥,那天应该是他自己给你煮吧。”   宁岫不敢相信地重复这个猜测:“他给我煮的小米粥?”   芳姨接话:“不止小米粥,徐先生还跟我学了很多别的,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东西。”   宁岫眼睫颤了颤,然后礼貌地说:“嗯我知道了,谢谢芳姨,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早点回家吧。”   “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拜拜。”芳姨挥着手和她道别,很快出了小区。   宁岫也进了家门,屋内很热闹。   段宝宝冲过来兴奋地说:“妈妈,爸爸回来了!”   宁岫抬眼一看,徐逢玉就站在离门口三四米远的地方,不远不近的。   俩人的视线对上,她忽地感受有些不自在,然后移开了眼神看向段宝宝。   宝宝现在越来越依赖徐逢玉,这次他出差,几天不见宝宝就想得不得了,天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宁母正好把晚饭做好了,招呼着他们过去吃饭,三人一起进了餐厅。   刚拿起筷子,宁母就关切地说:“逢玉,这次出差累了坏吧,喝碗汤补补身子,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早上就给熬了熬到现在,你快试试看好不好喝?”   徐逢玉立刻舀了一勺喝下,然后说:“很好喝,谢谢阿姨。”   “你这几天在那边吃得习惯吗?”   “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工作上的事也顺利吧?”   “很顺利。”   “刚才林秘书送你回来,我听见他说你这几天都是凌晨才睡,大晚上还一直加班,这工作虽然重要,但你也得重视身体,不要太拼了。”   “好,谢谢阿姨关心。”   ……   对话仍在继续。   耳边不断传来宁母对徐逢玉的问候,宁岫喉间发涩,明明只是一些很简单平常的话语,但她却一句说不出来。   徐逢玉的心也渐渐沉下去,宁岫几乎不会主动找他聊天,就连今天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也是一样。   好像除了宝宝的事,她就没有什么需要和他说的了。   餐桌上的氛围依旧一片热闹温馨,除了她和他的这条线。   *   徐逢玉出差回来的这两日,宁岫都有些心慌意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平静地面对他,因此下意识避着他。   中午他发微信来说今晚和宝宝一起在外面吃饭,宁岫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应了下来,但越临近下班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就越明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还是到下班的点。   徐逢玉发了条微信说他到了,宁岫收拾好东西下去。   她刚打开车门就发现段宝宝不在车上,眼里带上疑惑:“宝宝呢,你还没有去接她吗?”   徐逢玉没答,给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你坐到前面来吧。”   宁岫略微想了想,然后就合上后座的车门,坐进副驾。   徐逢玉也回到驾驶座,动作干脆利落地开车,然后开口解释:“幼儿园这周有一个文艺汇演,宝宝想和其他小朋友再排练一下,所以留在幼儿园吃晚饭了,小敏老师和生活老师都在,你放心吧。”   “好。”宁岫淡淡应了一声,这事她也知道,段宝宝排的是一个舞蹈节目,最近睡觉前还激动地在床上跳了几个动作给她看。   徐逢玉往她恬静的侧脸上看了一眼,佯做自然地说:“我们吃完晚饭再去幼儿园接她回家。”   宁岫顿了下,语气有点冷淡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回家和我妈一起吃吧,我再给宝宝熬点鸽子汤当夜宵,等她回来就能吃了。”   徐逢玉听到她明确的拒绝,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青筋突出。   沉默了几秒,他说:“我知道一家专门熬汤的老字号汤铺,我们吃完饭直接去买,你也休息一下不用太辛苦。”   宁岫看着前方与回家完全相反的道路,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淡声道:“好。”   徐逢玉指尖动了下,面色缓和了几分。   *   车一停,宁岫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她是无所谓吃什么菜色的。   直到走到饭店门口,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四年前那家餐厅,心口猛地一缩,侧脸看了徐逢玉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   他大概是早就忘记了吧,那天他根本没来,也不见得知道是哪个餐厅。   宁岫的心重新沉了下去,顿时有一种被海水淹没的压迫感。   她不再继续往前走,脚步停了下来,声音很轻却又果断:“我们换一家吧。”   徐逢玉随之停下脚步,盯着她的脸眼神极深,然后搂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就这家。”   宁岫的眼睫垂了下去,没再说话。   等到落座,她才意识到今天这一出根本就是徐逢玉设计好的,因为这个位置恰好就是四年前她坐的地方。   甚至连桌上的花瓶都一模一样,插着一株白雪山。   宁岫抬起眼,平静地等着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徐逢玉示意经理上菜,等菜全部上齐,他忽然握住宁岫轻轻搭在桌上的左手。   冰凉的手背蓦地贴上一道炙热的温度,宁岫神色一怔,下意识抽开,却没能成功,男人的手紧紧地覆在上面,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她倏地有些恼火,一字一句道:“放开我。”   徐逢玉没有听她的话,反而握得更紧,这样的肌肤相贴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过久远了,久到快到记不起温度和触感。   他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缓缓开口:“宁岫,四年前我没能赴约是我不好,伤了你的心,以后换我来等你,好不好?”   宁岫喉咙顿时哽住,她原以为她已经放下过去的一切,但其实没有,时隔四年,那些事还是能拉扯她的心脏。   就像身体里埋进一根刺,伤口愈合了但刺忘了挑出来,所以至今摸上去还隐隐作痛,还能感受到它存在的痕迹。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嗓音又冷又涩:“准时到就好,用不着谁等谁。”   徐逢玉掩住眼底的情绪,轻轻地捏着她细白的手指,盯着她的手若有所思,然后重新抬起眼:“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不是朱槿和她母亲造成的误会,而是我从一开始就抱着一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对待你,没有真正地尊重过你。”   “我承认我很混蛋,利用你撇开朱槿的纠缠,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当情人,因为你当时缺钱,而我恰好能给你这笔钱,一直很可笑地觉得钱可以交换一切。”   “那个时候我们见面的频率其实不高,有时候一个星期一次,有时候一个月才会见上一次,所以你说要和我分手,我也不以为然,觉得即便没了你在我身边,我的生活也依旧照常进行。”   “但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意识原来我的心安源自于我确定你会在家里等我,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去,都能见到你。”   “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房子里,我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于是去当时阿姨住的地方找你,以一种很不理智激烈的手段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觉得只要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想明白,我们的关系又可以回到从前。”   “但我没想到你会走,直接在我生活里消失了四年,我疯狂地用尽各种手段找你,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那天下午在幼儿园看见你,我激动得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冲下去见你,但你和我说你和段如珩在一起,宝宝是他的女儿。楚睿干说我是不甘心,我也觉得我只是不甘心。”   “直到我下意识说出愿意把宝宝当做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的时候我才想明白,原来我不是不甘心,我是爱你,爱到没有办法离开,甚至愿意不要自己的孩子。”   “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所以也不知道那就是爱。我以为自己是在利用你撇开朱槿,但其实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用那个方法。”   “我知道我现在让你感到很痛苦,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一起努力向彼此靠近好吗?”   “你相信我,我们是可以有未来的。”   宁岫越听心揪得越紧,喉咙像被一只手掐住,涩痛地说不出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重新抬起眼睫看向徐逢玉。   他们,真的可以有未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这天下午, 宁岫接到小敏老师的电话从公司赶到幼儿园,说是段宝宝和同学发生了口角。   电话里还有一道女声,说什么“何止是口角, 她都把我儿子推下楼梯了!赶紧叫她家长过来,我倒要看看什么家长能教出这么不讲道理的女儿。”   宁岫来不及交代工作,拿了个包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开车来到幼儿园。   一进教师办公室, 一阵谩骂声铺天盖地往她身上砸, 但她顾不得这些, 径直走向站在小敏老师身侧的段宝宝,握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让妈妈看看,有没有受伤?”   段宝宝摇了摇头, 脸上的表情十分委屈:“没有。”   宁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嗓音温柔却有力量:“没受伤就好,不怕啊,妈妈来了。”   她安抚好段宝宝, 然后站起来沉着地询问事情经过:“小敏老师,麻烦你和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敏老师还没说话, 对面那个小男孩的家长就破口大骂:“还能是什么事,你女儿把我儿子推下楼,你说她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现在就推人以后还不得杀人放火了?”   “子豪妈妈, 你冷静一点。”小敏老师站在中间劝道。她工作时间不长, 第一次遇到脾气这么泼辣的家长,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被叫做子豪妈妈的女人立刻拉起儿子的手, 激动地说:“我们家豪豪的手都这样了, 你让我怎么冷静?”   宁岫看过去, 那个小男孩的掌心确实擦破皮了,裤腿也灰扑扑的,确实像是摔倒。   被惊动的园长也在这时来到办公室,子豪妈妈看到她马上换了副神情开始诉苦,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张园长,你可得替我们家豪豪做主,他就是单纯热情,想和别的小朋友玩,这个叫宝宝的小女孩不愿意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还动手推人呢?”   段宝宝大声地反驳:“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呢,是他想要亲我,我才推的他!”   宁岫原以为就是小孩子间的小矛盾,没想到这种情况,脸色瞬间一变,将段宝宝护在身后。   子豪妈妈脸上划过一抹讪色,然后又一脸理直气壮地说:“豪豪是看你可怜才过去和你一起玩的,你这个小女孩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撒谎呢,叫什么宝宝干脆改名叫说谎精好了。”   宁岫抱起段宝宝,语气平缓地问:“宝宝,你把刚才发生的事再跟妈妈说一遍。”   段宝宝气鼓鼓地说:“下课我在班级外面玩,他突然就站在我面前脱掉裤子,还要靠过来亲我,我不愿意就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说他要告诉他妈妈。他还偷亲了很多女生,女生看到他都很害怕。”   后面这一句小敏老师也是刚刚才听到,看子豪妈妈的反应她明显是早就知道了,她一直以为这次是偶然事件,让子豪道个歉再做正确的引导就可以,没想到是这么严重。   子豪妈妈看向园长:“张园长,我们家豪豪绝对不是这种小孩,他平时最乖最听话了,您是知道的。”   宁岫脸色极沉,冷着声音道:“既然子豪妈妈不承认,那我们就直接调监控,看看事实究竟是什么。”   小敏老师随即说:“我现在就去保安室调监控。”   张园长点头:“快去快回。”   子豪妈妈一听慌了神,但小敏老师已经走远了。   不一会,小敏老师怒气冲冲地拿着u盘回来,插上电脑,里面是一段剪切好的视频。   视频里的内容和段宝宝说的一模一样,保安调监控的时候还和她透露,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有其他班的老师和家长来调监控,但不知怎么的最后都不了了之。   子豪是大班的学生,她也不了解这个小孩的秉性,完全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干出这么恶劣的事来。   视频还没播完,子豪妈妈就急忙地替自己儿子说话:“豪豪就是喜欢她才这样的,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玩游戏而已?”   宁岫不曾想证据摆在眼前,子豪妈妈居然半点愧疚都没有,反而还轻描淡写地说是开玩笑。她从来就不善于和不讲道理的人争辩,一时被气得语塞。   下一秒,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磁性有力的男声:“这样的喜欢还是留给您自己吧。”   徐逢玉走了进来,然后接过她手里的段宝宝,轻声说:“妈妈手酸了,爸爸抱你。”   子豪妈妈听到他语气里的嘲讽,立刻尖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徐逢玉掀起眼皮,慢悠悠地开口:“我说,这种脱裤子亲嘴的游戏,你们母子间玩玩就好,别留在幼儿园欺负别人家的小女孩。”   子豪妈妈被他这么一羞辱,脸被气成猪肝红,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叫人。   徐逢玉见状扯了扯嘴角,语调带着讥讽:“怎么,是要叫你老公来?正巧我刚才联系了他,你不要急,应该快到了。”   子豪妈妈疑惑地抬起头:“你认识他?”   徐逢玉下巴抬了抬,脸上的神情漫不经心的:“不认识,找园长要的电话。”   子豪妈妈一听气势又上来,阴阳怪气道:“你们最好是马上给我道歉,不然你们这个小宝宝啊,怕是没办法继续在这个幼儿园读下去喽。”   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一个矮胖的男人。   她一见自己老公来了,气势就更足了,正要告状,子豪爸爸却直接略过她,点头哈腰地朝徐逢玉笑了笑:“徐总您好您好。”   徐逢玉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一个u盘扔在桌上,语气狂傲:“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直接说清楚。这里面是子豪同学欺负幼儿园小女孩的一部分证据,我相信任何家长都不会放心自己的孩子和这种人成为同学,园长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子豪爸爸低声下气地说:“徐总,我们有事好商量,我们家子豪确实做得不对,该骂该打,您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次吧。”   子豪妈妈一看老公在徐逢玉面前半点权威拿不出来,就知道徐逢玉的来头不小,但他也不能让儿子就这样顺了他们的心意退学,于是倒打一耙地吼道:“你们有权有势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徐逢玉低笑一声,脸上带着一种散漫的痞劲:“我能有什么权势啊,这幼儿园又不是我开的,哪能我想让子豪同学退学他就退学?这种重大的决定自然是要听取广大家长的意见,我是想麻烦园长将视频和调查问卷发到每一位家长的手里,让他们来投票决定要不要让子豪同学继续留在幼儿园读书。”   这样一来幼儿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儿子做过什么,子豪妈妈一下子急了眼:“就这样一点小事至于吗?我还说是你们女儿勾引我儿子呢,小小年纪的就化得跟个狐狸精一样——”   子豪爸爸立刻黑着脸扇了她一巴掌:“闭嘴!”   小敏老师也听不下她这么侮辱小孩的话,愤愤出声:“子豪妈妈,这不是你一个家长该说的吧。段宝宝今天化妆是为了幼儿园文艺汇演的最后一次排练,所有参与的学生都化了妆,是我们老师亲手给他们化的。”   徐逢玉一改之前的散漫,眉眼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冷冷撂下两个字:“道歉。”   子豪妈妈咬着牙不愿低头,还是子豪爸爸硬掐着她的手臂,她才开口:“对不起。”   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她整个人顿时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还有一个。”徐逢玉微眯起眼,周身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子豪爸爸一把小男孩扯出来,厉声呵斥道:“快道歉。”   一直躲在子豪妈妈身后的当事人这才第一次出声,小声道:“对不起。”   “办退学吧。”徐逢玉缓缓地收回视线,然后搂住宁岫的肩膀,“我们回家。”   一出办公室,段宝宝立刻崇拜地看着他:“爸爸,你刚才好厉害哦!”   徐逢玉轻笑了声,说:“爸爸觉得你更厉害,一点都不害怕,勇敢地把他推开了,真棒!”   宁岫摸了摸宝宝重新绽放的笑脸,然后看向徐逢玉:“你怎么会过来?”   徐逢玉温声解释:“园长通知我过来的。”   子豪乱亲幼儿园女生的事张园长早就知道,但他的来头不小,害怕得罪人所以一直无法处理。   前几次他欺负其他小女孩时也告到了她面前,那些小女孩的家长虽然是从事着像医生基金经理这样高薪职业,但没什么背景,面对子豪妈妈的威胁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这次正好让她借徐逢玉的势来解决这件事,徐逢玉也心照不宣,不然那些视频怎么就正好存在u盘里。   宁岫点点头表示明了,好在这次他及时赶来,不然她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么泼辣不讲道理的家长。   徐逢玉本想出办公室就将搂住她肩膀的手放下来,但没见她有抗拒的意思,于是也装作不知道,一路搂着她走到幼儿园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三人一起回了家, 一进家门宁母就着急忙慌地问:“宝宝没受伤吧?”   “没事,您放心吧。”徐逢玉接话,嗓音温和且有力。   宁岫奇怪宁母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事情来得突然,她又怕宁母在家操心也就没告诉她。   跟进厨房问了才知道,原来宁母是听小区里同幼儿园的学生家长说的。   宁母听完她的解释,拉着她的手余惊未定地说:“还好这次有逢玉, 不然你和宝宝肯定是要被那些个不讲道理的欺负。你这性格也是随了我, 一贯不善和人争辩, 这下你身边有了逢玉,我也就放心了。”   宁岫视线落在客厅里正在陪宝宝玩的男人身上,倏地勾起一段回忆。   很久很久以前, 她复读参加美术集训的时候。   徐逢玉对画画不了解, 但也知道贵有贵的道理,给她买的画材都是最贵的档次。   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还没入门的学生,用那些来练习太浪费了, 于是带去画室用的都是自己仔细对比出来买的平价款。   有一次颜料用完,她本想吃完饭就去买, 但那天徐逢玉正好回来,她一开心就忘了,第二天又被他弄得快迟到, 情急之下只能拿着他给她买的一套限量版老荷兰去了画室。   没想到当天中午, 她刚去食堂吃完饭回来, 一群人围着她的座位指指点点。   见她来了, 立刻让开一条路, 露出中间的主角来。   坐在她隔壁那位女生的男朋友指着她骂:“你要不要脸啊, 偷我女朋友颜料, 没想到你平时文文静静一个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围观的同学也帮腔:“就是,没钱就买便宜的,干嘛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宁岫脊背挺直站在那里,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偷任何人的东西。”   那个男生嗤笑了下,然后拿出她那一盒老荷兰的水彩颜料:“也不看看你平时买的都是什么便宜货,这盒老荷兰限量的1万多,你说是你的谁信啊?”   宁岫沉声解释:“这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   男生轻佻地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屑还不忘占她便宜:“哟,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男朋友了?”   他怀里的女同学也立刻道:“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和你有什么关系,昨天刚丢了今天就出现在你这,不是你偷的是谁?我前几天拿来的时候你就问东问西,还专门打听价格,敢情你是藏了这个心思。”   什么问东问西,打听价格?   宁岫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她是今年才决定参加艺考,没有别的美术生基础扎实,为了赶上进度,她拼命地练习,完全没有时间去管别人用什么牌子的颜料。   但那个女生却说得确有其事的样子。   她的男朋友继续说:“大家来评评理,这个木盒上还有我和我女朋友的名字,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是我们的吗?”   宁岫看过去,早上还崭新漂亮的木盒不知何时被人用小刀刻上了粗糙的字母——jkl×bjg。   耳边不断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宁岫,不是我们不愿意相信你,但至少你得拿出证据证明这是你的啊?”   “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像买得起老荷兰的人,肯定就是她偷的啦,还用得明目张胆,真是醉了。”   “宁岫,大家都是同学,你把东西物归原主再给他们道个歉,这是也就结束了。”   面对这样的脏水,宁岫有口难辩,生气到极点也无法像对方那样恶言相向,只坚持颜料是她自己的,不是偷的。   双方各执一词,最后这件事闹到了老师那,画室里没有监控,老师也很难分辨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甚至因为她平日的吃穿用度不如那对情侣,言语中隐隐有偏向他们的意思。   那对小情侣见老师更怀疑宁岫,于是越说越离谱,编造了很多莫须有的事:   “宁岫平时还经常找我借画笔颜料,好多次借了也没还,我都没跟她计较,她要是没用过老荷兰的颜料想试一下,跟我说一声我肯定会借的,何必这样呢?”   “丽丽也说宁岫新买的调色盘和她的那个有点像……”   “大家同学一场,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让宁岫在画室难做人,只要她把东西还我们,我们就和其他同学说这是一场误会。”   老师也不想管这糟心事,只想着赶紧完事,于是劝道:“宁岫同学,老师相信你只是一时犯糊涂,你给他们俩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宁岫没想到他为人师表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一下子怔了,眼眶红了一圈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画室校长带着徐逢玉进来。   男人身穿面料讲究的黑色西装,长相气质极为出众,吸引了一群学生趴在门口和窗边偷看。   看到他来,宁岫悬挂着的心瞬间放下,闻着他身上凛冽的烟草味,鼻尖蓦地一酸。   徐逢玉拿出一张小票放在桌上,脸上的表情冷漠又傲慢:“这是我一个月前在hcd画材店购买这盒水彩颜料的小票,既然这位同学坚持这盒颜料是你的,那就请拿出证据。”   那位男同学当然拿不出来,但依旧强词夺理道:“我是让我表哥从国外带回来的,没有小票。”   徐逢玉慢条斯理地扯了下嘴角:“没有小票,那你和你表哥和聊天记录和转账信息也可以。”   男同学继续嘴硬:“我为了给我女朋友一个惊喜,都是电话里说的,给的现金。”   徐逢玉眉眼懒散,语气里带着讥讽的意味:“那你表哥那边总有购买记录吧?还是说画材店的老板听了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被你们的爱情感动得干脆不要钱,免费送你们了?这外国人就是浪漫,一万块钱说送就送了。”   男同学一下蔫了,面如土色,外面那么多人围观,肯定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女生也怕丢脸,豁出去了说:“你有小票也不能证明这盒就是你买的那盒,这上面刻了我和我男朋友的名字,和你的不一样。”   男同学也想起这茬,立刻硬气起来:“没错,这上面刻了我们的名字,和你买的那个没关系。”   徐逢玉指尖轻点木盒上的刻字,语调慢悠悠的带着一股痞气:“这上面的字是你刻的?”   男生挺起胸膛:“对啊,怎么了?我刻我自己的东西碍着你了?”   徐逢玉脸色瞬间变沉,周身透着一股强势的压迫感:“我没记错的话这套颜料是限量版,仅有一百套,每一套上面都有编号,而我专门给我女朋友挑的41号,她的生日。画材店那边肯定有出库记录和收银台的监控,需不需要我去找你看?”   小情侣没想到他连一个编号都记得那么清楚,只能吞吞吐吐地狡辩:“那应该就是我们搞错了,我们有一套这个不知道在哪丢了,看到宁岫拿着就以为是被她偷了,我们也是着急想拿回来才这样的。”   一直不出声的校长在这时开了口:“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们俩赶紧给宁岫同学道歉。”   俩人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徐逢玉却没打算这样就放过他们,拿起小票缓缓开口:“既然你们和宁岫是同学,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这套老荷兰的水彩颜料一共12600元,你们现在赔了,给现金就行,钢镚我也不介意。”   男同学激动地吼道:“12600!你疯了吧,我哪有那么多钱?”   徐逢玉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会没有呢?刚才你不还说让你表哥帮你买的吗?这样,既然你原先买的那盒丢了,那就把这盒买回去送你女朋友,你们都在上面刻字了,总不好让我们家宁岫天天上课用你们的爱情信物,是吧?”   男同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我没有钱,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徐逢玉明了地点点头,语气轻飘飘的:“也好,直接走法律程序更公正,故意毁坏他人财物,金额超过五千,应该能立案了,反正也就拘留个几天很快就能放出来,不影响你们学习考试。”   那俩人没想到他来真的,小小年纪没经过事胆都吓破了,刚才还甜蜜蜜现在就互相推卸责任起来:   “不是我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她看宁岫的颜料好就威胁我陪她演这一出,不然就要和我分手,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明明是你说把她的颜料值钱,然后卖的钱我们对半分,我不愿意你还一直说说了一个上午。”   “是她……”   “是他……”   围观的同学一边拍视频一边吐槽:   “这俩人也太恶心了吧,偷别人的颜料还反咬一口。”   “我就说宁岫不是那样的人,上次我肚子痛她还主动帮我倒热水。”   “要不是宁岫男朋友来了,怕是真的要被这两个戏精泼脏水了……”   俩人和徐逢玉和校长求情都没用,纷纷转向看起来心软的宁岫。   “宁岫对不起,我也是一时冲动,我发朋友圈和q.q空间给你澄清道歉,你原谅我这次吧。”   “是啊我也给你发,你让你男朋友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徐逢玉也看着宁岫,等她发话。   “算了吧,事情解决了就好。”宁岫轻声道。   徐逢玉闻言也说:“行,既然我女朋友不计较了,那我也不会揪着不放,你们现在就发朋友圈公开道歉吧。”   他早就知道以宁岫的性格绝对狠不下心告他们,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画室的其他人知道宁岫性格善良,但有他在背后撑腰就不可欺。   小情侣立刻发了道歉的朋友圈,从那以后画室里那些暗戳戳的针对也消失了。   宁岫从漫长的记忆中回过神,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还有几次,当初徐逢玉虽然不够关心她,但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总能及时出现,将她护在身后。   她的生日是宁母带她回家的那一天,4月1日,宁母不懂什么是愚人节,她也是直到上初中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日在愚人节,因为这一点没少遭人恶意取笑。   只有徐逢玉,会在所有和数字有关的东西上,优先选择和她生日相关的号码,就像是这个限量版的水彩盒,他的车牌号,又或者当时送她的那套房子……   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想起过去的事。   在新加坡的那四年,她经常觉得如果没有遇见徐逢玉那该多好,可如今仔细想想,如果没有遇见他和他在一起,那宁母的病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也不可能顺利地考上江美,更不可能去承鸿工作进而认回亲生父母,不可能成为一名室内设计师,也不可能有宝宝这么可爱的女儿。   她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时得到的也很多,并且是她最为珍贵的家人与梦想。   长久以来心里跨不过去的那个槛,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落在身后。   *   晚上,哄睡段宝宝后,宁岫再次披上外套来到书房加班。   中途她去观察宝宝睡姿回来后,书桌上果然像上次一样多了一碗小米粥。   她站在桌边想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给徐逢玉发了条微信:   “我不想喝小米粥,你给我煮碗牛肉面吧。”   正在收拾厨房的徐逢玉看到这条微信,激动得差点手机丢洗碗池里。   然后故作镇定地回:   “好,我现在煮。”   十分钟后,一碗牛肉面新鲜出炉。   徐逢玉拿着去书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敲门。   宁岫走过去给他开门,然后让他放在茶几上,上面还有一碗小米粥。   徐逢玉把碗放下,然后若无其事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慢慢吃。”   “等一下。”宁岫开口,抿了下嘴唇然后说,“你把这碗小米粥喝了吧,别浪费。”   说完她就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拿着牛肉面吃起来,徐逢玉见状也佯做淡定地坐在她对面,喝起那碗小米粥,视线落在她脸上。   “怎么了?”徐逢玉见她蹙了下眉,连忙问道,“不好吃吗?”   宁岫摇了摇头:“不是,你这里面加了香菜?”   徐逢玉眼神动了下,解释道:“对,里面我有加香菜,然后挑了出来。以前见你吃面吃馄饨的时候都不吃香菜,但点单的时候又要加,所以我猜你是喜欢香菜提味但又不想吃到香菜,就给切大段然后挑了出来。”   宁岫听完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确实如徐逢玉所说的,她需要香菜提味却又不喜欢直接吃到香菜。   这个习惯听起来很矫情,她不想麻烦别人,因此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连宁母都不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徐逢玉会观察出来。   “没什么,你继续吃吧。”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但心里的那股情绪却久久地在心口萦绕。   绕得她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很快到了幼儿园文艺汇演这天, 也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过完就开始放寒假了。   宁岫和徐逢玉一起来到幼儿园的大礼堂,和众多家长一起看文艺汇演。   晶晶妈妈热情地朝他们招手:“宝宝妈妈宝宝爸爸, 这里!我给你们留了俩个位置。”   俩人循声望去然后礼貌地点了下头,朝那个位置靠近。   晶晶妈妈给他们留的是这一排靠过道的两个位置,宁岫先走进去,刚要按下弹簧座椅, 就见红色的布艺座左上角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顿了顿, 然后顺势坐下。   晶晶妈妈也注意到这一幕, 忍不住调侃道:“宝宝爸爸可真贴心,宝宝妈妈你真是有福气,找到这么一个又帅又会照顾人的老公!”   徐逢玉面对夸奖礼貌一笑, 然后姿态从容地落座。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晶晶妈妈又八卦道。   宁岫没打算将他们那些复杂的过往说与别人听, 于是简单地盖过去:“上大学的时候。”   晶晶妈妈听她这么说理所当然地想:“那你们就是校园情侣了,到现在也有八、九年了吧,你家那位从进场到现在视线就在你一个人身上, 这么多年还依旧甜蜜可真让人羡慕。”   宁岫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然后视线毫无准备地和他对上, 一双桃花眼还勾着笑,她不由得怔住一秒。   徐逢玉脸上挂着闲散的神情,然后朝她挑了挑眉毛, 像是疑惑,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晶晶妈妈的揶揄。   宁岫脸上划过一抹尬色, 赶紧移开眼神, 将话题扯开:“没有没有, 诶晶晶这次参加的是什么节目?”   一提到自己孩子, 晶晶妈妈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我们家晶晶是唱歌, 选上领唱把她给开心的,天天在家里啊来啊去。”   宁岫浅笑着说:“那晶晶肯定唱得很好。”   不一会,文艺汇演正式开场,礼堂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   她们也不再聊天,专注地看起表演来。   园长讲完开场白退场,两个穿着礼服的小主持人走了上来。   宁岫定睛一看,发现那个梳着公主头穿着白色蛋糕裙的小女孩居然是段宝宝,下意识地侧过脸和徐逢玉分享。   “是宝宝!”   俩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柔和清亮一道低沉磁性。   宁岫呼吸一滞,然后抿了抿嘴角重新回过头看向舞台。   心脏仿佛被一种液体涨满,撑大。   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自己和身边的男人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会为了孩子同时兴奋同时开心同时担忧甚至同时悲伤。   宝宝像一条线一样将他们原本独立的情绪连接在一起,牵扯着彼此的心脏,让他们同喜也同悲。   聚光灯下,段宝宝主持得流畅又自信,一点也不怯场。   后台,一道慈爱的视线紧盯着她。   整场表演看完,宁岫和徐逢玉去了后台,和小敏老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将段宝宝带走。   幼儿园为了不让学生和家长在后台化妆间拥挤,特地说了需要卸完妆再回家的小朋友回到原班级,那里有老师帮忙卸妆,衣服也在教学楼那边的洗手间或午休室换。   段宝宝爱漂亮,一点都不想卸妆,就带着舞台上的妆发造型让徐逢玉抱她回家。   三人一起出了后台,走在幼儿园里。   宁岫一边走一边看着她问:“怎么没有跟爸爸妈妈说过你是今天的主持人啊?”   徐逢玉听到她一起说的爸爸妈妈,脸上闪过一抹疑惑,平日里她说话是不会带上他的,而后唇角微微扬起。   “给你们一个惊喜,我厉害吧?”段宝宝傲娇地扬起小下巴问道。   宁岫笑着夸奖道:“特别厉害,表现得非常好。”   段宝宝继续说:“当时我们几个人一起去练习,园长妈妈说我主持得最好,然后就选我了嘻嘻。”   宁岫见她手上一直拿着一个礼袋,以为是老师奖励给小朋友们的小零食小礼物,于是问:“这是小敏老师送给你的?”   段宝宝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是徐逢玉他的爸爸给我的。”   徐逢玉闻言皱了下眉头,意外徐父突然来幼儿园。   段宝宝嘟着小脸继续说:“我不要,但是徐逢玉他的爸爸——”   “徐爷爷。”宁岫强调道。   段宝宝努了下嘴,然后把称呼改掉:“好吧,徐爷爷他刚才一直在后台看我呢,表演结束他就把礼物送给我了,我说不要,但是他放在我手上就走了。”   徐逢玉倒是不介意段宝宝如何称呼徐父,毕竟徐父现在对宁岫母女的态度还不是很好,宝宝不喜欢他也正常。   “他给了你什么东西,打开让妈妈看一下。”徐逢玉轻声说。   宁岫拿出礼袋里面的礼盒,打开是一个Tiffany的口琴。   “是一个口琴。”她说。   徐逢玉眼神凝了几分,徐父小时候经常教他吹口琴,后来也一样教徐逢玥吹。   段宝宝睁着葡萄眼,好奇地反问:“口琴是什么呀?”   “口琴就是一种乐器,和钢琴一样可以演奏出一首歌曲。”宁岫语气柔和地解释,顿了下又问,“你喜欢吗?”   段宝宝马上伸出小手,抓着那个口琴在手上研究,这看看那看看,然后疑惑地皱起脸:“这个怎么发出声音啊?”   徐逢玉单手抱她,左手指了指口琴:“对着这个口吹气。”   段宝宝立刻照做,大力地吹了一口气,口琴随即发出一声音符,把她开心得惊呼了一声,然后举一反三往其他口上吹气。   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吃晚饭宁岫才给她收起来,不让她玩。   *   很快便到了除夕这一天。   宁岫带着段宝宝和宁母回段家,徐逢玉一人回徐家。   他们虽然现在复合了,但还没有领证,两家一起过年不太合适。   段宝宝今天穿的是她上次自己挑的新衣服,一套古风的红色冬装,穿起来毛绒绒圆鼓鼓的,特别俏皮可爱。   看到段父在挂灯笼,就也闹着要挂,最后没办法,段如珩抱着她骑在肩膀上,让她挂了个低一点的。   挂完灯笼,她又去厨房陪宁母段母一起准备饺子皮和馅,饺子皮还没擀好,她自己拿了一块面团在那捏着玩,掉到地上又捡起来学着宁母的动作继续揉。   一整天跑来跑去还活力满满。   傍晚,全家人都在厨房准备丰盛的晚餐,她一个人跑到客厅,然后给徐逢玉打了个视频。   徐逢玉正和徐父吵完一架,从徐家出来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每一家都热热闹闹的,唯独他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街道上瞎逛。   最后他还是去了玖馆,没有叫其他人过来聚,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包厢里。   没想到段宝宝会在这时给他来电话,他刚一接起,就见她笑得甜甜地说:“新年快乐哦!”   徐逢玉心里顿时一暖,然后也笑着说:“宝宝也新年快乐。”   “我现在在爷爷奶奶家里,我给你看一看。”段宝宝说完就拿着她的儿童手表对着客厅慢慢地转了一圈。   徐逢玉看着视频传来的画面,不知为何喉咙有些酸涩,段家的客厅装饰得很有过年的氛围,到处张灯结彩的,还在电视柜旁放了一大盆挂着利是的桔子树。   段宝宝圆嘟嘟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里:“看得清楚吗?”   徐逢玉说话有点低沉和费力:“看得很清楚。”   段宝宝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声音脆响:“那你也给我看看。”   徐逢玉愣了一下,然后说:“爸爸现在不在家呢。”   “为什么?”段宝宝嘟起小嘴,天真地问:“你不是回去和徐爷爷还有姑姑一起过节吗?是太远了,所以你还没有到吗?”   徐逢玉不想说谎骗她,于是扯开话题:“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段宝宝立刻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把镜头转向客厅后面的开放式厨房,“你看,妈妈她们还在厨房做饭呢,好香好香!”   徐逢玉从视频看到宁岫,她穿着米白色的毛衣裙,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围裙,正在低头包饺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恬静柔和的气质,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   他担心段宝宝要继续追问他现在在哪,于是连忙道:“妈妈她们应该快做好晚饭了,你过去看看,爸爸就先挂掉电话了。”   段宝宝朝镜头招了招手:“嗯嗯,那拜拜。”   “拜拜。”徐逢玉回。   挂断视频后,段宝宝坐在沙发上跃下,然后迈着小短腿跑到厨房:“妈妈,饭快做好了吗?”   宁岫低头看着她,笑了笑说:“快了,你饿了啦?”   “有一点点。”段宝宝摸着肚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段母见状便说:“那奶奶给你拿饼干吃,巧克力味的,喜欢吗?”   段宝宝立刻说:“喜欢,谢谢奶奶!”   拿完饼干后,段母将她抱在中岛台边上的儿童高脚椅上,叮嘱道:“乖乖坐好,不能乱动。”   段宝宝甜甜地点头,然后打开包装袋啃饼干,边啃边说:“妈妈,刚才我打了一个视频给爸爸。”   宁岫轻轻嗯了一声,抬起眼睫看她。   段宝宝继续说:“他好像只有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好可怜的样子哦。”   宁岫包饺子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说:“怎么会,爸爸不是回自己家过年了吗?”   段宝宝皱起小脸:“不知道呀,他说他没有在家,那里都暗暗的,没有饭吃,真的好可怜,要不要让爸爸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这话一出,段母立刻看向宁岫的反应。   只见她垂下眼睫沉默了几秒,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沉声道:“好,我跟爸爸说让他过来吃饭。”   徐逢玉会在大年三十这天离开徐家,一定是和徐父吵架了,而他和徐父吵架吵得这么严重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就是她和宝宝。   段母跟着她走到客厅,拉着她的手坐下:“真的要让他过来?”   徐逢玉这一来可不是简单吃个饭,女婿上门见岳父岳母,要女儿真正愿意打开心扉接受他才是好时机。   她和段父之所以一直端着不见,不是想给谁一个下马威,而是想给女儿多点时间好好想清楚想明白。   宁岫明白段母的意思,回握她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妈你放心吧。”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放下徐逢玉,但其实根本没有。   她的那些冷淡疏离,看似是不爱了,但一层层剥开来看,底下埋着深深的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真心曾经被他践踏被他贬低,所以下意识地要让他尝到同样的滋味。   但现在她觉得够了。   他们都不年轻了,有限的人生里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时间不能再因为误会、不甘心、怨恨而浪费了。 第64章   徐家。   徐逢玉离开后, 饭桌上只剩下徐父和徐逢玥俩人,阖家团圆夜闹成这样,面对一桌香气四溢的饭菜, 谁都没有心思动筷子。   徐父面色铁青,嘴硬道:“吃饭,别管那个臭小子。”   徐逢玥刚才从徐父口中听了一大堆一定要生一个孙子的话,现在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即便直面徐父重男轻女的思想, 她还是无法做到怨他恨他, 毕竟徐父从小到大对她的好都是实打实的。   在她和同学发生矛盾时, 第一时间停止会议赶去学校找她,将她护在身后;每天她的生日都会精心准备一个礼物,从不假手他人;她在国外读高中时, 即便国内已经凌晨两三点, 只要她给徐父打电话,就一定能接通,然后陪她聊天谈心……   她抬起头盯着徐父, 语气沉重:“爸,是男是女就那么重要吗?宝宝很可爱很聪明, 你也很喜欢她的,不是吗?为什么非要我哥和宁岫姐再生一个儿子呢?”   徐父皱着眉头:“是,宝宝是很好, 但她毕竟是个女孩, 以后怎么继承我们徐家的家业?”   徐逢玥眼神中带着质问:“所以你觉得女孩就不能算是徐家的人, 是吗?”   徐父叹了一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再说了宝宝有了弟弟, 以后不也可以照顾她吗, 娘家也有个能帮她说话的人, 就像你哥照顾你一样?”   徐逢玥反驳:“宝宝有我哥和宁岫姐,用不着什么弟弟来照顾。并且我哥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已经欠了宝宝四年,不可能再把关心分给其他孩子。你要是非要一个男孩,还不如自己再生一个儿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徐父疾言厉色道。   徐逢玥说:“本来就是这个理,你要是再坚持要孙子,恐怕连我哥这个儿子都没有了,还是早做打算再要一个小儿子好了,然后让你的小儿子生个小孙子。”   徐父越听脸色越沉,照徐逢玉现在这个态度,的确有可能为了宁岫母女俩不认他这个爸。   就要他再生一个儿子,有那么难吗?   徐父不理解,沉思之际却见徐逢玥突然站起:“你干什么去?”   徐逢玥耸了耸肩说道:“反正你也只要儿子,我就不在你面前晃了,这个年夜饭不吃也罢,你也赶紧趁这段时间找找第二春,我和我哥都不会有意见的。”   徐父连忙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别瞎说,我这辈子只会有你和你哥两个孩子。”   “我是女孩,只能算半个吧。”徐逢玥故意呛他。   徐父看着女儿生气又伤心的表情,心猛地被揪起,半晌后还是选择妥协,再执拗下去伤了儿子的心也伤了女儿的心,最后剩他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夹了块藕片放到徐逢玥碗里:“好好好我不管他们了,他们爱生几个生几个。这个糯米藕片你最喜欢吃了,来试一块。”   徐逢玥慢慢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藕片。   *   徐逢玉接到宁岫的电话后,开车去段家的路上还犹如梦中。   宁岫居然会主动提出让他去段家一起过年?这是不是代表她愿意重新接纳他了?   一路顺畅到段家,保安确认他的身份后就给他指路到车库。   徐逢玉看到宁岫的车,于是驶过去停在旁边,准备开车门的手在半空停住,转个弯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后才下的车,然后拿出后备箱里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车库里有道侧门可以直接进客厅,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绕远路从入户大门进去。   第一次登门,还是正式一点好。   佣人走在前面,对客厅里的一家子说:“徐先生到了。”   “让他进来。”段母语气平静地吩咐道。   徐逢玉进来的那一刻,双方都有些尴尬,客厅的气氛忽地凝重起来。   好在下一秒段宝宝就放下手里的玩具飞奔地扑过去,兴奋地说:“爸爸你来啦!”   徐逢玉抱起她,走近沙发,将手上提着的礼物放在茶几上,礼貌道:“伯父伯母你们好,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来得匆忙,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心意。”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这两份礼物是他私下打听了两老的喜好后精心挑选的,费了不少功夫。可即便是这样,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担心他们不满意。   至于他给宁母的那一份,早就在他九年前他第一次拜访宁母时送了,和宁岫复合后又送了一份。   段父先开了口:“礼物不重要,你来就好。”   段母接着说:“天色不早了,先开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好。”徐逢玉轻轻颔首,然后跟在宁岫后边进了餐厅,坐在她右侧。   菜刚端上桌,段宝宝就指着一盘奇形怪状的饺子骄傲地说:“这是我包的饺子,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一人一个。”   段如珩立刻故作嫌弃:“舅舅可不敢吃,你捏面团的时候又摸桌子又摸鼻子,这吃了可不得拉肚子。”   段宝宝脸一红,哼哼唧唧地说:“我有洗手的。”   段如珩继续逗她:“下午我都看到了,面团掉地上你还捡起来继续揉。”   “就一次而已,我很快就捡起来了……”段宝宝嘟着小嘴巴反驳,然后和宁岫告状:“妈妈,舅舅他胡说,他太讨厌了他。”   宁岫满脸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摸摸她的脑袋。   段如珩怂恿道:“你拿给你爸爸吃,他肯定不会嫌弃。”   段宝宝听到后马上拿着她的训练筷去夹饺子,好不容易才夹到徐逢玉碗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爸爸吃。”   徐逢玉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视线下拿起筷子:“好,爸爸吃。”   为了女儿,他就算今晚拉一晚肚子都要吃,然后食如嚼蜡地吞下那个长得像石头的饺子,都不敢细嚼。   段宝宝捧着脸一脸期待:“好吃吗?”   “好吃。”徐逢玉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其实饺子的味道还不错,但段如珩描述得太有画面感了,实在让他不敢细想。   “我就知道一定很好吃。”段宝宝神气十足地扬起小下巴,然后又给他夹了一个,“我把舅舅的那个饺子也给你,不给他吃,哼!”   徐逢玉只能勉强地保持微笑,然后再次“享受”地吞下一个饺子。   段宝宝看他吃完,小圆脸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然后小手撑着餐桌,给每个人都夹了一个饺子到碗里,越过段如珩的时候还哼了一声。   徐逢玉看着宁岫碗里的那个不太成型的饺子,担心她吃了难受,于是说:“给我吧。”   宁岫嘴角弯了弯,往他那边凑近了点,小声解释:“没事,我妈换了的。”   徐逢玉看着其他人神色如常地吃下饺子,这才明了。   *   饭后,一家人重新聚在客厅里聊天。   聊着聊着段宝宝就困了,她今天玩闹了一整天,八点出头就开始打哈欠,要宁岫抱她去洗澡睡觉。   这屋子里除了段如珩和徐逢玉,都是早睡早起的,于是便说散了,明早再聊。   徐逢玉主动说:“那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段母刚要点头,段宝宝就搂着他的脖子依依不舍道:“爸爸不要走嘛。”   要是有客房,让他住下也不是难事,但问题就出在段家没有客房。   当初段承鸿设计的时候就只考虑自己一家人住,没有打算留客人住下寒暄,佣人也都住在副楼,宁母现在住的卧室还是四年前专门由一间书房改出来的。   段母出声哄道:“宝宝乖,家里现在没有空房间给爸爸住,你松手爸爸明天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段宝宝皱着小脸思考了一会,然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要,要不然让爸爸和我住一起吧?”   和她住在一起,那不就相当于和宁岫住在一起?   童言无忌,可在场的大人都知道他们虽然复合了,但也还是分房睡的程度。   徐逢玉刚要出声哄女儿,就听见宁岫开口:“你今晚留下来吧。”   他语气一顿,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反复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宁岫大概是为了宝宝做的妥协,他不想让她勉强,还是决定告辞。   段宝宝却摇晃着他的身子催促他:“爸爸快点快点,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看看,超级漂亮的哦,是爷爷设计的呢!”   徐逢玉看向宁岫,宁岫轻轻和他点了个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才抱着宝宝起身朝卧室走去,唇角忍不住勾了一次又一次。   *   宁岫带段宝宝进浴室洗澡,段母也找徐逢玉到书房摊牌。   段母的意思是,宁岫选择和他在一起,他们不会阻拦,但一旦她决定分开,他们也绝不会帮他说半句话劝和。女儿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等他聊完回来,宝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宁岫让他去洗澡。   睡衣还是刚刚让雷叔送过来的。   洗完澡,他一开门就看见宁岫站在衣柜边,垫着脚尖拿东西,浅色丝绸睡裙里的窈窕身材被一盏暗黄的台灯照得若隐若现,看得他喉咙一紧。   他平缓了下呼吸,然后走过去。   宁岫刚抓住衣柜上层放置的枕头,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便晃晃悠悠地往后倒,就在她以为要摔倒时,后背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一道炽热的温度。   “我来拿吧。”   徐逢玉磁性低沉的嗓音落在头顶,蓦地在她心头激起一圈波澜,呼吸开始有些不稳,然后下意识地拉开俩人间的距离。   见他正要把被子也取下来,宁岫连忙阻止:“不用拿被子。”   徐逢玉闻言看了地上一眼,没发现有铺好的床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宁岫指着段宝宝左边的空位:“你睡那。”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徐逢玉神情一怔,一贯游刃有余的他竟然有几分结巴:“我……你愿意——”   宁岫猛地打断他,语速很快:“你要是不愿意就睡地上吧。”   说完他就准备绕过徐逢玉上床睡觉,越过他身边时,不知怎么的居然被床边铺的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往床上摔去。   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眼前的男人竟然跟着她一起往下倒,然后将她压在身下。   温热的呼吸拂在脸颊,痒痒的,挠得宁岫耳根一红,手掌推着他的宽阔肩膀,担心吵醒宝宝压低声音说:“你起来。”   徐逢玉久违地再次见到她娇俏羞赧的表情,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语调故意放得暧昧:“你在勾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宁岫听到他的“污蔑”,气急败坏地反驳道,然后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他。   他上半身刚离远了点,又重重地反弹回来,仿佛是被什么绳子绑住一样。   徐逢玉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慢条斯理地解释:“我说你的脚在勾我。”   宁岫动了下脚,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不知什么时候勾住了他的小腿,也正因为这样,徐逢玉才会跟着她一起摔下来。   “好了你起来吧。”她迅速挪开自己的脚,腿根却被什么东西抵住,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后脸唰的一红,咬着下唇狠狠瞪他,“你——”   徐逢玉仿佛又见到四年前那个爱着他的宁岫,心脏猛地颤了颤,漆黑的眼睛里充满深意,然后覆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老公我只是结扎不是太监,理解一下。”   宁岫半边脸都酥麻了,下意识伸手推开他,却不料身子一动,那道异样更明显了,激得她不敢再动。   徐逢玉哑声道:“让我缓一缓。”   宁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默默承受着他传来的体温。   半晌过后,徐逢玉上半身微微撑起,深邃的眉眼紧盯着她,故作自然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宁岫也没了先前的害羞,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女儿后小声说:“不着急,非婚生子不影响宝宝上学。”   徐逢玉扯着唇角轻笑了下,漆黑的眼底情绪浓烈,一字一句缓缓道:“宝宝不着急,我着急。”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清晨, 窗外传来鸟叫声。   睡梦中,徐逢玉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同,于是睁开了眼, 看见房间内的陈设才反应过来,这是宁岫的卧室,他昨晚在段家住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宁岫和段宝宝都还没醒, 睡颜恬静, 听着空气中传来平稳的浅浅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   一种平淡却又温馨的情绪慢慢充斥他的心脏,从得知宁岫是为了宝宝才愿意和他复合那一刻起,绷成一条细线的精神终于舒缓下来。   然后慢慢阖起眼皮, 重新进入梦乡。   *   在徐逢玉的软磨硬泡下, 宁岫还是答应了他过完年,民政局上班后就去领证,定在宝宝生日的那一天。   但在那之前, 他们还是要先回徐家见一见徐父。   徐逢玉想到除夕那天的不欢而散,眉头一皱:“不用管他。”   宁岫声音柔和:“那怎么能行?不管你爸怎么想, 我们还是要去说一声的。”   徐逢玉站在她身后环抱住她的细腰,眼尾挑着笑,低沉的嗓音故意落在她莹润的耳垂边:“行我听你的,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宁岫下意识侧过身子躲了一下, 耳根瞬间红了:“你别闹, 我说正经的。”   徐逢玉散漫地勾着嘴角, 一脸痞气地反问:“领证见家长, 这还不够正经啊?”   宁岫白皙的手握住他劲瘦有力的手腕, 手上使劲想扯开他:“你别这样, 我不习惯。”   徐逢玉反手将她两只手一起包裹住,语调带着戏谑的笑意:“怎么不习惯了?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反应,我看正常得很。”   好不容易才找回那个喜欢他的宁岫,他自然不可能松手,甚至想将人一直困在怀里。   *   初五这天,俩人带着段宝宝回了徐家。   徐逢玥将徐父按在沙发上不停叮嘱:“爸,既然你已经同意了,等下我哥他们来你就不要臭着一张脸摆架子,除了弄得彼此都不痛快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大家和和美美地一起吃顿饭,你说是不是?”   徐父板着脸:“行了,我心里有数。”   徐逢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有数你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拉得有多长,就像是我在学校和人闹矛盾,你要去和对方家长理论那样。”   她打开手机相机,将自己和徐父的脸框进镜头内:“来笑一个,茄子!”   徐父睨了她的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配合着抿起嘴角。   徐逢玥自拍了一张后,立刻收起手机夸道:“非常好,就这样保持住。”   话音刚落,佣人就进来说少爷回来了。   徐逢玉一手抱着段宝宝,一手搂着宁岫的腰走进来。   宁岫礼貌地颔首:“伯父您好。”   人生第一次和晚辈低头,徐父脸上还是有些尴尬,摆摆手说:“坐吧坐吧。”   徐逢玉带着她坐在沙发上,表情十分冷淡:“我和宁岫1号去领证。”   听到他跟公司发通知一样的语气,徐父刚才还勉强笑着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宁岫扯了下身旁男人的衣袖,补充道:“我们打算在2月1号这天去领证,您看这日子选得合适吗?”   徐父听到她这么说,脸色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说:“挺好的。”   段宝宝突然接话,娇俏得意地说:“那当然很好啦,2月1号可是我的生日呢!”   徐父看到宝宝就想起小时候的徐逢玥,一双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弯起来,笑着说:“哟,2月1号还是我们家宝宝生日呢,那确实是个好日子。”   ……   一餐饭吃下来,气氛不算特别融洽,但由于有宝宝在场,也算和睦。   吃完饭,徐父还想和宝宝再玩会,徐逢玉却二话不说就带着老婆女儿走了,把他气得在后面吹胡子瞪眼。   *   转眼间,春节已经结束,宁岫要回公司上班,但段宝宝还在放寒假。   分秒不离地黏了一个多星期,现在突然要分开,段宝宝完全接受不了,吃早饭的时候还在掉眼泪。   宁岫没办法,只能将她一起带去公司。好在她很乖,一直安安静静地自己玩,再过不久幼儿园也就开学了。   开工第二天,段宝宝就已经有模有样地站在门口和宁母挥手:“奶奶再见,我去上班了。”   把宁母逗得一笑:“你也和妈妈一样去上班啊?”   段宝宝眼睛弯弯地点了点头:“对啊,我也去上班,舅舅说会给我发工资的,一天10块钱。”   徐逢玉不禁轻笑出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有没有和舅舅签合同啊,不然他到时候不认账了?”   段宝宝立刻皱起眉头,担心地说:“没有呢。”   徐逢玉继续逗她,若有其事地说:“那舅舅肯定是故意欺负你不懂,到时候都不给你发工资,太坏了他。”   “妈妈,怎么办呀?”段宝宝一想到可能拿不到工资就紧张得不得了,10块钱可以买20根棒棒糖呢。   宁岫无奈地睨了徐逢玉一眼,然后轻声哄女儿:“那等一下到公司妈妈拿纸和笔给你,你去找舅舅签字。”   段宝宝谨慎地确认道:“这样就可以了吗?舅舅就会给我钱吗?”   宁岫浅笑着点头:“会的。”   到了承鸿,段宝宝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纸笔去找段如珩签合同。   段如珩还没到,秘书开门让她进去,她一个人在总裁办公室里等,越想越觉得徐逢玉说的话有道理,小脸皱成一团。   半个小时后,段如珩一进办公室,就见沙发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双圆眼瞪着他。   “怎么了宝宝?”他笑着走近。   段宝宝小手拿着一张纸,气鼓鼓地说:“签字!”   段如珩眼里带上疑惑,把A4纸接过来一看,上面画着两幅图。   两幅图的主角都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不同的是第一幅图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写着10的纸条,第二幅图纸条到了小女孩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他坐在段宝宝旁边问。   段宝宝小手指在纸上点点:“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   经过她这么一解释,段如珩这才发现那个男人脸上还带着个和他一样的眼镜,而小女孩则和她一样留着齐刘海扎着双马尾。   确实抓住了主要特点,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谁。   段宝宝继续说:“我爸爸说要签合同,不然你会耍赖,不给我工资。”   段如珩无语地笑了一下:“你爸爸怎么天天胡说八道啊,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段宝宝不信,坚持道:“我不管,反正你要签字。”   “好。”段如珩宠溺地说,还从办公桌上拿了块印泥出来,和她一起按拇指印。   段宝宝拿到证据,一溜烟地跑回宁岫办公室和她分享:“妈妈你看,我和舅舅签的合同。”   宁岫拿起来一看,简直忍俊不禁,宝宝现在还不会写字,所以只用画图的形式来表现,段如珩还配合地签名盖章了。   给宁岫看完后,段宝宝小心翼翼地将“合同”折起来,装进自己的小书包里。   ……   到了下班时间,宁岫开车带着段宝宝回家。   段宝宝像是把憋了一整个白天的话都说出来,一上车小嘴就没消停过,宁岫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等红灯时忍不住捏了她的小脸几下。   见绿灯亮起,她重新握回方向盘。   车子向前驶去,没开几米,一辆白色轿车突然从她的左侧极快地朝她们冲来,像是失控了一般。   宁岫的心瞬间提起来,迅速打转方向盘,但那辆车已经近在咫尺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海里略过无数人,段宝宝,宁母,段父段母,段如珩,徐逢玉,张赤缇,一个个相处瞬间浮现在她的眼前。   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一股巨大的后悔瞬间淹没了她,今天不该把宝宝带来公司的,如果让她好好待在家里,那宝宝现在就不会和她一起出现在这辆车上,她还那么小。   下一秒,一声车辆撞击的巨响像重重地打在她的左耳,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传来一道孩童的哭声,宁岫瞬间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去查看段宝宝的情况。   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她动了下身子,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宝宝也是。   于是本能地朝左侧看去,不知何时左边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车,替她挡住了那辆白色轿车。   脑海中有一道白光划过,她立刻意识到什么,推开车门就要下车,但两辆车的间距太小,车门根本推不开,她果断放弃,然后迅速爬到副驾驶,从那边下车。   视野一下子广阔起来,那辆熟悉的黑色大G和车牌号也瞬间跳进她的眼底。   她人生从未有一次如此的心慌和镇定,立刻把段宝宝从后座抱出来,然后打120叫救护车,通知徐父和徐逢玥。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一声声议论像虫子一样钻进她的耳道,她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一片嘈杂,眼前越来越模糊像是要晕倒,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晕。   *   医院,手术室外。   徐逢玥站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根本坐不下去;徐父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分,那股精神气完全下去了;段宝宝把脸贴在宁岫的颈窝,不哭也不闹,一双眼睛却红红的。   只有宁岫还像平时一样冷静,看不出任何受打击的情绪。   警察刚才来过了。   对方酒驾,而她、他们今天不太幸运。   她完全不敢去想如果徐逢玉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应该怎么办?   她过了四年没有他的日子都不觉得有任何问题,重新遇见不过短短几个月,竟然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忍不住假设,如果她晚一分钟或是早一分钟离开公司,又或者她半路下到超市买点东西,又或者她不走这条路,都不会发生这件事。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让她遇上了。   她回忆起出事前的几秒,一道黑色的车影从她的前方冲来,速度快得让她几乎辨认不出那是一辆车。   徐逢玉是因为她和宝宝才冲上来挡在中间的,否则以正常行驶的速度,根本碰不上那辆白色的轿车。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手术室出来。   走廊的四人立刻围上去。   徐逢玥着急地问:“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医生答:“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和脑震荡,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着冷静的宁岫反而踉跄了一下,吓得徐逢玥赶紧扶住着她坐下。   *   病房里,徐逢玉一睁眼就见到四张围着他的脸。   段宝宝立刻埋进他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爸爸,刚才好可怕呀,我好害怕你不能陪我玩了。”   宁岫注意到宝宝扑上去的时候,徐逢玉脸色变了一下,怕是压到伤口了,正要将宝宝抱起来,他却摆摆手表示不用,然后拍着女儿的后背给她顺气:“爸爸没事,不哭了啊。”   徐父和徐逢玥轮流关心了一圈,然后找了个理由把宝宝带走,给宁岫和徐逢玉留空间。   人一走,宁岫的情绪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在徐逢玉的手背上。   他抬起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声线虚弱却含着笑:“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宁岫眼窝红了一圈,声音哽咽:“你怎么那么傻啊,干嘛冲上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徐逢玉转而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眼底一片认真,语气郑重道:“就是知道我才更得冲上去,替你和宝宝挡住。”   车里是宁岫和段宝宝,他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甚至于他当时是下意识的行动。   他庆幸自己今天因为工作结束得早,打算去承鸿接她们在外面吃饭,所以才会出现在那条路上。否则要是现在躺在这的是她和宝宝,那他才要比这痛上百倍不止。   宁岫心头情绪复杂,正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他手腕上的那条红绳。   中间那块玉石灰扑扑的,磨出了几道划痕,而那条红绳的编法她越看越眼熟。   她倏地想起什么,心尖不由得颤了下,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我当初送给你的那一条。”   当初被她剪断扔在垃圾桶的那条。   徐逢玉轻轻地扯了下煞白的唇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宁岫看着明显被随身佩戴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红绳,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深吸了一口气说:“这是本命年戴着才有用的,你现在戴着干什么?”   徐逢玉笑着低声反问:“谁说只有本命年戴着才有用,它今天不就在冥冥之中保佑我了吗?说明只要心意诚,无论过了多久都不晚。”   只要心意诚,无论过了多久都不晚。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求个作收和预收,爱你们亲亲!   预收文《春色撩人[火葬场]》   情人节,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常砚洲提出结束这段关系,张赤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意识到自己不过就是想和常初宜一样,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所以才想方设法接近常砚洲。但是她想错了,她不是常砚洲的妹妹,他怎么可能对她好?   常砚洲惊讶于她的洒脱,觉得这其中必有诡计,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赤缇还真就没联系过他一次。   后来某次宴会。   一公子哥问起他们二人关系,张赤缇笑得风情万种,唇角还沾着一抹香槟,挑了下眉道:“不认识。”   常砚洲将人拖进角落压在墙上,漆黑的眉眼压着戾气和危险,喉结滚动:“不认识我?那你昨天晚上在谁床上?”   张赤缇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酒红色美甲刮过他的喉骨,朱唇轻启:“各取所需而已,常总不会当真了吧?”   再后来,一向倨傲优越的男人低声哀求:“缇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张赤缇冷眼问道:“怎么,你要当我哥哥吗?”   钓系美人×高岭之花   追妻火葬场   双c双初恋   ——   预收《掌上至宝》   #先婚后爱   #老男人的处心积虑   #娇软野猫美人×禁欲寡情大佬   段宝宝人如其名,是家中的掌上宝。   人乖嘴甜,又占了名字的便宜,真真可以称得上人见人爱,从小到大周围人都一口一个宝宝的喊着。   唯有一人例外——迟家大公子迟珏。   初遇那天,迟珏叫她段小姐,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至极:“段小姐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们这周可以找个时间去领证。”   婚后,段宝宝仗着迟珏对她没意思使劲撩拨他,怎么不要命怎么来。   在她心中,迟珏堪比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她一直怀疑,要不是公司还需要迟珏来管理,他下一秒就准备出家了。   某日,迟珏提前回家,竟然听到小妻子在和闺蜜吐槽自己。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就算我现在脱光了站他面前,他都能叫我把衣服穿好,说什么小心着凉之类的鬼话。”   “可能是年龄上来,那方面就不行了吧。”   “你说我要不要踹了他,我这么一个青春美少女可不能吊死在他这颗老槐树上!”   段宝宝刚挂断电话,就听见迟珏的声音就在背后幽幽响起:“宝宝打算踹了谁?”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